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麻煩來了,現在她們再去江口,肯定來不及傍晚趕去鎮上賣鹵蝦。


    江海潮當機立斷:“楊桃,你帶海音去鎮上賣。我從江口迴來就過去找你們。”


    弟弟妹妹們還想跟著她呢,可又舍不得今天的生意,隻好點頭答應。


    到了江口,江海潮才明白為什麽這裏能三天兩頭有場,因為街上都是人啊。路兩邊的鋪子一個接一個,賣衣服的,賣布的,大中午的也不缺生意。


    二舅舅帶她進飯店送貨,哇,店裏桌子居然坐了一大半。都這個點兒了,還有這麽多人吃飯。


    湖港鎮可沒這麽熱鬧。她記得清清楚楚,上次他們跟著李廠長上飯店的時候,正是吃飯的時候呢,店裏都沒幾個人。


    江海潮好奇地東張西望,看到人家飯桌上擺著的餐盤,小聲問二舅舅:“這是什麽呀?”


    為什麽飯和菜都裝一個碗裏,直接端上來,難道是飯店的人想少洗一個碗嗎?


    二舅舅笑了:“蓋澆飯,這個蠻實在的,最便宜的一盤像這個洋山芋才一塊錢。”


    江海潮瞬間就信心十足了。


    餛飩攤的麵條,一碗5毛錢,加上一笊籬的鹵蝦,總共才一塊錢。


    比起一點葷腥都不沾的洋山芋,肯定是濃油赤醬的蝦尾巴肉更好吃啊。


    二舅舅跟飯店結完賬,帶著她去餛飩攤跟老板打招唿。


    他們不是空手登門,江海潮特地帶了酸豇豆。上迴她看老板給客人在麵條裏加的小菜就有酸豆角。


    老板娘剛好忙罷,看到江海潮,還朝她身後張望了下,笑著問:“呀!今天就你呀,你兩個妹妹呢?來來來,在我這邊坐著,沒事的。”


    二舅舅趕緊送上酸豇豆:“自家種的,妹頭她婆奶奶泡的,你炒了就知道了,好吃呢,特別下飯。”


    老板娘哎喲起來:“你客氣什麽呀?這三個小妹頭,我喜歡的很。”


    二舅舅搓著手笑:“是這樣的,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說著,他就提起想在餛飩鋪裏寄賣鹵蝦的事。


    老板娘臉色有些犯難,手搓著身上的圍裙,有點不好意思地看江海潮:“妹頭啊,是這樣的,阿姨不是不想幫你,是這個吃麵條的呀,用鹵蝦配還真不太合適。你看,吃蝦兒要吐殼,麵條容易坨,上次他們吃的時候,就感覺顧不上麵了。”


    看江海潮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老板娘更加犯難,遲疑道,“要不?擺在這裏試試?賣不出去我就沒辦法了。”


    江海潮哪好意思讓人為難。龍龍媽媽說了,做生意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叫別人吃虧,生意肯定做不下去的。


    “沒事的,阿姨,我們就是偷懶。”她努力地笑,“我們還是在外麵擺攤賣吧。”


    現在他們已經有5個人了,其實真的可以分成兩隊賣鹵蝦。


    看看江口的熱鬧勁,即便平常比不上趕場的時候,生意也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


    老板娘立刻主動邀請:“你們做到我這邊來弄,煤爐放我鋪子裏沒事的。還有啊,下迴不要帶東西過來了,哪有這麽客氣的呀。”


    沒辦法寄賣,江海潮隻好一邊自我安慰,一邊跟著二舅舅往外麵走。


    餛飩攤的老板剛好迴來,他給人送外賣去了。還沒進門,他就衝老婆喊:“還有麵嗎?給我盛一碗。”


    “還有早上剩的韭菜炒螺螄,你要不?要的話我給你拌在麵裏。”


    老板接過湯麵條,把半盤子韭菜炒螺螄全都蓋在了麵條上,然後拿筷子攪了攪,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江海潮靈機一動:“蓋澆麵。”


    菜蓋在飯上叫蓋澆飯,蓋在麵上肯定就叫蓋澆麵了。


    老板娘噗嗤笑出聲:“這叫澆頭,我們家麵簡單,沒那麽多花樣。要是專門的麵館啊,光是澆頭就有十幾二十種呢。”


    江海潮的眼睛已經亮成燈泡了,她激動地指著麵碗:“不拿燉螺螄當澆頭是因為螺螄有殼,吃起來太麻煩。但把螺螄肉挑出來炒,就能做澆頭了。同樣的,我們可以把蝦殼剝掉,直接用蝦尾肉當澆頭啊。我拌飯吃過,很好吃的,就是有點鹹。”


    但隻要換成麵就肯定沒問題,因為麵有湯啊。


    大人們都愣住了,就聽她嘰嘰喳喳,簡直要上蹦下跳:“肯定很好吃的,絕對特別好吃。阿姨,你讓我試試吧。”


    現在算徹底過了飯點,餛飩鋪也沒客人了。老板娘大方地借出家夥什,還特地下了麵條,好讓她做蓋澆麵。


    她看江海潮先燒開水焯過蝦兒尾巴,然後再剝殼,忍不住好奇:“妹頭,你這是做啥?”


