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秀夫背著小皇帝投海的消息傳到張世傑耳中的時候,張世傑悲痛欲絕,但理智告訴他,楊太後還在,他還能借用楊太後的影響力再擁立一個新的皇帝,將宋朝延續下去。


    但他沒想到的是,楊皇後聞知了趙昺的死訊後,竟也投海自盡,追隨而去。


    這一瞬間,張世傑心如死灰,他將楊太後葬在了海邊,而後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迴了船上。


    此時,海麵上突然刮起颶風,巨浪一個接一個地朝船上拍來,幾名士兵急忙上船請求他登岸,他擺了擺手,聲音低沉地說道:“不必了。”


    說完之後,他又緩緩登上了柁樓(後艙室),露天焚香,自言自語道:“我為趙氏,能做的都做盡了,一君亡,又立一君,現在又亡。我至今未死是希望能夠打退敵兵,再另立趙氏以存祀脈。可現在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都是天意嗎?”


    不久後,張世傑溺死於平章山下。


    他死後,蘇劉義將其餘將士遣散,自己假扮相士輾轉潛伏迴了碙州,秘密尋找到了一個叫趙旦的宋室後裔,遂將其擁立為王,並召集千餘名軍民,繼續反抗元朝的統治,但僅僅過了一個月便被元軍剿滅,蘇劉義以身殉國,享年47歲。


    崖山海戰後七日,奉命迴福建為父親立衣冠塚的江鉦也帶著剛剛招募而來的數百名義軍趕到了陸豐。


    在這裏,他知道了崖山的二十萬南宋軍民全軍覆沒,頓時悲從心來,大哭不已,最終亦投海而死。


    值得一提的是,在崖山一戰後,為了紀念這一事件,張弘範命人在崖山岩壁上鑿刻了“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十二個大字。


    二百多年後,明朝一名叫做徐瑁的禦史對這句話十分嫌惡,命人將這十二個字砸掉,而後準備改成“宋丞相陸秀夫死於此”九個字;但明代‘心學’的奠基者陳白沙認為,崖山宋亡之戰,死難者二十餘萬人,不僅僅隻有陸秀夫自己,建議改為“宋丞相陸秀夫負帝沉此石下”,但徐瑁卻不同意,二人爭執不下,便再未在這塊崖壁上題字。


    但民間的百姓或許是處於對張弘範的厭惡,又編寫了一個段子,說在張弘範鑿刻完這十二個大字後,在這十二個字的前麵加了一個宋字,變成了“宋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


    實際上,張弘範雖是漢人,但他一直為元臣,從未投入過宋朝麾下,並不是改頭換麵的漢奸,所以這種段子,完全就是為了黑而黑。


    在此特意為其正名,因為一個優秀的將領不該因為他的民族而受到歧視。


    直到建國後,著名的作詞家田漢(國歌的作詞者)應新會縣人委的邀請,書寫了“宋少帝與丞相陸秀夫殉國於此”十三個行草大字,並刻在近岸的奇石上,才讓我們能夠在如今體會到千百年前的波瀾壯闊。


    ps:宋亡僅一年後,張弘範便病逝於大都,享年43歲,諡號“武烈”。


    雖然徹底滅掉了宋朝這個心腹大患,但忽必烈根本來不及高興就又陷入了愁苦之中。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北方的局勢已經亂到極點了。


    前文中我們曾提到過,海都一直致力於推翻拖雷係的統治,想要繼續恢複窩闊台一係的榮光,所以在西北地區不停地折騰,今天放個火,明天搶個劫,總之是一天消停日子都不讓忽必烈過安生。


    有此等豺狼虎視眈眈,忽必烈自然也無法安睡,於是在至元七年(1270年)親自率軍巡視西北,駐紮在鎮海(今蒙古國科布多東南),意圖震懾海都。


    不過由於朝中事務繁多,第二年忽必烈便啟程返迴大都,並下詔由皇子北平王那木罕出鎮西北邊境,隨後又將在朝中爭權失敗的丞相安童派過去輔佐他。


    在一開始的時候,那木罕與安童所率的元軍其實對於海都的叛軍是有優勢的,並且在局部交戰中多次取得了勝利,如果就這麽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海都估計也挺不了多久就會嗝屁了,但事情的變化往往是人們所預料不及的。


