湯航聽到@了自己,趕緊壓住緊張的心跳,忐忑地來到發言台前。


    “綜合各方意見,穿越初期我們將采取‘以國營計劃經濟為核心’的經濟政策。預計用6-12個月的時間,完成主基地及配套項目建設!而後以‘兩年計劃’的形式發展經濟,通過一到兩個兩年計劃,初步建立完整的經濟體係,並控製整個海南及東南亞的戰略資源。再通過三到四個兩年計劃,基本實現自主運行、自我複製。而後我們將加入中原逐鹿,並最終解放全中國!”


    聽了這話,有的人熱血澎湃,有的人卻坐不住了。


    絕大多數穿越眾都成長在市場經濟環境中。在他們的概念裏,計劃經濟就是貪汙腐敗的官僚、等待購買商品的長隊和空空如也的貨架。


    會場出現了些許混亂,意見相左的雙方開始針尖麥芒地辯經,場麵十分斯文。


    湯航不得不抬高嗓門,搶著說話:“解釋一下,我們是工廠式指令調撥計劃經濟!”


    “什麽意思?”


    湯航無語:“我們本來就是個企業呀!生產企業的組織形式就是‘采、產、銷’——采購、生產、銷售,所有這些按指令調撥、統籌調度,在工廠打過工的人應該很熟悉這一模式。”


    吵得厲害的兩派安靜下來:“哦,好像明白了……我們等於是把企業放大成一個國家,對吧?”


    “對的!”湯航鬆了一口氣,接著講為什麽要如此。


    很簡單,心比天高,能力比紙薄。


    在鍵政和遊戲世界裏,穿越眾個個都是經天緯地之才。


    然而在現實世界中,這群亮輔良弼有很多人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做不利索。


    所以在穿越初期,社會和經濟體量都不大的時候,用穿越眾更熟悉也更符合能力水平的企業方式經營,既能避免無效扯皮、保證建設效率,又能鍛煉個人能力。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避免真經未取先分行李。


    穿越之後的首要任務,當然是建立“生產積累”。


    問題就在這。


    賺錢的事,不一定是生產積累急需的。而生產積累火燒眉毛的事,未必有利可圖。


    所以如果沒有統一的計劃,大家各行其是各玩各的,很快就不會有人去做生產搞積累,畢竟這事哪有放佃收租來錢快?


    但是“錢”是需要物質基礎的。


    而物質是生產創造的——糧食,要從地裏來。商品,要從生產線上來。


    沒有生產去炒錢,不但會催生泡沫投機、浪費大量資源、引發安全危機,更會擴大穿越者的貧富差距!等於在舊時空被卷得不得不穿越的人,在穿越後竟然還要給少數“高端人士”當人礦!


    那還穿個屁的越?取個屁的真經?!散夥得了!


    這個時候,撈的盆滿缽滿的“高端人士”就會拍拍屁股揚長而去。


    看著那些真的想取真經,可是一夜之間一無所有在風中淩亂的普通人,他們還會再罵上一句:“誰讓你沒眼界?不努力?”


    倒鬥團在初建之時就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初期實行計劃經濟,正是為了避免穿越大業八字還沒一撇,先變成不攻自破的聯盟。


    參會者終於領會了其中目的,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則麵露不屑。


    湯航卻突然話鋒一轉:“當然這隻是初期政策,因為計劃經濟存在重大缺陷——它不能完全替代那隻‘看不見的手’!”


    經濟建設初期,一切以“生產積累”為綱。用國家計劃統籌全部資源,可以最大限度提高建設效率,以最快的速度創造具有一定技術水平和規模的物質基礎。


    但製定合理的國家計劃,需要大量業務水平爆表的統計和管理人才,這完全超出了人類社會所能達到的極限!當年中國學蘇聯計劃經濟學了十年也沒學會,蘇聯自己實際上都沒完全整明白這套體係。


    不合理的經濟計劃,在“生產積累”達到一定水平後,會反過來遏製經濟發展,因為它無法及時並準確的反映“需求變化”。而需求變化直接決定計劃經濟中至關重要的第一步——采購。長期以往,經濟就會出現結構性的崩潰!


    參會者好一陣窸窸窣窣。大部分人都同意這個觀點,果然凡事都要辯證的去看。


    這時,會場上舉起一隻手:“湯部長,提個問題。你剛才說‘通過三到四個兩年計劃,實現經濟體係的自主運行、自我複製’,意思是我們要和現代切斷聯係嗎?這是為什麽呢?”


    湯航搖搖頭,解釋道:“不是切斷聯係,而是兩條腿走路。假如新世界發展迅速投入大,我們資金不足無法從現代獲得足夠的原材料,總不能幹等著吧?而且現代設備對上下遊的要求極高,我們能滿足多少呢?所以我們既要最大限度地利用現代資源,更要立足新世界的條件因陋就簡,這叫‘技術改退’,過一會兒由塔裏爾主任向大家說明。”


    會場上又是好一陣討論。


    又有人舉手:“湯部長,我沒在工廠工作過。既然穿越國初級形態是一個企業,那你能不能詳細說一下,生產計劃是如何製定的?”


