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緊緊唿吸了一下,仍然以平靜的聲音道:“臣妻不?知殿下究竟在?說什麽,女子清閨之名,豈能?如此詆毀。殿下,莫不?是想要了我的命?”


    “夫人,還是不?要誤會了我。”周無缺望向她,坐在?輪椅裏的他,就像是一個常勝將軍,無懼無畏,眸色淡淡,平靜得這?句話都沒什麽感情色彩。


    待到了大理寺,清池被請到了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裏,燒著地龍,溫暖如春。


    作為?官眷的夫人,清池也不?可能?真的被請到地牢裏邊。除非顧文知是真的死了,他還一個後人沒有,不?然也不?會讓清池受這?種委屈的。


    大理寺沒有丫鬟,隻是官人奉來?了熱茶。


    清池坐在?榻上,看著茶盞裏沉浮的君山銀針,手還是很沉穩地扶著,熱氣?透過杯壁,她的視線落在?了坐在?上首的周無缺。他輪椅在?牌匾正大光明之下,公?案牘文堆積如雲,反襯得他像是一捧會融化的雪。


    他左手搭在?茶盞上,揮揮右手,便撤走了房間裏的閑雜人等。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間屋裏幾乎是沒有聲音的。


    “殿下既查了我,又何必這?般做作?”早在?看見給她送來?的茶是君山銀針的時候,清池就心裏就有數了。她想,周無缺就是在?等這?時候吧。


    果然,周無缺瞧了她一眼,“顧夫人,你的膽子還真是大。本王忽然很好奇,一向最是恪守中庸之道、為?人安常守故的顧大人怎麽會和你這?樣的女子相守?”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一樣的米養百樣的人。難不?成一個殼子裏的人才能?在?一起?”清池語氣?不?善,針鋒相對。


    周無缺揚眉,不?過也沒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


    “那夫人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事辜負了顧相?”


    清池不?答。


    周無缺瞧了瞧她喝了一口茶的急促樣子,眸底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顧相如此珍愛夫人,夫人這?樣做,恐怕不?大道德。”


    清池真想把他的嘴給縫起來?,她那個氣?得,說一千道一萬,他捏住了她的把柄,不?就是想讓她退一步求饒。


    她也有些?不?耐煩了,“我不?知道王爺您究竟想做什麽,但有一點我想告訴您,道君雖然珍愛我,全然是為?師之道,這?一次也是我苦苦求了他這?解脫之道。”


    清池發覺周無缺看他,她也一絲不?躲閃地迎著他,在?那雙美麗的眸子裏,他看不?出一點情愛之色,全然都是誠懇。


    周無缺懨懨地道:“所以說,夫人隻是厭倦了紅塵,想要出家??難道顧相如此固步自封,不?同意夫人在?家?吃齋修道?”


    清池挑了挑眉,語氣?淡漠:“他愛我。”


    周無缺仿佛是聽了一個什麽驚天?大笑話,一向沒什麽動靜的眉眼也冒出了嘲諷,連娟長眉,觀音如麵,牽動的唇角透露著冷冷笑意。


    “也許寧國師對夫人也是深深的愛。”


    清池覺得也許有這?個可能?。難道欣賞就不?是一種愛了。但眼前這?人那副根本不?信的冷酷陰鷙,把她的話都當做了笑話來?聽。清池就知道,這?是一個無愛的人,或許從前有過,但那顆心早就已?經在?被不?斷背叛當中千瘡百孔。


    這?樣的人最殘忍,也最冷酷。


    “夫人覺得我和你說這?麽多,是為?了什麽?”果然,他不?裝了。冷玉般的容顏上透著一股平淡的、病態的蒼白,眉間紅痣更加加深了這?種冷酷,不?似人間人,有幾分?的妖氣?。


    他調轉輪椅,目視著她,居高臨下,望著螻蟻。


    又或許,她已?經在?他的眼裏失去了最後一點試探的功能?。


    “合作。”清池輕飄飄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既然知道了自己是有用的,她當然不?能?畏懼這?個病人。


    起碼坐在?輪椅裏的他,她一推就倒。咳咳,當然了,這?人身邊隨侍暗衛無數,除非她不?要命了。總之,目前的情況,其實她還是居於上位的,他是有求於她。


    “殿下,難道不?是想通過我和道君連線上?”


    周無缺柔和了下來?,“夫人知道就好。”


    清池眼睛滴流地轉,那股靈動的勁兒?自然也落在?了他的眼裏,他也知道這?個女人和一般的女人不?同。就和他知道自己的皇妹一樣,他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女人。


    他的手搭在?了輪椅扶手上,“我請夫人來?大理寺一趟,還有一件事。”


    “我想夫人應該知曉。小寒那天?,夫人出街的馬車正好停在?朱雀街上,隻是巧合嗎?”


    “是巧合。”清池放鬆了下來?。


    “夫人可知道當時囚牢裏的是誰?”


    清池裝模作樣,“難不?成是我曾經那大兄,不?,小燕王?”


    周無缺一直看著她神情,聽著她語氣?,微小的動作都不?放過。“是小燕王的弟弟,自稱偽朝皇嗣之一的風辭秋。”


    清池茫然的神情沒有令周無缺錯過。


    “看來?夫人是真的不?知道。”


    清池也道:“看來?我是幫不?到殿下了。”


    就在?這?時,忽然門簾子被人重重拂開,有人衝了進來?:“皇叔——”


    正在?談話的清池和周無缺瞬間都看了過去,那人落了一身的雪,在?這?樣的嚴冬,身上大氅都未披得,豔麗的容顏陰鷙冷漠又帶著急促的擔心,他健步而來?,一雙妖森的眼睛像是蝴蝶般地落在?了裏間,瞬間被坐在?榻上的清池吸住了。


    他始終才放心了下來?,但一顆心跳得飛快。


    “池姐姐!”


