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隨著時間流逝,巫族傳承更替,他們身上被神賦予的能力越來越弱。


    每隔幾百年,上千年,才會出現一個有能力將天燈點燃的大巫。


    等族群裏的普通人數量,已經遠遠超過天賦者時,他們沒有臉麵繼續自稱巫族,才決定更名為千靈族。


    意思是萬物有靈,他們現如今卻隻能引動千靈。


    而他們衰落之後,族中眾多自古傳承下來的曠世寶物,就成了各方勢力眼裏的香餑餑,無論人魔妖,都想要來分一杯羹。


    一千年前,他們終於頂不住壓力,投靠了距離最近的鄰居,七境九國裏實力最強的雲巔國。


    以上交天燈為代價,保下了萬象巫。


    薑拂衣當時纏著母親,希望她多講一些,母親卻說是有個人講給她聽的,隻說了這些。


    如今想來,這個給母親講故事的人,估計就是燕瀾的父親,千靈族裏那位大巫。


    才會對巫族的曆史,知道的這般清楚。


    ……


    穿過法陣之後,薑拂衣落在一個圓形的祭台上。


    放眼一望,著實有些驚訝。


    萬象巫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個族群一貫是避世的態度,他們偏居一隅,遵循著森嚴又古老的族規。


    給外界的感覺極為詭秘。


    從燕瀾幾人的裝扮上,確實如此。


    薑拂衣以為巫生活的地方,也該是掛滿鳥獸骨頭的原始叢林、幽深洞穴。


    竟是個規整闊氣的城市。


    分上下兩層,下層街道縱橫,高樓林立,充滿著俗世人間煙火氣,應是給普通族民居住的。


    上層則是宮殿樣式,恢弘大氣,美輪美奐。


    卻也不會遮住下層的陽光,因為上層的宮殿與宮殿之間,都是用鏤空的橋梁相互連接。


    那些橋梁,無一不是上等的靈玉。


    薑拂衣所在的祭壇,正是被四架長橋拱衛而起。


    她仔細瞧了半天,周圍的靈玉連一絲瑕疵都挑不出。


    薑拂衣知道千靈族寶物多,真沒想到他們還這麽有錢。


    先前她隻是調侃燕瀾,現在禁不住懷疑,燕瀾遲遲不肯帶她來確認,該不會真怕她來爭家產吧?


    “何人擅闖萬象巫?!”


    四方守衛察覺星啟陣出現異動,立刻從長橋上圍過來。


    薑拂衣連忙迴到祭壇正中央。


    燕瀾也恰好從陣法裏出來。


    薑拂衣忙不迭躲去他背後。


    守衛們慌忙收迴攻勢,轉為雙臂抱肩,躬身行禮:“少君,您迴來了。”


    燕瀾吩咐:“你們去找兩個侍女,帶這位姑娘……”


    薑拂衣連忙打斷:“不必了,正事兒要緊,先帶我去見你爹吧。”


    之前以為迴來萬象巫需要長途跋涉,才想著先洗個澡,現在已經抵達,沒有什麽比見那位大巫更重要的。


    何況薑拂衣還有點兒小心機。


    倘若那位大巫真是她爹,剛好留著這滿身狼狽給他瞧瞧,自己上岸之後為了尋他吃了多少苦。


    為母親討個說法以後,再為自己索要點兒補償,不過分吧?


    燕瀾卻說:“要拜見他,你我至少需要等待一個月。”


    薑拂衣旋即皺眉,又想耍什麽花樣?


    燕瀾解釋道:“家父不在城中,他身在魔鬼沼,那裏的魔毒瘴氣,還需要一個月才會開始消散。”


    薑拂衣重複:“魔鬼沼?”


    “嗯。”燕瀾不緊不慢地道,“我族歸降雲巔國之後,族中有一部分巫不服管教,叛出族群,一起進入不遠處的魔鬼沼,因此我族現如今有兩處聚集地。”


    薑拂衣:“你爹去管教他們了?”


    燕瀾沉默片刻:“家父生於魔鬼沼,是那群叛亂者的首領,一直都是。”


    薑拂衣:“?”


    怎麽有點子聽不懂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瞧他並不想多提的態度,薑拂衣也不多問,提議道:“一個月太久了,我心急,想必你也心急,不如你把相思鑒拿出來給我用用,至少咱倆先確認下,他是不是我那個混賬爹。”


    燕瀾又搖了搖頭,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腔調:“我拿不出來,相思鑒不在族中,十幾年前被天闕府的府君借走了,至今不曾歸還。”


    薑拂衣:“……”小子,我懷疑你在耍我。


    她還不曾開口,剛從法陣落地的柳藏酒先大喊一聲:“什麽?相思鑒既然借出去了,之前我問你借時,你為何不告訴我?”


