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喉頭幹澀得厲害,唿吸間,心髒好像被抽幹,捏緊,一點點撕碎。


    “阿瑾……你迴來了?”蘇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雙被紅血絲纏裹的黑眸,先聽見‘啪嗒’一聲。


    沈修瑾關了床頭的燈,唯一的光源熄滅,房間內漆黑一片,隻剩下壓抑的唿吸。


    一下一下,壓得她神經都疼。


    其實依她的視力,開不開燈都不影響。


    她看得見他猩紅的眼,蓄了一層薄薄的,令她心碎的水光。


    “阿瑾……”蘇喬開口喊他。


    手伸過去,想摸摸沈修瑾的頭,還沒碰到,卻被男人冰涼的大手握住,溫柔地包裹起來。


    沈修瑾一句話都沒說,他沉默地起身,躺在床上,將她撈進懷裏,抱得很緊,緊到她都有點疼。


    她一點不掙紮,縱容著他,抬起手,輕輕摟住了他的脖頸。


    沈修瑾渾身狠狠一顫,頭埋進她頸窩裏,蘇喬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浸透她的發絲,烙印在頸側的皮膚上。


    他的絕望和恐懼,在黑暗裏無所遁形……


    “小喬……”沈修瑾嗓音低啞,壓抑不住地顫栗著,他想問她疼不疼?


    可他渾身的力氣耗盡了,隻夠叫一聲她的名字。


    所幸,蘇喬什麽都懂。


    她摸摸他的頭,語氣溫柔而強大。


    “有點疼,但問題不大。”蘇喬故作輕鬆地哄他,半真半假地道,“別擔心,我可以解決的。前世之眼取不出來也沒關係的……”


    她說:“阿瑾,我不會忘記你,我發誓。”


    “我要陪你到一百歲,等到頭發都白了,牙齒都掉光了,你還是我的阿瑾……”


    “下輩子太遠了,我不想了。但這輩子,我會陪著你,到死都陪著。”


    她說了很多很多,手輕輕摸著他的頭,仿佛有著無限的愛意。


    她說:“你不要難過,我的阿瑾,要當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這樣,我就不疼啦……”


    “阿瑾,我偷偷告訴你,我靈力越強前世之眼發作得越快,嘖,我就吃虧吃在太強了……沒關係,等我幫完我哥和許清歡的忙,再處理好邪煞星留下的隱患,玄宗盟那邊我就交給大師兄和師父,以後我就不當天下第一的玄術師了,隻當你太太好不好?”


    她越說越困,身體消耗得厲害。


    蘇喬閉上眼睛,輕聲呢喃道:“那樣呢,我就是個普通的沈太太,前世之眼在我身體裏沒有多少發揮空間了,我就可以一直記得你,記滿七十三年,我們就白頭到老了。那我們就贏了……”


    她不求什麽生生世世,轉世了就不是從前的人了。


    她隻要今生就好。


    隻要她和她的阿瑾,有很長很好的一生就足夠了。


    沈修瑾臉埋在她頸側,蘇喬看不見他的臉,隻能感受到他的唿吸,跟隨她的脈搏在起伏。


    就好像,她就是他的命,他會隨她生,隨他死……


    蘇喬看著天花板,輕輕笑了一下。


    “阿瑾,你好愛我哦……真好,我也是。”


    過了很久,在蘇喬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聽見了男人沉悶的嗓音,貼著她的血肉在說:“小喬,愛我一點點……一點點,就足夠了。”


    一開始,他的愛是想讓她陪他死,拉她進地獄也沒關係,隻要她陪著他,怎麽樣都好。


    可現在他舍不得了。


    她皺一下眉,他都不舍得。


    外人都以為,蘇喬是他的命,可怎麽可能呢?


    他的命又算什麽?


    而他的小玫瑰比這金貴得多……


    淩雲峰,弗居洞。


    琉璃盞被放置在洞中,設下十一重結界。


    被九重燈火燒成灰燼,又死灰複燃的邪煞星,在烈焰中緩慢地睜開眼睛,烈焰裏的一雙銀眸,是終年不化的雪,卻比九重燈火更瘋狂熾熱。


    邪煞星的臉一點點被燒碎,那雙眼睛卻在笑。


    “嗬……”他用嘶啞詭譎的嗓音,呢喃道,“這場遊戲,終於到了好玩的部分了……”


    他等了千年,又怎麽會給自己安排一個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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