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婆奶奶歎氣:“家裏沒糯米了,冬瓜也下市了,做不了南瓜餅子。”


    江海潮想說,可以買糯米和冬瓜做呀。但她又無法保證,南瓜月餅真的能賣掉。說實在的,如果攤煎餅和南瓜月餅同時放在她麵前,她應該會選攤煎餅。而且鹹菜不要本錢啊,冬瓜下市想買那就是高價菜了。


    家婆奶奶摸了下大外孫女兒的腦袋,安慰道:“不要煩,這不是你們該煩的事。趕緊上樓學習去吧。”


    上床睡覺前,海音還小小聲問姐姐:“婆奶奶和家公爺借到錢了嗎?”


    “應該借到了。”江海潮猜測,“要是沒借到,他們不會這麽快迴來。”


    隻是,借了的錢要怎麽還呢?家裏的口糧再賣的話,他們真的連飯都要吃不上了啊。


    她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等放寒假他們還能賣什麽呢?冬天可沒海蝦。


    第二天一大早,婆奶奶才剛進灶房捅開火,都沒來得及刷鍋煮豬食,院子門就被拍響了,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上門:“我來拖豬了。”


    家婆奶奶慌張道:“咋這麽早來啊?我還沒喂豬呢。”


    收豬的販子嗬嗬笑:“正好省一頓嘛。來來來,我老叔還在啊,正好,稱完重量我就拖走了,還有好幾家要收哩。”


    家公爺爺剛好擔著水迴來,見狀隻點點頭:“那就稱吧。”


    隔壁三奶奶起床也早,見狀撇嘴拉著婆奶奶說悄悄話:“鬼的很哩,這幫收豬的,一大清早來,豬食都沒喂,豬過了一夜肚子都屙空了,平白少了好幾十斤的分量哩。”


    豬圈裏的豬哼哼叫,海軍和超超也慌慌張張爬起床衝下樓,雙眼放光地盯著豬販子,興奮地問姐姐:“馬上殺豬了啊,馬上就吃肉了啊。”


    三姐妹卻莫名其妙,殺豬又叫殺年豬,顧名思義,村裏起碼臘月快過年時才會殺豬,好叫一家人過個油汪汪的肥年。現在還不到11月份呢,幹嘛要殺豬?


    她們急著問家公爺爺:“為什麽現在殺豬啊?”


    家公爺爺臉黑的跟天上要打雷一樣:“不該你們管的事情別管,別問。”


    海軍和超超哪裏曉得裏麵的彎彎繞,還高興呢:“殺豬了,今兒燒大肉吃!”


    可惜豬從豬圈裏被拖出來之後,叫捆了四條腿,過完秤直接丟上了車。


    海軍和超超看著豬販子點鈔票給家公爺爺時還沒反應過來,等車子開走,他倆才驚慌失措地喊:“爺爺,豬呢,不是殺豬嗎?”


    家公爺爺的臉像抹了鍋灰一樣黑,聲音也嚇人的很:“殺什麽豬,趕緊刷牙洗臉去,不上學了啊?”


    家婆奶奶卻失魂落魄的,半晌才冒出一句:“都沒讓它吃頓好的。”


    夾米時有油糠,剛好磨坊也收,他們家就拿著油糠賣錢了。貼秋膘的時候,豬也沒吃上油糠,這些天吃的都是豬草、胡蘿卜櫻子、粗糠,偶爾才能吃上南瓜和山芋。


    家婆奶奶抹了下臉,轉過頭聲音低低的:“燒飯吧,海潮,拿兩個雞蛋出來,跟胡蘿卜炒。”


    超超突然間爆發,往地上一癱,打著滾哭喊:“我要吃肉!”


