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快步返迴房間,推開門,就看見蘇喬裹著他的襯衣,在沙發上縮成小小一團。


    她冷得整個人都在抖,吐出來的全是寒氣。


    鬼門這一趟,快要了她小半條命。


    沈修瑾眉心皺出一道刻痕,上前,沉默地將人擁進懷裏,手臂收緊了,她身上的冷意,滲入他的皮膚。


    沈修瑾眉頭緊皺。


    僅僅是抱著她,這股寒意都讓他覺得難受,她體內的噬骨寒,又有多重?


    “誰讓你從鬼門過來的?”沈修瑾難掩慍怒。


    “我擔心你。”蘇喬縮在他懷裏,感受著暖意包裹,舒服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忽地想起什麽,她輕輕蹙起眉,問他,“上次你陪著我走鬼門的時候,是不是很冷?”


    在蘇喬這裏,沈修瑾永遠都是溫暖的。


    她感受不到他體溫的變化,不知道他冷不冷,難不難受。


    他說沒事,她就真的信了……現在想來,他怎麽會沒事呢?


    “別說那些蠢話。”沈修瑾別開眼,麵無表情地吐槽,“暖和了就趕緊起來,我讓人送你迴半島公寓,你留在我身邊不過是讓我多個累贅。”


    “你撒謊!”蘇喬突然抬起頭,眼眸亮晶晶的,撞進沈修瑾黑淵般的眼底。


    沈修瑾竟有一瞬被擊中的感覺。


    然後,他看見眼前的小姑娘眉眼輕輕彎了起來,滿是無奈。


    “沈修瑾,你對我撒謊了!你說我是累贅,就是想趕我走,保護我對不對?”蘇喬手摟著他的腰,神色認真又有些悲憫,“沈修瑾,你不用這樣的……你不用護我,不用趕我,我在你身邊,總不會讓人肆意傷害你。”


    沈修瑾深深地凝視著眼前這張臉,他忽地笑了,指尖撫過蘇喬眼尾那顆紅痣。


    烙印在欺霜賽雪的臉上,便美得驚心動魄。


    “我曾經,有很多次都渴望過,有一個人……走到我身邊,什麽都不必說,什麽都不用為我做,隻是走到我身邊,不會在我把後背留下的時候,捅我一刀……隻要這樣就好了。”


    沈修瑾輕捧著她的臉,明明在笑,卻滿眼落寞自嘲。


    他說:“蘇喬,你給的太多了。”


    她不該給這麽多的……


    蘇喬不太明白。


    “可我想對你好,想讓你活著……讓你好好活著……”她眼裏盛滿不解和迷茫。


    沒有七情,她就無法理解他這反複無常的情緒,無法理解他壓抑到底,不敢泄露一點的……決不能見光的最後一點自尊。


    要是連這點自尊都碎了,他恐怕就真的成了瘋子……那樣,會嚇壞她的。


    “我不會死。”沈修瑾捉住蘇喬伸過來的手,沒讓她碰到自己的臉,“蘇喬,我沒你想的那麽弱,也不用你可憐我。我要死早死了,我現在既然活著,就隻會是別人的噩夢!”


    他神色和口吻都冷淡下去,隻騰出一隻手依然抱著她讓她取暖。


    沈修瑾,是真的對她很好……


    蘇喬心裏忽然有點難受。


    但她總不明白,這種難受是為什麽?


    她看人受苦受難的時候,也會難受,似乎是一樣,卻又似乎是不同的……


    如果她有七情的話,是不是就能分辨清楚了?


    可是……


    蘇喬看著沈修瑾清臒蒼白的臉,心生不忍。


    對沈修瑾這樣骨頭被打碎都不會流淚的人,要流下一下至痛至苦至情至真的淚,那該得多疼啊……


    他這一生太苦了,又憑什麽還要為了她的七情,犧牲到那種地步?


    他從來,也不欠她什麽……


    “沈修瑾……”


    蘇喬還想說點什麽,房門被敲響。


    外麵傳來唐易的聲音:“二爺。”


    “進來。”


    唐易推門進來,卻是送來熱氣騰騰的飯菜,每一樣都是蘇喬愛吃的。


    蘇喬眼睛亮了亮,聽見身旁人冷淡嫌棄地道:“趕緊吃,吃完了滾。”


    沈修瑾已經順手打開了茶幾上的電腦。


    熱騰騰的飯菜就放在旁邊,蘇喬盤腿坐在地毯上,挨著沈修瑾,一邊取暖,一邊填肚子。


    而沈修瑾在跟蕭司衍繼續沒聊完的事。


    聊到差不多的時候,忽然感覺大腿上落下了什麽,低眸就看見吃飽喝足的蘇喬抱著他的腿睡著了。


    沈修瑾看了一會兒,單手在鍵盤上敲了三個字給蕭司衍:【就這樣。】


    也不搭理蕭司衍的正在輸入中,直接合上了電腦。


    沈修瑾將蘇喬抱到床上。


    剛抽出手,就聽見震動聲從蘇喬的布袋裏傳出來。


    沈修瑾看了眼睡得正熟的蘇喬,取出袋子裏的手機,轉身去了陽台,他關上玻璃門,又低頭點了根煙,咬在嘴邊,這才接起震動不休的這通電話。


    “小喬,你沒事吧?”那邊傳來的,是蕭雲鶴擔憂的聲音,“是不是有玄門的人去找你了?你別擔心,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剛剛跟萬靈會華國負責人聯係過,不會再有玄門中人敢遵循這個千殺請令書為難你了!”


    沈修瑾安靜聽著,青白的煙霧從指間升起,飄渺在寒涼夜色中,被風刮得支離破碎。


    他嗓子眼裏溢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親外孫女被人追殺,你在走流程……嗬,就不怕等你走完,黃花菜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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