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隻希望出現一個活人?,大活人?,把她從這裏?帶走。


    “我自青山砍柴歸,綠鬆笑對……”一道?灑脫的道?韻唱腔活生生地響起在她的耳朵裏?時,已?經快變成了一塊鹹魚的清池眼前一亮,開始掙紮。


    果然瞧見不遠處的道?路有一個落拓的年輕道?士遊山玩水般悠閑走著。


    她立即爆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


    “哇哇哇——”


    她就是拿準了這是最後的機會,哭得?也嘶天裂地,生怕被這唯一路過的活人?,那就隻能在這荒郊野嶺等死了。


    在這種鬼地方,竟然有嬰兒的叫聲,是很容易使人?有了一種幻聽?之感。


    那年輕道?士卻聽?風辯位地轉過身來?,瞧向那條路裏?的狼藉,那淡淡的血腥讓他微微地皺了皺眉。


    清池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過來?的,很上乘的輕功,反正就是一眨眼,她就瞧見了頭頂上有道?陰影,巨大的人?頭瞧著她,壞壞地笑:“可憐喲。”


    清池:“……”


    她不管,她繼續哇哇大哭。想要看這人?到底做什麽?


    沒想到這年輕道?士心腸硬得?很,就瞧著她哭。


    很快,哭累了的清池停了下來?,他們大眼瞪小眼:就這樣吧,她累了,毀滅吧!


    嬰兒紫葡萄般圓溜溜的眼睛透著些木然,忽然,她覺得?眼前一黑,被托空了,再一瞧,年輕道?士那張稱得?上俊俏的臉蛋離得?她很近,他手指挑了挑她的鼻子?,“小不點?兒,你的家人?都?死了,看來?你以後隻能和貧道?一起過活了。”


    然後他掀開了包在清池身上的雲錦,瞧了一眼她下半身,沒錯,就是下半身。


    清池人?都?麻了。


    “怎麽是女孩兒!”他那語氣很快就透著明擺的嫌棄。


    女孩兒吃你家米啦?清池在心底罵罵咧咧,不過,轉而一想,說不定以後她還真的吃他家大米了。


    看著眼前這個不著調的年輕道?士,清池再也控製不住嬰兒的本能,開始哇哇大哭了起來?,她的肚子?也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哎哎哎……”第一次帶娃的年輕道?士立即就忙了一個手足無措,“別?哭啊,難不成你還能聽?懂我在說什麽!”


    “好吧,原來?是餓了。”年輕道?士一邊哄著她,一邊無奈地道?:“這荒郊野嶺的,我去哪兒給你找東西吃?”


    “你吃啥啊?”年輕道?士捏了捏清池肥嘟嘟的臉頰。


    清池一邊放聲大哭,一邊翻了白眼。


    “小寶貝,別?哭了。”他柔聲地說著,然而臂膀托著她輕輕搖著。


    他的溫柔慢慢地也叫清池平靜了下來?,的確她還是先保存實力?再說,因此她忍著淚和本能,撇著嘴,死死地盯著他。


    他見她沒繼續哭了,隨即是鬆了一口氣。


    人?生第一次當奶爸的他,看著清池這個小嬰兒也是蠻為難的。


    抱著她,又?看著眼前這副煉獄之景,金光燦爛的秋日裏?,秋草綿延,潑灑在上邊的人?血也早就幹涸了,


    年輕道?士歎息了一聲,“今年移都?,亂象頻生啊!”


    年輕道?士對清池說:“你父母慘死,你如今遇見我,也是緣分,塵緣就算斷了。今日我為你父你母下葬,你且乖乖候著,晚些時候給你找吃的。”


    他似乎也並不在意還是小嬰兒的清池能不能聽?懂。把她身上的繈褓包了起來?,就放在了一邊的野樹下,去挖坑了。


    不知幾?個小時過去。


    他終於把活兒幹完了。


    一個無主墳堆就立在了這棵野樹下。


    年輕道?士抱起了她,忽然拿出了她稚嫩的小手,刮了一下,清池甚至眨了眨眼睛,根本還沒有感覺到疼意。


    一滴血落在了墳堆上。


    他按住了她的手,很快血就止了。


    清池這才?發現,他在為她祭生身父母,似乎隨著那滴血落在了他們的墳上,她覺得?身上有什麽東西消失了一般,輕鬆了許多。


    “好了。”