    眼看著家公爺爺黑臉要上前,三個姐姐和海軍都嚇得連奔帶跑過去,趕緊把超超拖了起來,楊桃還慌慌張張地給他拍身上的灰,生怕爺爺一氣之下直接一腳踹過來。


    家公爺爺最終隻是看了幾個孩子一眼,叮囑道:“趕緊刷牙洗臉,燒好飯就吃吧。”


    至於他自己,則是把水桶換成尿桶,又挑出去澆自留地上的菜去了。


    吃早飯時,家婆奶奶一直在忙忙碌碌。江海潮喊她吃飯時,她還皺眉頭抱怨:“一堆事呢,就曉得人吃,畜生不吃啊。”


    楊桃立刻強調:“我們喂過雞了。”


    家婆奶奶不假思索:“豬呢,豬食還沒煮呢。”


    話一說出口,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超超委屈的抽噎聲。


    家婆奶奶放下了手上的胡蘿卜櫻子,又拿來刀和專門切菜葉子的砧板,哢嚓嚓地切起來。完了她把胡蘿卜櫻子拌上粗糠,拿去喂雞。


    結果先開始積極圍上來的雞啄了兩口新雞食,就嫌棄地跳開了。等到江海潮三姐妹推車出門上學時,家婆奶奶還在罵:“成精了是吧,這不吃那不吃,以後給你們吃人肉喝人血才高興!”


    聽得過來跟她們匯合的虞凱都打了個哆嗦。


    一路上,三姐妹都沉默。虞凱還在邊上好奇:“怎麽現在賣豬啊?不貼秋膘賣,太吃虧了。”


    姐妹三個都無心敷衍他,她們又不傻,家公爺和婆奶奶急著賣豬還不是被逼的嚒。不賣的話,他們家哪兒來的錢交提留款?


    電視上果然說的沒錯,窮,才是萬惡之源;窮,是最大的犯罪!


    江海潮深吸一口氣,不行,她得想辦法掙錢,否則她都感覺活不下去了。


    第50章


    烘山芋


    可是到底能賣什麽東西呢?


    江海潮拿了準備自己當零食的烘山芋塞給盧豔豔:“你吃。”


    盧豔豔大喜過望,自打她爸出差迴來她迴家終於有飯吃了,但也不好再跟江海潮迴家蹭飯吃,她可好久沒吃烘山芋了呢。


    “你真夠意思!”


    “別光吃啊。”江海潮很講究投入迴報,“幫我想想看,我還能賣點什麽。”


    盧豔豔隻顧埋頭吃山芋:“我哪知道,讓你賣知識你又不幹。”


    “那是賣知識嗎?那是給人抄試卷,來點正經的。”


    盧豔豔搖頭,她真不知道了,她想了半天,試探道:“要不賣茶葉蛋?”


    江海潮歎氣:“我家雞蛋隻夠我們吃。”


    “什麽味兒?”馮雪吸著鼻子過來,她剛才把海音拉到她位置上玩去了,這會兒看到盧豔豔手裏的烘山芋,驚訝不已,“哎,咱們街上也有賣烤紅薯了?”


    “什麽烤紅薯,不就是烘山芋嚒。”盧豔豔最煩她這種洋腔調,搞得活像她沒見過山芋一樣,還非得來句紅薯。


    “江海潮帶給我吃的,沒你的份。”


    “稀罕!”馮雪冷哼,“我又不是沒吃過,我在市裏吃的比這個大比這個香!”


    說著,她掉頭要走。


    江海潮卻一把拽住她,目光灼灼:“烘山芋也能賣?”


    馮雪跺腳:“是烤紅薯。”


    “甭管叫啥,是不是真有的賣?”


    “廢話,市裏什麽東西沒的賣啊。”馮雪嫌棄道,“江海潮,你真是一點見識也沒有。”


    江海潮已經樂開花,還抱著她的胳膊,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對對,馮雪你最有見識了。”


    他們家現在什麽最多?山芋啊。婆奶奶換了好多山芋,怕放不住,已經在削皮曬幹了。


    搞得馮雪滿頭霧水,半天才不確信地問盧豔豔:“江海潮這是在誇我?”


    怎麽聽怎麽感覺怪怪的。


    盧豔豔衝她嘿嘿嘿:“你要覺得自己擔得起江海潮的誇,就當是誇獎好咯。”


    馮雪昂起頭,哼,那她絕對當得起誇!


    放了學,三姐妹一分鍾都沒在路上耽誤,直接衝迴家找家婆奶奶說賣烘山芋的事。


    她們這一天可半分鍾都沒歇,一直在問同學:“你想不想吃烘山芋?”