    至元十三年(1276年)夏,那木罕與安童率領大軍在美麗的伊犁河畔度夏,並且召集隨軍出戰的貴族和將領們舉行了盛大的圍獵活動。


    正常的圍獵活動,就是每個人劃分一塊區域進行圍堵獵物,然後將獵物驅趕到最中央的區域,再由眾人進行比賽狩獵,最終所獲得的獵物歸由個人所有。


    這種圍獵活動已經在草原上流傳了數百年,對於所有蒙古人來說都算得上輕車熟路,但或許是因為到了陌生地域,不了解地形的原因,這次圍獵竟然有兩個笨蛋迷路了,和大軍分散開來,隻能迴到獵所(圍獵的聚集點)等待眾人。


    這兩個笨蛋,一個叫做昔裏吉,一個叫做脫黑帖木兒。


    其中,昔裏吉是蒙哥的第四個兒子;脫黑帖木兒則是拖雷的孫子,他爹是蒙哥同父異母的弟弟歲哥都。


    但是因為二人沒能參與到圍獵中來,所以在活動結束後分配戰利品的時候,這哥倆隻分到了很少的一丁點。


    這一下就讓二人的心理極度不平衡。我們隨軍作戰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是如今圍獵之後的戰利品隻給了我們這麽一點,這不是讓別人看我們的笑話麽?這讓我們以後怎麽能在其餘人麵前抬起頭?


    當憤怒的火焰燃燒起來之後,就會使人的心理變得極度扭曲。


    在這種扭曲的心態下,脫黑帖木兒主動找到了昔裏吉,向他說道:“大汗的位置本來就應該是你的,你才是蒙哥可汗的嫡係後人,那忽必烈憑什麽擅自做主奪取了本該屬於你的汗位?現在他們對我等兄弟如此無禮,隻是一個開始罷了,等到他徹底平定了其餘幾個汗國之後,說不定就會拿你開刀了,你為什麽不早做準備呢?”


    這一番危言聳聽的話讓昔裏吉十分憤怒,如果是在平時,他可能也不會多想什麽,可現在怒火已經衝昏了他的頭腦,他根本沒有去仔細思考對方所說的話是否合理,隻是一個瞬間,他便做出了決斷——造反!


    為了提高成功率,二人又私下聯係了阿裏不哥的兒子玉木忽兒和明理帖木兒。


    (前文中有一個藥木忽兒,那個是旭烈兀的兒子,蒙古名字的重名率實在是太高)


    幾人一拍即合,隨即決定開始他們的造反大業!


    三個人先是扣押了那木罕與安童,並將那木罕送往忙哥帖木兒處(金帳汗國),將安童送往海都那裏,以此來交好他們兩方,希望能得到他們的支持。


    不過之前由於他們與海都進行過多次交戰,為了緩和關係,昔裏吉還特意修書一封,派押送安童的使者一同帶給海都。


    信裏是這麽說的:“我等受厚恩於君,不敢忘君之大德。如今我將忽必烈派來討伐你的諸子及諸異密抓起來送給你,希望我們能夠摒棄前嫌,戮力同心,一起打敗忽必烈這個暴君。”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海都雖然收押了安童,但卻對他的提議不屑一顧,因為在他看來,窩闊台一係才是汗位的正統繼承者,如今無論是昔裏吉還是脫黑帖木兒,亦或者是玉木忽兒,他們都是拖雷一係的後人,與他們合作,無異於是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於是便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這下昔裏吉可傻眼了,此時他才明白自己做出的決定有多草率,目前他所處的位置極其危險,前有忽必烈的討伐大軍,後有海都的反叛大軍,無論哪一方都不是自己所能夠抗衡的。


    不過好在海都雖然沒同意結盟,但是也沒有餘力進攻自己,他所麵臨的敵人暫時也隻有忽必烈一方罷了。


    但數量龐大的軍隊需要給養,而在宣布造反的那一刻起,來自於草原的補給就徹底中斷,於是昔裏吉隻好硬著頭皮向東進攻原屬窩闊台汗國及察合台汗國的地盤。


    同時為了拉海都和忙哥帖木兒下水,他還到處散布謠言說,海都與拔都諸後王已經結成聯盟,隨後就會帶兵攻打過來,並威脅同為蒙哥係後王的撒裏蠻(蒙哥之孫,玉龍答失之子)率軍進攻舊都和林。