    這年輕道?士笑眯眯地說著,清池打量著他,很認真,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眼前這道?士也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稚嫩得?很,但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從容風度。曾經在玄清洞,她見過很多道?士,最高深莫測的莫過於道?君寧司君了,可眼前這年輕道?士和寧司君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的,他散漫又?自由,卻自有一種道?家風韻,瀟灑氣度。


    “哎,你盯著我瞧什麽?我好看吧!”他臭美地說著。


    清池:“……”一定是她腦子?有病,才?會有那樣奇怪的想法。


    “你這般年歲的吃什麽的?”年輕道?士為難地皺起眉來?,抱著她,一邊努力?迴想著,一邊走著。


    就這樣,帶著她遠離了這給她帶來?了四世重複的輪迴之地。


    清池忍不住想要迴頭,就這樣……離開了嗎?


    這一世,可以說也是唯一一次真的和所?有足跡遠離了的,她再也不能依靠前世那些經驗。當然,也不是完全不能,她知曉天下大勢,不過……這對於一個嬰兒有什麽用?


    現在的她,還不是餓得?肚子?發癟!


    清池癟嘴,瞧著年輕道?士敲了栗子?熬的糊糊,很是嫌棄。


    甚至這種明擺明的嫌棄,就連年輕道?士也都?發現了。他悻悻地瞧著手臂裏?的嬰兒小清池,“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給你找別?的吃的,乖乖,你就將就點?吧。”


    他拿起不久前掏的木勺,舀著板栗糊糊,吹冷了才?送到她嘴邊。


    清池已?經餓得?沒力?氣生氣了,她嘴巴舔了舔,淡淡的甜味,吃起來?有些粗糙,不過還是能吃的吧。


    她被喂得?吃了小半碗後,打了一個飽嗝。


    年輕道?士看著她,笑哈哈地說:“你可真能吃啊。”


    此時天已?黑了,火篝前,是被風處,他靠著樹坐著,姿態不甚禮儀,卻自由自在,一手搭著清池,一手拿起個烤地瓜優哉遊哉地吃了起來?。


    地瓜黃燦燦的,熱乎乎的,散發著烤過那種讓人?無法抵抗的香氣。


    清池死死地盯著他手裏?的烤地瓜。


    年輕道?士逗貓逗狗似的,抹了一點?給她嘴巴上,清池砸吧了一下,還挺香的。


    於是又?盯著他。


    “還要?不行,道?家有雲,少?食少?食,不思食故守中宮。”年輕道?士快活地啃了一口地瓜,還有閑情地教訓她。


    清池跟著寧司君不知學了多少?道?家典籍,聽?著這話,就翻了一個白眼。說了這麽多,我看你比誰都?吃得?要香!


    大概她是吃飽了,很快也累了,眼皮一張,就陷入了黑甜夢鄉。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聽?到了鳥兒鳴啾,感覺到了秋露濕冷,她正在年輕道?士的懷裏?,柔軟的臉蛋蹭上了那粗糙的灰色道?袍不是很舒服,可奇異的是,他的腳步很輕盈,一點?也不會叫她感覺到晃悠。陷在軟綿雲錦裏?的小清池張著一雙大眼睛瞧來?瞧去,發覺他們正在下山的路上。周圍也逐漸有了煙火。山腳下的客棧茶肆也有不少?人?走來?走去的。


    “醒了啊。”年輕道?士低頭,笑嗬嗬的一張臉大得?出奇,對上她。


    清池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啊啊地鬧了幾?聲,反正不能讓他當做是啞巴,萬一他嫌棄她,把她給丟掉了怎麽辦?


    “放心吧,你以後就是我的弟子?了,我不會丟掉你的。”他玩弄般地捏了捏她的臉,似乎有感那滑膩的手感,又?不顧嬰兒清池的抗議,又?捏了一把。“乖乖,咱一會兒去給你牽頭羊,以後你就吃羊奶行不行?”


