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校前的一個下午,我和他走在斑駁的小徑上,他笑著講述過去發生的種種,我在一旁癡癡地看著他,一言不發。下午四點左右,日頭西斜,我對他說:“你知道嗎?你對於我來說,就像是這陽光一樣”。他一臉懵懂的看著我,露出雪白的牙齒,和當初一樣。


    “哎,嗨嗨嗨嗨,哎呀,走嘛!我今天是真高興,剛剛已經請室友吃過飯了,本來想帶你逃晚自習,結果晚了一步,沒趕上攔你。檸檬冷泡茶和李楊(李子和楊梅),再加脫脂奶油蛋糕,都是你愛吃的。”他拉起我的手,搖了幾下。


    他經常這樣,一時興起便帶我去吃好吃的東西,看好看的風景,好似照顧我是他應該做的。而我也從最開始的不好意思,變成感謝、感恩以至於最後的欣然接受。所以,那天他又帶我吃東西,我以為還是和往常一樣。


    “到底怎麽了?說撒。”我開口問他。


    “你猜,反正是特別開心的事,你一定會替我高興的。”他衝我擠了擠眼睛。


    “哎,娃娃好好佛呢,幹撒呢!”(這是新疆漢族人說話的語氣)


    “巴郎子別急撒,邊吃邊說。”


    看著他一臉壞笑,我心想,肯定沒啥正經事,不過,我能感受到那天的他是真的高興,臉上的笑容我從未見過,就連沉默的樣子都帶著笑意。


    我半托著腮,靜靜地看著他。


    2


    “小媳婦,我找對象了。園林設計班的,和咱們一屆,是個湖州的丫頭子,挺漂亮的。她和我表的白,說她喜歡我很久了……”


    從他告訴我他找對象那一刻起,我的耳朵一直嗡嗡嗡作響,後麵他說什麽,我都沒有聽進去。隻是覺得心裏堵的難受,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空洞起來,總覺得自己少了什麽,可是少了什麽呢?我也不知道。


    “他原本就不屬於我,隻是我一廂情願的把他據為己有。他本來就不是我的,所以談不上失去不失去……”這些念頭在我的腦海裏飛速地閃過。


    不知道是我掩飾的太好,還是他真的沒有察覺我的異樣。


    又或許,他察覺到了,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索性我在掩飾,所幸他沒拆穿。


    吃過蛋糕後,我借口有事要走,“我有點事,就不用你送了。”


    我逃也似地離開,幾乎是用盡力氣奔跑,眼淚混著汗水,滴滴答答地衝過臉頰,砸向地麵。


    我不想麵對他,更不敢麵對我自己。


    一個人,走在夏天的校園。林大真的好美,尤其是這樣的夜晚,遠處的月,漫天的星,樹下的路,路上的我歎著氣,聞著淡淡的花香。


    我在這樣美的夜晚,枕在自己的迴憶裏,在夢境的迴憶中,我看到了,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那是大一的軍訓場。


    我中暑後差點暈倒,他背我去醫務室,在醫務室裏,他直勾勾地盯著我,打趣道:“看著你一點點,沒想到你真是一點點,背著你感覺你輕飄飄的,怪不得身體不好。”


    我沒說話,隻是問校醫:“老師,我沒事吧。”


    “沒啥事,就是要多休息,軍訓請假吧。”校醫漫不經心地告訴我。


    “老師,他需要陪護嗎?”他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那倒不用。”聽到校醫這句話,他拚命地衝我眨眼睛。


    “老師,我頭好疼,感覺惡心,想吐,還沒啥力氣。”我惺惺作態地對校醫說。


    “老師,你看他也得有人陪著吧萬一出啥事呢!”他趕緊補充道。


    “行吧,那你去拿假條我來簽。”


    直到今天,我都在思索著那天的我為何要配合他演戲?可能隻是為了報答他背我去醫務室吧?或者,僅僅是因為我覺得他好看?