    當昔裏吉叛亂的消息傳到了忽必烈的耳中後,他十分震驚,因為此時的大元朝內部極度空虛,因為南北同時開戰的緣故,國庫已經空虛到了極點,已經無力再召兵平叛。


    但北方是帝國的大本營,無論如何也不能出亂子,更何況忽必烈深知,雖然此時對宋的作戰大部分使用的都是漢人,在朝中任職的也有非常多的漢人,但大元帝國的根基是蒙古人,如果放棄了北部草原,任由這些叛軍掃蕩,那麽無異於是自己斷了自己的根基。


    思緒及此,忽必烈隻能咬著牙堅持下去。


    他先是第一時間派剛剛押送宋恭宗入朝的大將李庭率軍北上,阻攔叛軍南下;緊接著急詔還在南方的阿術西巡,同時命重臣相威(木華黎曾孫)為征西都元帥,總領汪惟正所屬的軍馬,鎮守西方。


    至元十四年(1277年)初,駐守應昌(今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西北部)的弘吉拉部貴族隻兒瓦歹起兵響應昔裏吉的叛亂,並配合他們的攻勢向西發起進攻。


    一時之間,中都與大都,兩都戒嚴。


    二月,忽必烈將江南的蒙古軍主力火速調迴,並任命右丞相伯顏為帥,同時派屯紮在高麗的軍隊配合,開始平叛。


    伯顏不愧於名將之稱,向北一路平推,直接將隻兒瓦歹所部徹底殲滅,而後又率軍向西,與東犯的昔裏吉部在鄂爾渾河畔隔河對峙。


    由於雙方都很警惕,所以一連數日的交戰兩邊都未能分出勝負。但伯顏的作戰經驗顯然要高於昔裏吉,經過幾天的試探,他已經摸清了對手的作戰方式和習慣,於是故意派人在河的一側解鞍下馬,並一連幾日舉辦了篝火宴會,以此來麻痹對方。


    昔裏吉最開始還保持著高度警惕,擔心這是對方的計謀,但經過幾天的觀察後,卻發現元軍依然沒有進攻的意圖,於是也放鬆了警惕,命令麾下的兵馬輪流休息。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戰場上放鬆警惕無異於就是自殺,伯顏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布置這個計劃的時候,伯顏就將元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負責迷惑叛軍,一部分則是衣不解甲、馬不下鞍,就等著突襲河對岸的叛軍大營。


    當昔裏吉下令大軍休息之後沒多久,鋪天蓋地的喊殺聲便傳進了叛軍的耳中。


    “敵襲!敵襲!”


    負責放哨的衛兵扯著脖子狂喊。


    “嗖!”


    一支羽毛箭唿嘯著飛來。


    “噗哧”一聲插進了他的脖子裏,帶起一股血箭的同時也帶走了他的生命。


    “噗通!”


    哨兵的屍體倒在了地上,徹底沒了聲息。


    此一戰,昔裏吉所部的叛軍大敗,被伯顏所率的元軍一路追殺至阿爾泰山附近,並奪迴了被擄的大帳等物。


    至元十六年(1279年),就在滅宋之戰後沒多久,盤踞在西北部以搶劫乞兒吉思人(西北遊牧民族,今柯爾克孜族的祖先)為生的脫黑帖木兒準備趁火打劫,率軍朝和林殺來,意圖搶一票大的。


    此時負責北方軍事的是漢軍都元帥劉國傑,此人本姓烏古倫,是女真人,但卻常年在漢軍服役,而且是一步一個腳印從一個小小的士卒幹到了元帥之位的猛將。


    在收到了脫黑帖木兒率軍前來的消息後,劉國傑便判斷對方傾巢而出,老窩必然空虛,於是便選取精銳騎兵繞道前去偷襲叛軍後方,將叛軍的輜重全部焚毀,而後自己則率軍親往和林攔截叛軍主力。


    脫黑帖木兒沒想到對方會來這麽一手,在丟失了全部輜重後又難以攻破和林,隻好率殘部退走,同時派人向昔裏吉求援,希望他能援助自己一部分糧草。


    可昔裏吉也不富裕,自從慘敗在伯顏手中之後,他的輜重也丟了不少,日子也過的捉襟見肘,哪有多餘的糧食去資助脫黑帖木兒,於是便拒絕了他的請求。


    這下脫黑帖木兒可不幹了,老子擁戴你為可汗,冒著殺頭的風險跟著你造反,現在吃了敗仗,跟你要點糧食你還磨磨唧唧的,跟個娘們一樣。


    呸!


    老子不伺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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