    湯航來了勁,這事他可熟了:“首先,企業的戰略規劃要拆成年度、季度目標,用以指導銷售計劃的製定。然後就是通過五個環節,製定可落實的每月生產計劃。”


    1、生產部、技術部根據設備情況,得出各設備的理論產能。


    2、計劃部組織第一次生產會。銷售部提報需求,由生產部計算物料消耗,然後由技術部確定技術方案,接著由采購部確定原材料增補,最後形成需求表由財務部初審。


    3、計劃部根據需求表,製定下月生產計劃初稿。


    4、計劃部組織第二次生產會。生產部根據實際情況對初稿進行修訂,將無法完成、準量完成、超量完成的數量告之銷售部。銷售部依照意見調整銷售計劃的內部分配,提報最終需求表。


    5、計劃部按照最終需求表製定下月生產計劃,交由生產部落實。


    湯航侃侃而談:“這個流程可以理解為縮小版的從國家戰略決策到具體經濟落實,我們可以通過這個流程鍛煉管理能力。同樣也是為了提高這個能力,我們將實行‘企業辦社會’政策。”


    企業辦社會,是2000年之前的普遍現象。


    職工為單位燃燒自己的同時,用人單位——無論是國企、私企還是機關,均有義務為職工提供住房、醫療、教育、商業、交通等服務。在當時的中學政治課本上,這被稱作“企業的社會責任”。


    當然,五個指頭不同長。有的單位實力不濟,隻能提供宿舍。有的大型國企財大氣粗,他們的生活區甚至比縣城都大!


    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這項製度讓企業背上了沉重的負擔,直接導致競爭力的下降。而福利分配中存在的“按權分配”弊端,更嚴重損害了這項製度的公平性。


    所以在2000年之後,企業辦社會逐漸取消,“分房”成為曆史。


    湯航結束了他有點兒囉嗦的發言,累出一身汗。他其實對這個製度還有些小期待,記得幼兒園住的是媽媽單位分的14平宿舍,上小學時又分了70平的新家,直到上初中後才住進商品房。


    接著,塔裏爾來到發言台旁,笑容可掬:“湯部長剛才講了我們的經濟政策,現在我來解釋一下,什麽是‘技術改退’。”


    還在討論的穿越眾們,馬上又被新的話題吸引。


    “正如剛才湯部長所說,我們的財力是有限的,王總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積累資金!我們的人力也是有限的,趙主任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招募人員!我們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我們除了手中不怎麽準確也不怎麽全的技術資料,幾乎無法短時間內完全複製任何現代的東西!”


    “這就導致,我們從現代獲取的原材料不可能絕對充足。比如一個10萬噸小鋼鐵廠,它的年產量超過大清全國!聽著過癮吧?但它需要多少工人、原料、能源呢?是否有那麽多人願意跟我們穿越?就像這次我們麵試了600多人,最終留下來的隻有在座諸位。是否有足夠的資金買到充足的礦石?又是否能把這些礦石及時運到新世界?都不一定,對吧?”


    這話引起了不小的討論。很多人過去想的都是“鋼鐵廠一開,穿越國立刻大殺四方”,這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


    “所以這就決定了我們的工廠不可能是完全的現代化工廠!必須要有立足於新世界資源條件的準備,用大量因陋就簡的設備和原材料,保證核心位置的少量現代設備能持續運行,以滿足最終的產品維持在一個對17世紀具備壓倒性優勢的水平!也就是說,新世界的技術水平相比21世紀,會出現不可避免的退步!”


    “為了緩解這一問題,就要對技術進行可控的改退!第一,延長現代設備器材壽命,讓技術水平的下降盡可能緩慢。第二、努力爬科技樹,讓新時空技術水平的上升盡可能加快。當這個雙向奔赴相遇時,就實現了技術軟著陸。現代下降越慢,新世界發展越快,軟著陸點的水平就越高。”


    “所以我們將設備壽命作為一個重要指標!按設備器材部件的失效率,並考慮新時空的研發生產需求,采購足量的基本不可能自產的備品備件。重要的設備器材也要進行必要的改進處理,比如針對海南島高溫、高濕、鹽霧等熱帶沿海環境,對電路板塗覆三防漆,對備件幹燥、密封保存等,以提高其環境適應性,增加壽命。”


    “另外曆史給我們展示的技術發展路徑未必是唯一解。舉個例子,我們都覺得日光燈是在白熾燈誕生很久之後才出現的,但實際上它幾乎緊隨白熾燈就出現了,隻不過涉及到‘百萬漕工衣食所係’,較晚大規模使用而已。再比如1890年代沒有步話機,是因為當時的生產水平達不到?還是當時人們對世界的客觀認識沒達到,壓根不知道還能這麽玩?”


    許多人若有所思點著頭。


    塔裏爾露出壞笑:“總之,新世界將是‘三次工業革命同步進行’,最終形態可能會比較辣眼睛。比如在一艘1880年代的蒸汽鐵甲艦上,安裝了1900年代的艦炮、1950年代的無線電和火控計算機!”


    會場哄堂大笑:“這也太辣眼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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