    可能是因為無聊,也可能是怕穿幫,請假的那幾天我們幾乎形影不離,聊天中得知他是新疆阿勒泰人,叫李玉宏。玉宏有著深邃的眼睛,皮膚偏黃,186的高個,單身,大我8個月……


    從那以後,我們就比其他人更加親近些,用他的話說,這是革命的友誼。


    玉宏為人體貼入微,而且有些小霸道,大一那年我們班被送到深山裏實踐,他每周都會來山裏看我,還美其名曰喜歡享受大自然。


    每次見到我,他便遞來一大包零食,“這是你一周的口糧,但是!別忘了好好吃飯。”


    大一下半年,我們迴到新莊校本部,我和他天天見麵。


    他帶我去了一家藏在巷子裏的小店,半糖的檸檬冷泡茶,去冰的李楊,還有兩把勺的脫脂蛋糕。也是那個時候,那個搭配,成了我多年的習慣。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待我越來越好,對我的照顧也越來越全麵,甚至讓我有了些非分之想。


    可是,他是直的。


    3


    大二開學後,我們去常州恐龍園玩,入住酒店當晚,他突然喊我,“嘿,今晚我們一起洗澡啊。”


    我雖有些害羞,內心實則暗爽。還記得那晚,我們一絲不掛地擺在對方麵前,我色眯眯地打量著他:個兒高腿長,六塊腹肌,長相帥氣。


    我瞬間滿臉通紅,他瞬時伸手抱住赤裸的我,沒心沒肺地說:“怎麽臉都紅了,像個小媳婦兒。”


    那晚以後,我便成了他口中的“小媳婦兒”,可是隻宣於口,從未進心。


    洗漱後我倆便窩在床上,我睡在他的懷裏,感受他的體溫,撫摸著他胴體的紋路,有時,身後像是被一小團棉花糖柔軟地觸碰著。


    作為男人,我也心知肚明,我對他而言就像是個枕頭,毫無衝動。


    可是,我心裏的難過,到底是為什麽呢?


    自打玉宏有了女友,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躲著他,起初,他依舊會在教學樓等著我吃飯,但一次次的落空,女朋友一遍遍的催促,最後,他也好似習慣沒有我的生活,他的寢室再也沒有我的身影,吃飯時坐他對麵的那個人也不再是我……


    養成一個習慣需要18天,放棄一個習慣隻需要一個新的人。


    時間似乎過了好久,久到我還想著他,我還躲著他,但我不難過了。


    有天,我和玉宏湊巧在操場上遇到,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到他的背上,他背著我,“說,最近忙啥呢!也不去找我了,中午也不喊我一起吃飯了,約你你也不出來。”


    “沒什麽,有幾場活動要辦,過了這陣就好了。”我敷衍著。


    “嗯,行,等你忙完了,我帶你去安徽玩。你,我,我對象,還有楠哥兩口子。”


    “嗯,忙完再說吧!”我在他背上,看不清他說話時的表情,我想他應該也是高興的吧。


    “小媳婦兒,你咋輕了,最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迴頭我給你送吃的去。”說著,他顛了顛我。


    “嗯,行了行了,要集合了,我下來了。”說完,他慢慢蹲下,待我站穩,才鬆開雙手。


    他看著我傻傻地笑著,我轉過身,慢慢走遠,uu看書 w.uuansh.cm不再迴頭,心裏想著,這個男人的背脊今後就不再屬於我了。


    時間是除了錢以外消耗最快的東西,轉眼間,我們到了大四頂崗實習。


    我決定離開南京,離開他,或者是有他的地方。不過在離開前,我要和他告別,即使什麽都不讓他知道,我也要在他的目送下離開。


    那天下午,我們在我們常去的小店,點了永遠的老三樣,我聽他說著自己的打算,靜靜地看著他的模樣和窗外的光。


    也許,這麽好的臉龐,這樣好的暖光,以後就不多見了。


    我默默念叨著:“謝謝你照顧我。”


    “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想問,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不然那天,怎麽會赤身裸體地抱著我睡覺?”


    想說的話太多太多,卻一句也沒說出口,隻是在心裏默念著,“親愛的,再見了,你要好好的”。


    當天晚上,我就從南京飛迴銀川了。


    後來的日子裏,我們偶有聯係,但僅僅隻是問候彼此,關於過去,我們默契地不再提起。


    我坐在窗邊,想起最後一次在靠在玉宏身上的情景,那天,我在操場上認出了他的背影,我習慣性地衝刺助跑,猛地跳上他的後背,雙手卡在他的胸前,他一如往昔,雙手緊緊地背在我的屁股上,大搖大擺地在操場上走著,夕陽西下,把我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我看著窗外的光,陽光路過窗欞的時候,就像你曾路過我的世界。


    你於我,與光於我是一樣的。


    作者:詩瑀


    主播:奶昔


    編輯:小武


    注


    意


    事


    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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