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麒麟幻影驟然自光環內鑽出,懸停在上空。


    這道麒麟幻影薑拂衣也不陌生?,《歸墟誌》裏曾經飛出來過,令候的衣衫袖口?,同樣繡著麒麟雲紋。


    “借取神力的禁術,大致如此,你?是否記下了?”令候詢問。


    “……”燕瀾緊要牙關,抽不出力氣迴答。


    “這連環封印,其內也蘊含著我的法力,我的元神可以穿透入內,出其不意的從撕心手?中救出曇薑。但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你?獨自支撐禁術,術法一斷,我使不出神力,便會消亡在封印中。至少,你?也得撐到我將曇薑救出來……”


    令候言罷,收迴手?,閉上眼睛。


    元神出竅,融入麒麟幻影內。


    那道烈陽般的光環,便由燕瀾獨自支撐,他的脊背反而比之前?挺的更直。


    薑拂衣看著麒麟虛影光速沉入海中,消失不見,隱約猜到令候可能?是去救她母親的魂魄。


    為她改命的契機,是救她母親?


    也就是說,母親原本?……


    薑拂衣的胸口?一陣悶痛。


    母親被撕心拘禁了十?一年?,都還活著,如今又知道石心人是撕心的克星,薑拂衣想過母親會很?虛弱,沒想到母親竟會在此時散魂。


    是她打開海底神殿,借用神殿突破,被母親感?知到的緣故麽?


    所以她在岸上的這十?一年?,母親僅僅是因為心有牽掛而在硬撐?


    薑拂衣後怕極了。


    原本?對於令候跨越光陰來改她的命格,她的感?受並不深,畢竟真言尺的預言尚未發生?。


    她一貫隻看眼前?,鮮少為未知耗費情?緒。


    可如今薑拂衣忽然發現,她差一點就失去母親了,上次的分別險些就成為訣別,她才真正?從心底感?受到那幾位太初上神的恩德。


    領悟了他們舍身救世,對於這世間的意義。


    薑拂衣心中充滿感?激,但恍惚之間,她想起自己似乎還要感?謝一個大荒怪物——絕渡逢舟。


    絕渡逢舟離開紅塵之前?,為了救燕瀾,暗中和她結了契約。


    他誕生?於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遁”,能?令結契者擁有天道贈予的一線生?機。


    上次在萬象巫,薑拂衣覺得這道契約似乎並沒有被用掉。


    那麽,真言尺會在觸碰到她外公時,窺見三萬年?後她的劫數,莫非就是天道給她的一線生?機?


    薑拂衣正?思索,胸腔內新生?的心髒倏地?開始狂跳。


    怎麽迴事?


    她抬起手?捂住胸口?,眼眸一厲。


    僅一刻便明白過來,吸收過海底神殿的力量之後,她的劍心和那朵劍氣蓮花建立了聯係。


    這是來自劍氣蓮花的預警,撕心的力量正?膨脹著朝她的位置靠近。


    應是衝著燕瀾來的。


    “越前?輩,幫我保護下漆隨夢!”薑拂衣捏起小劍,想去擋在燕瀾和令候前?方。


    又覺著小劍未必有用,打算學著外公即刻剜心鑄造一柄蓮花劍,反正?神殿附近,她再生?劍心並不難。


    唯一不確定的,是她鑄劍的速度夠不夠快,能?不能?快過撕心。


    不管了,總要嚐試才知道。


    薑拂衣正?準備剜心,卻?見麒麟虛影“嘩”的從海麵鑽出,背後追著十?數條似利箭一般的冰晶觸手?。


    令候從入定狀態中醒來,喊住薑拂衣:“別動。”


    薑拂衣慌忙停下動作。


    令候拂袖一揮:“走。”


    海島上的幾人腳底光芒閃爍,人影變得虛幻,消失不見。


    海麵光環減弱,麒麟速度變慢。


    冰晶觸手?纏上那一刻,麒麟倏然變為一縷光線,令它們纏了個空。


    太陽已經落山,當?光環縮小合攏成一個光點時,這片海域徹底陷入黑暗。


    那十?幾條冰晶觸手?並沒有縮迴海水裏,它們似鬼魅一般在海麵上扭動,象征著捆綁人類的種種苦痛。


    撕心帶著恨意的冷笑,隨著海浪湧向鮫人島的方向:“你?們真以為我誅散不了她的魂魄?嗬,我隻是想要折磨這些石心人罷了。”


    ……


    鮫人群島上遍地?明珠,散發著幽幽熒光,點綴著極北之海上漫長的黑夜。


    “君上!”


    越明江落在令候身邊,見他捂住胸口?,向前?踉蹌,慌忙想去扶他。


    又怕僭越,在旁猶豫不決。


    令候頃刻站穩,示意他不必慌張:“我無礙。”


    越明江擔心:“要不要我啟動歲月梭?您還是立刻迴去吧?”


