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見勢不妙,想逃,但根本來不及。


    業火朝它撲來,整片血霧被迅速吞噬,它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天邊的月亮褪去血色,恢複了皎潔。


    一片靜謐的月光落在樹林間。


    玉景淮匆匆趕來,隻看見靠著樹幹昏睡過去的蘇喬。


    她身上,還蓋著男人的黑色外套。


    空氣裏殘留著業火的氣息……


    玉景淮對此很熟悉。


    他看了眼旁邊鐵籠裏兩個昏迷不醒的小孩,吐出口濁氣。


    “沈修瑾,還是用了業火……那個瘋子!”


    重活了一世,還是一樣瘋!


    隻要事關小喬,他就什麽都做得出來!


    哪怕……身體爛成那副樣子……


    “主人!”炎冥蹦到蘇喬身旁,急得上躥下跳,“……主人你醒醒啊!”


    它著急上火,跳起來踹玉景淮膝蓋。


    “都怪你!跑得這麽慢!!我主人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晚上睡覺小心點!!”


    玉景淮沒心思跟它鬧,他聽見警笛聲在靠近,抱起蘇喬,迅速離開了樹林。


    而樹林另一邊的出口。


    沈修瑾拖著虛弱到極點的身體,一步一步往前走。


    業火在他身體裏肆虐,焚燒著他的血肉和內髒。


    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半張臉和敞開的領口下,隱隱可見血肉裏灼燒的火光……


    這是他逆天改世要付出的代價。


    滅世魔尊的業火,被天道封印在他身體裏,要讓他每時每刻都禁受被業火焚燒的折磨……


    沈修瑾看著浩瀚無邊的夜空,忽然諷刺地笑了。


    他曾經威脅天道,如果不答應他的條件,就讓業火降世,燒光這個人間。


    天道妥協後,把他的威脅,還給了他……


    ‘沈修瑾,你毫無同理心,慈悲心……你不墮魔,不是因為你心懷善意。而是為了一個人……你偏執太重,傷人傷己。若不能放下,永不超生!’


    他可以解脫的。


    隻要放下執念就可以。


    可他怎麽能放下?


    沈修瑾緩緩閉上眼睛,卻看見了他的玫瑰。


    “……老子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都不會放!”


    也許是對他這句挑釁的迴擊,體內業火燒更猛。


    一口熱血竄到喉頭,沈修瑾猛地翻身,吐出口血。


    血水染紅了他下半張,沿著脖頸蒼白的皮膚,一路滑下去。


    血色浸染著他那張俊美異常的麵孔,生出駭人的妖異感。


    沈修瑾突然側了下頭,警覺地低喝一聲:“誰?!”


    一個女人的身影,慢慢從陰影裏走出來。


    貝歡的麵孔,逐漸曝露在月光下。


    她走到沈修瑾跟前。


    那張並不年輕的臉上布滿不忍的淚水。


    “沈先生……我是貝歡。”


    沈修瑾盯著她,眼底的殺意猶在,但他認出了這個女人。


    “是你……”一絲罕見的意外情緒,出現在沈修瑾臉上,


    他記得這個小女警。


    那是上一世的故事,蘇喬在解決打生樁的案子時,曾經跟這個小女警打過交道。


    後來,他在晏南天身邊見過她……


    他記得她那時不過二十出頭,剛從警校畢業。


    可如今,眼前這個女人,臉上已經有肉眼可見的皺紋了,她眼裏沒有朝氣,是一片閱盡千帆的孤獨滄桑。


    沈修瑾很快就明白過來。


    他皺了皺眉,“你沒有轉世?為什麽?”


    “沈先生您救過我的命。”貝歡釋然地笑了一下,道,“我想報答你點什麽……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唯一能做的,是記住你……”


    她也成了被輪迴遺忘的那個人,跟唐易一樣,平添了十八年的歲月痕跡……


    沈修瑾嘴角浮現一抹殘忍冷笑,“所以呢?你指望我感動?”


    “不是的!”貝歡急聲解釋,“我隻是……”


    “滾開。”


    沈修瑾壓根不想聽。


    他從貝歡麵前走過,扔下冷冰冰的警告,“再出現一次,我就殺了你。”


    貝歡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衝著沈修瑾的背影大喊。


    “我見過蘇小姐了!”


    果然,沈修瑾孤傲冷漠的背影停住了。


    隻有蘇喬……隻有她,能讓他停留。


    貝歡一直都知道。


    沈修瑾和蘇喬之間,誰也插不進去。


    貝歡鼻子酸澀得厲害。


    “沈先生,我隻是希望……希望您能過得幸福一點。”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年少時一眼驚豔的那個男人,是她這輩子都靠近不了的。


    因為她見過上一世的蘇喬。


    蘇喬和沈修瑾之間的羈絆,誰也插不進去。


    貝歡從沒有奢望過什麽。


    她隻是……想跟沈修瑾,活在同一個世界。


    哪怕是一個他從不在意的角落都可以。


    她想看他幸福,就足夠了……


    可沈修瑾連頭都沒迴,更沒有迴應她的話,邁開長腿,徑自走了。


    他短暫的駐足,也隻是為了蘇喬。


    男人修長伶仃的背影,因為疼痛,背脊彎曲著,仿佛隨時會坍塌破碎……


    ‘別喜歡我,我不是什麽好人……’


    她仍然記得,十八年前,對她說句話的那個沈修瑾。


    他隻隨意慵懶地站在那裏,俊美近妖的麵孔,渾身意氣風發桀驁又張狂。


    那樣不可一世,驕傲恣意的沈修瑾……除了她,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了。


    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貝歡看著看著,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淚水滑進嘴角,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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