    因為她們也怕啊,城裏人什麽都要買,村裏雖然種山芋的人少,可山芋的確不是什麽稀罕物。


    好在大家給出的答案是肯定的,天冷了,熱騰騰烘山芋又香又甜,很好吃呢。


    不過陶靜提出要求:“一定要熟透的那種,不能吃兩口裏麵全硬的還生著呢。”


    盧豔豔也有自己的標準:“小一點,最好一毛錢一個,那我就能天天買了。對,就一毛錢一個,咱們班大部分人每天的零花錢都是一毛。”


    江海潮痛快答應:“沒問題,就一毛錢一個。”


    他們吃到今天的烘山芋可有經驗哩,山芋越小越容易熟,大的切開煮燙飯煮粥才好。


    四人迴到家,家裏冷清清的,連海軍和超超都跑到隔壁找小夥伴玩了,隻婆奶奶沒精打采地切菜拌雞飼料。


    結果雞嫌棄胡蘿卜纓子,挑三揀四地不肯吃。


    婆奶奶突然間火冒三丈,猛地踢了下食盆:“都別吃,全都殺了幹淨!”


    三姐妹嚇了一跳,連跟在後麵進門的超超習慣性說了聲:“奶奶,殺雞燉啊……”都沒敢再“啊”下去。


    江海潮強壓下心裏怪異的感受,隻朝婆奶奶喊:“婆奶奶,我們賣山芋掙錢吧。”


    婆奶奶正煩躁著呢,家公爺爺賣牛痛苦,她賣豬的痛苦一點兒也不少。她隻敷衍外孫女兒:“寫你們的作業去,這不是你們該煩神的事。”


    江海潮壓了好久的情緒一直裝沒事人,現在卻莫名爆發了:“我們不煩神哪個煩?再來一迴哩,今兒賣了豬,下迴再賣什麽啊?光曉得喊我們表煩,老師追著我們要愛國糧不煩,罰海音站黑板不煩,不許海音上學也不煩是吧?我看你下迴賣什麽!”


    明明受氣的都是她們!


    婆奶奶火氣衝天:“賣什麽?扒房子,全都要飯睡大街去!活不下去一口藥喝下去!”


    三奶奶嚇得趕緊過來勸:“幹啥幹啥,海潮,你跟你婆奶奶嗆什麽?你婆奶奶夠不容易的了。”


    江海潮眼睛都紅了:“到底哪個嗆哪個?大人就能不講理嗎?”


    三奶奶上前推她上樓去:“別吵吵,你婆奶奶心裏難受呢,今兒幹什麽都掉了魂。”


    江海潮不肯上樓:“所以我們說賣山芋掙錢。”


    婆奶奶毫不客氣地駁斥:“哪個買山芋?哪個要吃山芋?買了喂豬嗎?”


    江海潮可氣壞了:“我們不都在吃啊,我們又不是豬,你沒賣怎麽知道賣不掉?”


    三奶奶生怕她們吵厲害了,又勸江海潮:“妹頭,你不懂。哪個要吃山芋啊,吃了都窪酸。你們是趕上了好時候才吃上大米白麵,換成你爸爸媽媽,看到山芋都吐。”


    “可我們班同學都愛吃。”江海潮不服氣,“我們班同學都喜歡吃烘山芋。我們問過了,問了好多人,都想吃。找小的烘,1毛錢一個賣出去,大家願意買呢。”


    虞凱也靈機一動:“是啊,姑奶奶,你們還講以前沒人吃王蛇吃泥鰍,水裏的小河蝦笸籮一撈一堆,現在不照樣有人吃嚒,大家還高興花錢買哩。”


    家婆奶奶陰沉臉:“那把灶膛搬到街上去賣嗎?天這麽冷,拿出來冷的怎麽賣?”


    這下小學生們啞火了。烘山芋不是螺螄也不是鹵蝦,不好放在煤爐上架著鍋子燒。他們也不曉得城裏人是怎麽賣烘山芋的,難道是把灶膛扛在肩膀上嗎?


    江海潮二話不說,噔噔噔往外跑:“我去找我們班馮雪問清楚,她買過。”


    三奶奶嚇得大喊:“我的妹頭哎,迴來,明兒再問,明兒再去學校問。”


    虞凱也追著她跑:“大姐,我跟你一塊兒去。”


    他媽說了,晚上不能讓大姐她們單獨在外麵跑。


    兩人剛推著自行車要出去,家公爺爺推著板車迴來,看到他倆,下意識地皺眉:“又跑哪兒瘋去啊,太陽都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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