    燕瀾淡淡道:“我若沒記錯,你隻跪下問我借,一句也不曾問過相思鑒還在不在。”


    柳藏酒真要吐血了,額角剛要愈合的傷口,一下子崩裂開。


    豈有此理!


    哪怕自己有錯在先,柳藏酒也要出手教訓這個王八蛋一頓,讓他知道自己這一路,也有在讓著他!


    正要掙開繩索,薑拂衣按了按他的手臂:“燕公子若是告訴你,相思鑒在天闕府,你會不會去偷?”


    柳藏酒:“先借,不給再偷。”


    薑拂衣:“天闕府不是萬象巫,無論你有什麽理由,一旦闖了雲巔國大國師無上夷的府邸,必死無疑。”


    “嗬,也未免太小瞧我。”柳藏酒話是這麽說,但終究沒再繼續掙脫繩子。


    燕瀾朝薑拂衣看了一眼,意味不明。


    薑拂衣往橋上走,打算跟著守衛離開:“幾位大哥,麻煩帶路。”


    沒轍,隻能先在這住上一個月,剛好養養身體。


    她才剛踏上玉石橋,橋對岸迎麵走來一個戴著全遮獠牙麵具,包裹也挺嚴實的人。


    瞧著身形,像是個女人。


    薑拂衣手裏的“拐杖”微微顫,這是殺意。


    燕瀾恭敬行禮:“您提前出關了?”


    守衛們也跟著行禮:“大長老。”


    愁姑周身伴著強大的壓迫力,繼續朝薑拂衣靠近,冷冷道:“少君,她身上有股嗆鼻的死人味道,您感知不到?”


    薑拂衣的心髒明明已經停止跳動,卻在聽到“死人味道”四個字時,仿佛狠狠跳了一拍。


    燕瀾的嗓音也微微有些發緊:“我知道,我是親眼看著她從棺材裏出來的,我猜,她應是個屍傀邪修。”


    薑拂衣:“……”


    感謝,不必費心編謊話了。


    愁姑仍在緩慢逼近薑拂衣,席卷的威勢愈發猛烈,厲聲質問道:“少君既然知道,為何不就地格殺,還將她帶迴萬象巫?”


    “她雖修邪功,卻不是壞人。”


    “你如何確定?”


    “憑她可以拔出我父親的劍。”愁姑移動時,燕瀾也已經慢慢走到薑拂衣前方,阻擋住迎麵而來的殺意。幾經猶豫,當眾說道,“她或許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愁姑身形一頓,腳步終於停下了。


    她仰頭,難以理解的看向燕瀾:“少君,如今萬象巫是個什麽情況?您究竟知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第4章 量天賦


    “事情是這樣的……”


    燕瀾壓低聲音,三言兩語講了講薑拂衣的事情。


    愁姑聽罷氣笑了:“你爹是個混賬東西不假,拋妻棄女的事兒也絕對幹得出來,但他絕對不會違背祖訓。”


    巫族男女,一生隻允許有一個伴侶。


    一旦拜過神靈,哪怕走到最後貌合神離,也是自己挑的,自己受著,絕對不能反悔。


    “他但凡稍微懂點變通,咱們也不會如此頭痛。”


    燕瀾“嗯”一聲:“我也不信,但我不信不代表此事絕無可能。人家既然找上了門,又真能拔出劍,總要給人家個說法。”


    “說法?找你爹要說法?”愁姑的視線繞過他,落在薑拂衣身上,有些幸災樂禍,“又是一個想不開的。”


    薑拂衣:“……”聽起來不太妙,種種跡象表明,那位大巫好像是個很難搞的人。


    愁姑又指向薑拂衣:“你隨我走。”


    燕瀾阻攔:“我的家事,我來處理就好。”


    愁姑道:“您先管好您自己吧,您可知道,您外出的這段日子,獵鹿又覺醒了好幾種天賦,一直捂著不說,就是想等您迴來,當麵給你難堪。”


    遠處有人稟告:“少君,大祭司有請。”


    愁姑歎了口氣:“動作真快,您前腳剛到,連喘口氣兒的時間都不給。”


    燕瀾安慰她:“無妨的,我已經習慣了。”


    又偏頭對薑拂衣道,“姑娘,你且在此安心休養,一個月後,等魔鬼沼的毒瘴散了,我派人通知你。”


    “多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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