    看來?在她醒來?之前,他就已?經打聽?好了她這樣的小嬰兒該吃啥的,說起話來?也是很有自信。


    於是,清池就見他跑進了集市買了一頭羊,原本那老板要價一兩銀子?,可被他一忽悠,看了一番手相,說他未來?的兒子?命中富貴,把這老板說得?是興高采烈,把他喊作了仙師,不僅一文錢沒有收他的,老板那婦人?還羞煞羞煞地送了一袋小米說:“仙師,您撿到的這孩子?光喝羊奶可不行,得?吃些精糧。”


    年輕道?士笑眯眯地接過來?,好不羞恥,反而道?:“記得?逢雙數行敦倫大道?。”


    老板和那婦人?眼睛亮閃閃的。


    清池:“……”不知道?有沒有道?理,反正你們信了就好。


    年輕道?士牽著羊,背後的籮筐裝著小米,抱著嬰兒小清池轉身的時候,身後那老板忽然喊道?:“仙師,您喚什麽名號啊,若是來?日夙願得?償,咱們夫妻也好拜謝您嘞!”


    他頭也不迴,“無名道?人?,宿白鹿山。”


    老板驚喜不已?:“您是白鹿山上那位應宇道?人?!聽?說您還是一位神醫?”


    清池聽?得?不太明確,年輕道?士已?經抱著她裹挾進了人?海裏?邊,那老板在喊什麽?


    清池哇哇地叫。


    年輕道?士笑著說:“好了,我也聽?不懂你說啥,咱們這就迴白鹿山如何?”


    清池:不如何!


    不過,她隱隱覺得?白鹿山聽?上去有點?耳熟。


    可是也想不起來?。


    一看他就是個不著調的道?士,應該也不會和寧司君那樣講究優雅的人?有什麽關係。


    清池撇撇嘴。


    白鹿山在江陵一帶的丘陵深山裏?,一路上,清池跟著他走了足足大半個月才?到了,他背後籮筐裏?的小米被她吃完了,他手裏?牽著的那頭羊倒是越來?越活潑。有時候,應宇不耐煩應付她,打坐的時候,就胡亂地把她塞到羊肚子?邊。


    這羊也很人?性,輕易不會動一下,慈愛地圈著她。


    應宇甚至笑話地稱唿它:“乖乖,這可是你的羊媽媽啊。”


    清池忍耐,忍耐不了,就釋放嬰兒的本能,尿在他身上。應宇受過幾?次難以後,就不再笑話她了,反正他也得?了笑談,再繼續下去也隻會吃虧不是。


    時已?深秋,山上白露深重,草木寒霜,層林不說盡染秋色,也是一種深深淺淺的衰敗之色。


    應宇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搭了三間茅草屋,可大概是他半年沒迴來?了,裏?麵都?快變成了狐狸黃鼠狼的窩棚了,茅屋頂也被風刮了大半去。


    於是,他這一迴來?,又?慢悠悠地搭了好幾?天的屋簷。


    清池跟著他也過上了幾?輩子?都?沒有過上的窮酸生活。


    瞧著身後正在劈柴的應宇,清池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早知道?會這樣,她還不如和李歎迴去呢。


    應宇實在是個沒追求的人?,反正日子?過得?很順便?,多了一個小嬰兒的她,大概稍微有些不同了,他忙了起來?,帶著她在山裏?亂跑,什麽野果子?都?敢給她吃,過得?很挺樂活。


    “乖乖,你說我是不是該給你取個名字了?”冬日,茅屋裏?火篝燒得?暖暖和和,外邊飛雪灑落,如瓊玉亂飛,看起來?很美。應宇不知怎的,忽然想了起來?給她取名字這迴事?。


    清池哇哇地叫了一兩聲,以表自己的疑惑。


    應宇捏捏她的臉,“你聽?懂了?”


    “本來?應該把你送養,但你似乎與我有緣,我道?法自然,留你下來?。”這不著調的年輕道?士總是說些清池聽?不懂的話語,她覺得?大多時候,他應該都?在自誇。


    清池的臉都?拉了下來?,過了一兩個月的苦逼日子?,她現在寧願他把她送養了!


    “嗯,讓我想想……”應宇顯然根本不把她的意見看在眼底。


    “其實按照下一輩的道?號,是月。你命中坎坷,父母皆因你而亡,主大兇。雖不知你生辰八字,但看你命盤古怪,似有累世禍殺。故月清寒,又?是女子?柔行,不不不,月滿則虧,水滿則盈,得?取一個壓得?住的字。”他思索著,忽而笑著道?:“魄字如何?魄為精神,神主其精魂。你正年幼,得?這一字壓住,方不至於流離命苦。”


    清池悚然一驚,愕然地迴想起那人?曾經說:“月字清冷有之,孤寒有之,唯有魄字能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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