    令候搖了搖頭。


    薑拂衣才剛落地?,就瞧見漆隨夢在她右手?邊暈了過去。


    他被撕心影響,原本?正?在打坐凝氣,忽被法術傳送,遭受了一些反噬。


    通過滄佑劍,能?感?知到並不嚴重。


    薑拂衣先?扶住左手?邊險些倒下的燕瀾:“你?怎麽樣?”


    燕瀾一聲“沒事”堵在嗓子?眼裏,啟唇便是一口?血湧出,緩慢昏在她的肩頭。


    薑拂衣費力撐住燕瀾,緩緩蹲下,讓他靠在自己懷中坐著。離近了才瞧清楚,燕瀾臉頰和頸部的皮膚,浮現出細碎清淺的蛛網狀裂紋。


    上次薑拂衣借用涅槃火的神力,也曾出現過這種情?況。


    且他的心脈,似乎遭受了損傷,薑拂衣焦急的看向令候:“燕瀾這借的什麽力?”


    “我本?體的神力。”令候微微皺眉,“這套禁術對他而言,比我以為的困難很?多。或者說,我高估了自己轉世為人以後的承受能?力。”


    “那他……”薑拂衣心口?滯了滯。


    令候將她的擔心看在眼裏:“還好,閉關靜養一陣子?便會恢複。”


    薑拂衣唿了口?氣,又忐忑著問:“君上,我娘呢?”


    令候望向鮫人島上最巍峨的那座宮殿:“魂魄歸位,要比我這借來的法術更快。”


    這話意味著救迴來了,薑拂衣目露感?激:“多謝。”


    道謝雖然太過膚淺,卻?又不得不說。


    “隻不過……”令候頗為疑惑,“撕心比我從外部推測的更強一些,他好像已經可以強行突破封印,卻?在刻意推遲,不知意欲何為。可惜我這道分身能?力有限,感?知不到。”


    他話音落下,一群鮫人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


    “什麽人?!”


    為首的鮫人護衛見到薑拂衣,忙招唿同伴退下:“是薑夫人的女兒。”


    薑拂衣原本?想和令候說些什麽,被打斷之後暫且擱置:“麻煩幫我找幾間空房。”


    鮫人護衛忙說:“諸位這邊請,我家王早就為諸位準備好了。”


    薑拂衣道了聲謝。


    等安頓好他們,薑拂衣按捺不住,想先?去看望母親。


    她從燕瀾的房間裏走出來,見到令候站在院中,微微躬身,像是在觀察牆角水潭裏的一簇珊瑚。


    薑拂衣停下腳步:“君上不需要休息?”


    “我在等你?。”令候直起身,朝她望過去。


    他立在明珠雕琢而成的燈籠下,被暖光籠罩,周身似乎也在散發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曇薑神魂歸位,不會這麽快醒來。而我這道分身即將消散,有些話,想和你?單獨聊幾句。”


    薑拂衣略微怔忪:“消散?”


    瞧令候的氣色,看不出任何異常。


    她還以為禁術的反噬,全?被燕瀾承擔了。


    令候指了下自己的心口?:“分身心脈脆弱,已經瀕臨碎裂,忍著罷了。你?無需露出這般神色,隻是一道分身而已,消散後,我會從本?體蘇醒。”


    薑拂衣思緒萬千,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道他這道分身還能?撐多久,便不再廢話,等他說正?事。


    令候:“你?也不必拘謹,我想和你?聊的是些私事。”


    薑拂衣揣測:“武神劍?”


    令候的確要說武神劍。


    薑拂衣的性格太像奚曇,受人點滴之恩,時刻銘記於心,令候憂心此事也會成為她的一個枷鎖。


    令候道:“我當?年?決定舍劍救你?家先?祖,是我一時興起,也是你?家先?祖的造化。然而你?們石心人竟總想著將神劍還給我,並無必要,如今奚曇和曇薑,已為我鎮守撕心三萬多年?……”


    薑拂衣沒等他說完:“他們並不是在為您做事,而是在做分內之事。”


    令候:“但是……”


    薑拂衣:“我知道您是想安我的心,可是外公在我心中是位大英雄,被您給說成狗腿子?,這不合適吧?”


    令候:“……”


    他換另一種說辭:“好吧,武神劍已經從一定意義上物歸原主,自你?開始,你?們石心人再也不虧欠我什麽。”


    薑拂衣:“您指的是我和燕瀾?”


    “自然。”令候看向她的目光,略帶幾分感?謝,“燕瀾天譴之身,幸得有你?不離不棄的護他伴他,武神劍之於我的意義,也不過如此。”


    薑拂衣攏眉:“我和燕瀾的結伴互助,是出自相處來的深厚情?誼,並不是因為欠債和還債,不能?被您拿來這樣抵消。”


    令候解釋:“我明白,我的意思是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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