    江海潮滿臉認真:“這樣能留住蝦兒的鮮味?挑出來的螺螄肉炒了吃就沒燉螺螄嘬著吃鮮。”


    老板點頭:“嘖,還真是的。”


    老板娘笑道:“那我看你也別急著把蝦線抽了,焯過剝殼時再抽,不然肉會散。”


    她沒怎麽燒過海蝦,但她做過河蝦啊。海蝦肉明顯比不上河蝦緊實鮮嫩彈牙,那就更加得燒的精心才能叫人喜歡。


    江海潮也覺得有道理,再試第二份的時候,就按老板娘說的做了。


    果然比第一份更好吃。


    最後大家品嚐完畢,一致認為蝦肉做的澆頭不適合湯麵條,而是煮好麵幹撈起來,然後倒上蝦肉拌一拌,味道最好。


    “可以嗎?叔叔阿姨。”江海潮滿懷期待地看著老板和老板娘,“我保證把蝦殼剝得幹幹淨淨。”


    老板娘看了眼老板,終於點頭應下:“行吧,你拿過來試試看。”


    江海潮長長地鬆了口氣,露出笑容:“肯定能賣好的。”


    她鄭重其事,還特地跑去找來菜頭,請他幫忙當中人,定下寄賣的事情。


    菜頭跟看什麽稀罕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迴江海潮,然後嘴巴咧得老大:“你個妹頭,很能搞嘛。行,這個中人我當了,想好了,餛飩鋪抽一成的利,行吧?”


    老板娘有點不好意思:“哎喲,真是的,這也太客氣了。”


    菜頭一錘定音:“應該的,在商言商,講清楚了反而好辦事。行了啊,祝你們都生意興隆!”


    看他要走了,江海潮趕緊喊住人:“爺爺,還有,我們要借店裏的鍋用,應該付租金的。”


    說實在的,由於不好意思老是占人便宜,她跟兩個妹妹甚至考慮過給餛飩攤子送燒鍋用的稻草和麥秸稈。


    之所以第一時間放棄送菜是因為她們已經把自留地上的菜交給龍龍家處理了,做人要言而有信。


    但後來她們還是放棄了送稻草的計劃,畢竟運稻草太麻煩了,自行車能馱多少?就那麽一點點。她們又不能拖板車走上二十裏地。


    於是,三姐妹商量好一致決定還是給錢吧,沒白用人東西的道理。


    老板娘愈發不好意思起來:“不要不要,鍋就擺在這裏,用一下又不會用壞了。”


    幾個小妹頭,放暑假想掙點零花錢,一看就是懂事的娃娃。再說也不是什麽大事,何必算那麽清楚呢。


    這迴又是菜頭勸老板和老板娘:“應該的,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們也不是獅子大開口的人,多多少少要收點。別的不講,要是碰上不要臉的,說你家灶火能給妹頭燒蝦兒就不能給他煮茶葉蛋?你們到時候要怎麽說?”


    老板娘啞火了,確實這個道理,愛占小便宜的人多了,偏偏這種人占便宜也不念一聲好,反而嫌棄你便宜給他占的不夠多。


    菜頭替他們張羅:“十五塊,一個月你們收妹頭十五塊的柴火費。妹頭,以後你過來記得喊姨媽姨爹,就當是親戚,表讓人講嘴。過來勤快點,曉得不?”


    江海潮趕緊答應,張羅著要幫老板娘擦桌子抹板凳。


    老板娘一把摁住她,笑罵菜頭:“行了啊你,捉弄人家小妹頭,她又不是小工。都喊姨媽了,那就當走親戚,哪有讓親戚在家做事的道理。”


    可饒是她如此表態,第二天早上江海潮到了餛飩鋪還是立刻擼起袖子幹活。等把整個店堂打掃得幹幹淨淨,地麵亮得能反光,桌子皮都快被她擦掉一層後,她才坐下來休息。


    當然,她的休息不是聽老板娘的去房裏喝綠豆湯看電視,而是坐在店裏認認真真地預習從龍龍媽媽那裏淘來的五年級的課本。


    老板娘簡直要捂胸口了,對過來串門的娘家侄女兒感歎:“看看人家妹頭,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娃娃。”


    她家小孩要是有妹頭一半懂事,也不會上完初中就得出去跟人學本事,肯定能考學進城,當不了幹部也能進個好廠。


    侄女兒不相信,故意在江海潮旁邊走來走去,還不時招唿她嗑瓜子,結果江海潮隻是客氣地謝絕,然後繼續埋頭學習,自己做課後習題。


    侄女兒伸頭看一眼,她好歹也是上過初中的人,一眼便看出來,這小妹頭寫的是對的!