    “十四。”周無缺平靜的音色裏已?經攜帶了風雨,他森森冷冷地看著這?個不?期而至的皇侄。


    “皇叔。”在?察覺清池無事後,冷靜下來?的謝瓊玖立即向周無缺請安。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周無缺語氣?裏透著逼問,聲量雖不?高,卻嚴肅得很。


    就是清池其實也被忽然過來?的謝瓊玖這?個小變態給嚇到了,她手裏摸著那杯還暖著的茶緩緩心跳。


    “侄兒?聽說皇叔請了池姐姐到大理寺,所以過來?瞧一瞧。”


    “這?就是你的過來?瞧一瞧?”


    謝瓊玖是個很聰明的人,聽出了周無缺的不?滿,“皇叔,池姐姐身子骨弱,您問完話,我送她迴去就是了。”


    說罷,就坐在?一邊,是真的打算繼續待下去了。


    清池瞧了他一眼,他反而寬慰地給她遞眼神,胭脂般濃豔的眼眸含著笑意,這?是一雙很美的眼睛,少年對著她,總是有些?可愛的姿態。如果不?是前三世,她大概在?最初的時候,也會覺得這?是一個可愛的弟弟。


    他這?一世,是幫了她不?少,可又怎麽抵地上他給她的痛。


    清池隻是很客氣?地點頭。


    她的確是無辜的,周無缺很清楚這?一點。


    “十四,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皇叔……”謝瓊玖的語氣?有些?低,帶著求饒般的懇求。


    周無缺又看了清池一眼。


    清池不?太確定這?一眼的意思,他好像還在?誇她:你真是很有難耐?


    來?了這?麽一個外人,周無缺接下來?問的話隻能?說是中規中矩,就連和寧司君的事情也根本隱晦都不?帶一提的,反而是牽動了清池的好奇心。


    許久,周無缺看上去仿佛有些?疲倦了,“十四,你替我送一送顧夫人。”


    他平靜地以繡帕捂住唇角,咳聲一陣抽著一陣,微微低著頭,似乎不?願意讓他瞧了過去。隻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心疼,恨不?得為?他分?一點痛苦。謝瓊玖果然就猶豫了,“皇叔,你……”


    “去吧。”


    謝瓊玖的關心本來?就很有限,倒不?如說此刻他跟緊要的是清池。


    “池姐姐,我送你。”


    清池矜持地點頭,她分?明走了出去,其實心還留在?裏邊,對這?位奇怪的榮安王興趣更大,他接下來?又會怎麽聯係她?


    “池姐姐?”謝瓊玖一連喚了她好幾聲,她走神迴來?應了一聲,對上他那張可憐巴巴的小奶狗模樣。


    嗬嗬,是小變態才對。


    她溫柔地道:“元兒?,有勞你了。”


    謝瓊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池姐姐,你別擔心,皇叔既然讓我送你迴顧府,看來?就是普通的詢問一下。”


    “顧大人也真是的,他怎麽不?陪你過來?,我一聽說這?事,就十分?擔心池姐姐你,立即趕了過來?。”


    他有些?酸溜溜的樣子。


    清池裝作沒看見,有些?天?真地道:“夫君說晚些?時候來?接我。”


    謝瓊玖被這?麽堵了一句,臉色一變化=,美麗的眼睛裏也蒙上一層陰鷙的光,好在?很快,他就遮掩了,“池姐姐碰上這?些?事,本來?就是巧合。”


    “我聽說池姐姐最近一直身體不?大好,在?請大夫。”他忽然觀察著清池的臉色,有些?難看地道:“你的臉色不?好看,我請禦醫來?瞧瞧。”


    清池苦笑,“小病。夫君也請禦醫過來?瞧了的。”


    “看來?還是顧大人沒有照顧好姐姐。”謝瓊玖的語氣?森森的,透著一股不?滿。


    清池無語,接著把話題拉開,他吃醋的樣子連裝都不?裝了,就是因?為?上次她請了他幫忙,他覺得自己和顧文知之間產生了縫隙?好吧,今天?這?一幕估計這?小變態更加會這?麽覺得了。


    到了顧府,管家?見了清池,也是喜不?自勝。


    顧文知出來?見著她以後,鬆了一口氣?,可見著了她身邊的謝瓊玖,那眉間都能?夾得死一隻蒼蠅了。


    這?兩人之間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


    沒過幾日,周無缺又來?請了清池,似乎是請她到大理寺辨認兇犯。


    因?為?那天?她也在?場。


    這?樣荒唐又正經的理由,顧文知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他大概是覺得顧文知在?故意找他麻煩,於是最近在?朝堂上,保守派和革新派之間也是針鋒相對。而皇帝當然是樂得見這?一幕的發生,還要故意端出君王拉架的和合模樣。


    周無缺見了清池也沒廢話,他已?經和寧司君聯係上,他會抹平一切,讓她順順利利上山。


    清池不?知道他們?究竟達成了怎樣的目的,遠在?玄清洞的寧司君也沒有遞給她任何一條消息。


    但,清池的那種不?安濃到了極點。


    三日後,清池病逝。


    顧府闔府掛白,一向從不?延請朝假的顧文知再一次請了三日的假為?夫人守靈。


    就是李家?的人也震驚於這?個消息。


    下葬那天?,李英衝上去狠狠地打了顧文知一拳,顧文知哪還有過去的一絲意氣?風發,沉肅而落魄。


    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薑曜芳瞧了一眼那靈柩,眼底也流露出一絲迷茫。


    她真的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嗎?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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