    嘿喲,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小孩都是討債鬼,竟然還有這種生下來就是報恩的。


    江海潮自學了兩個多小時,收起書本,又幫老板娘準備中午的生意。待到下午睡完午覺,她沒繼續看書做題,而是早早忙起晚上的生意。


    剝了殼的蝦尾巴放在鋪子裏當澆頭賣,連殼的鹵蝦得拿出去擺攤賣。畢竟沒場的日子,江口的傍晚也很熱鬧哩,好多人在外麵買現成的迴家吃。


    江海潮一口氣賣掉大半臉盆的鹵蝦,掰著手指頭算,明天有場,她起碼還能賣出多一倍的量。嘿,照這樣下去,她們還真能解決自己的學費呢。


    她一抬頭,瞧見丹萍媽媽,趕緊收起家夥什:“嬸嬸,對不起,我耽誤時間了。”


    她要每天都來江口賣鹵蝦,家裏大人肯定不能放她一個人過來,家公爺和二舅舅也不可能天天送她。大人們把村上人家數了個遍,最後婆奶奶帶著雞蛋上人家門請人幫忙。於是,在江口食品廠上班的丹萍媽媽上下班時,就帶著江海潮一起走。


    菜頭一直在街上轉來轉去當無冕之王呢,看到丹萍媽媽過來接江海潮,笑著跟她打招唿:“你們家這個妹頭是真好,秀才種子,將來肯定能當狀元。閑下來一分鍾都不瞎玩,就知道捧著書看,學習認真的很。”


    丹萍媽媽笑了:“妹頭隨她媽,她媽小時候成績就好,一直是紅-小兵(注:特殊時期沒少先隊,當時由紅-小兵代替,與衛兵是兩個概念)的隊長。”


    她摸了摸江海潮的腦袋,幫她把家夥什拎到餛飩鋪。


    老板娘正在忙,隻跟她們打聲招唿就讓她們先喝碗麵湯墊墊肚子再騎車迴家。


    “不了不了。”丹萍媽媽替她們謝絕,“麻煩你了,大姐,我們先走了。”


    等兩人騎車上路走出好一段,都出了江口鎮,丹萍媽媽才突然間冒出句:“海潮,你要好好學習,將來一定要考到城裏去,這樣才有好日子過。表像我跟你媽一樣,困在農村,一輩子徹底完了。”


    江海潮趕緊諾諾應下,卻在心裏偷偷想:你跟我媽才不一樣呢。家公爺爺說了,你是下放知青,雖然落實迴城政策時你爸媽把工作讓你哥哥們頂了,你沒能迴成城。但這邊政府可是第一時間就把你安排進人人羨慕的江口食品廠上班,不僅一個月能拿百把塊錢的工資,還動不動就能從廠裏近乎於白拿各種吃的喝的。要是我媽能有這樣的工作,她肯定不會放下我們跑出去討生活。


    哎,真像書上說的一樣,一山望著一山高。丹萍媽媽都覺得委屈不甘,那像媽媽像舅母一樣的人要怎麽辦呢。


    看來城裏的生活就跟電視上放的《成長的煩惱》裏麵一樣,特別舒服,特別好。所以丹萍媽媽離開20年了還念念不忘。


    開學才升五年級的小學生的感慨隻能維持一路,等迴到家她忙著收拾海蝦,便早把那點疑惑拋到九霄雲外了。


    關於知青,當初有政策規定,未迴城的統一由地方政府優先安排工作,下放到地方上的大部分都進了社辦廠。當然,隨著九十年代中後期的社辦廠倒閉和國企下崗潮,迴城的和留守的,各有各的陣痛。


    第33章


    賣螺螄還是送螺螄


    待到禮拜二再去江口趕場,江海潮看見買電風扇賣一台電扇就送人家一件t恤衫,還和海音打商量:“要不我們也送點什麽當添頭吧。”


    今天趕場人多,生意好,她怕一個人忙不過來,把海音也帶來了。反正虞凱也被帶出來了,跟楊桃兩個,再有龍龍媽媽幫忙照看,在鎮上賣鹵蝦能搞得贏。


    隻是她們能送什麽呢?送人米飯,讓人拎著鹵蝦迴家連飯都不用煮了?嗐,家公爺和婆奶奶肯定會罵死她們,說她們敗家精瞎來。


    可其他東西要掏錢買啊,她們是想來掙錢可不是花錢的。


    海音腦袋轉來轉去,目光掃過一家家攤子,忽然間眼睛一亮:“大姐,我們送螺螄吧。買一斤鹵蝦,我們就送一笊籬螺螄。那邊還賣螺螄呢。”


    江海潮跟著激動,對啊,就賣螺螄。也像攤子上那樣,加了醬油放了大料,煮出來的螺螄香噴噴,肯定受歡迎。


    人家賣,她們送,過來買鹵蝦的人還不覺得劃算死了。


    而且螺螄多好弄啊,簡單的很,吐了髒,斬掉螺螄尾巴就能下鍋了,都不用挑出螺螄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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