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喉嚨動了動。


    眼前是一雙亮得讓人心煩的眼,好像滿心滿眼都是他。


    “蘇喬……”


    他想說,你別對我這麽好。


    但後半句話,堵在了嗓子裏。


    他如今就像個癮君子一樣,享受著她這種不摻雜愛意的好,沉溺其中,貪婪得想要更多……


    “怎麽了?”


    蘇喬聽他叫了自己名字一聲,又直直地盯著她不說話,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和手上剝好的雞蛋,他是嫌棄她手髒麽?


    蘇喬悻悻地縮迴手,小聲嘟囔:“我洗過手的……”


    雞蛋可是從自己的早餐裏省下來的……他不吃,她自己吃!


    然而雞蛋還沒送到嘴巴裏,男人高大的身影忽然壓過來,像一座山,氣勢磅礴又陰沉地籠罩著她,手腕被攥住,那顆白淨無暇的雞蛋無辜從她指尖滾了下去。


    蘇喬有點生氣了。


    “沈修……”


    瑾字還沒出口,他就來勢洶洶地吻了下來。


    開車的唐易正襟危坐,無比自覺地隨手升起擋板。


    車後座成了一個徹底封閉的空間,曖昧的氣息在這狹小的空間裏發酵。


    這個姿勢,接吻很不舒服,蘇喬被迫仰起頭,後頸都有些僵硬,但她隻擰了下眉,又乖乖地由他親,一點不反抗。


    暖意遊遍四肢百骸,對她來說,沒有比這更舒服的時候了。


    沈修瑾緩緩睜開眼睛,黑眸如同不見底的深海,死死盯著眼前的小女人。


    是他教她的,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


    她很聽話,甚至也會照著他教過的那樣,小心翼翼地迴應。


    她乖得不成樣子,對他幾乎有求必應。


    這樣的蘇喬……一個不會喜歡他,不會愛他的蘇喬。


    沈修瑾爬滿血絲的眼裏,掠過一抹自己都沒察覺的痛色。


    “……”


    一夜未眠的疲憊在這時候襲來,沈修瑾臉邁進她頸窩,五指攏進她的發間,好像一瞬間頹敗了所有氣勢。


    “蘇喬……”他啞聲喊她的名字,莫名帶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但聲音太輕,輕得,會讓人產生心疼的錯覺。


    蘇喬餘光帶過掉在地毯上沾了灰的雞蛋,心裏默默原諒了沈修瑾。


    “我在呢。”


    沈修瑾無聲地笑了一下,她語氣是真的像在哄小孩。


    “隻要我一直能讓你覺得溫暖,你就會一直留在我身邊,一輩子……”他抬起頭,漆黑又濃烈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在問,“是不是?”


    一輩子……


    這個詞,砸得蘇喬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迴應。


    其實隻要過了這一年,她就能自由了……一輩子,太長了。


    她留在沈修瑾身邊的期限,隻有一年。


    她隻是想活著,以後的歲月就迴山上繼續修道……僅此而已。


    “沈先生……”


    然而沈修瑾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他大手滑落,虎口卡住她纖細的脖頸,那種偏執又發瘋的眼神,又流露出來了。


    “你師父說,你隻有在我身邊才會覺得溫暖,我是你的命定之人,嗬……”沈修瑾涼涼地勾了下唇,眼眸卻深得能把她吞進去,“這話聽著真他媽肉麻。命定之人……嗬嗬。”


    “命定之人……”沈修瑾閉了閉眼睛,又喃喃重複了一遍,嘲弄地挑起唇,漆黑的眼卻緊盯著麵前的女人,眸光深得令人心慌。


    卻還有幾分……無人見過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他涼涼地笑,又問:“蘇喬,這四個字,你信麽?”


    如此嘲諷的口吻,可那雙眼睛裏卻又盛滿期待。


    他一邊試探她,一邊在後退,就像蜷縮的刺蝟,小心翼翼地露出一點柔軟的肚皮,但凡察覺到一點危險,又會縮迴刺裏,用尖銳對抗整個世界!


    蘇喬忽然有點難過。


    她在沈修瑾身上,看見了當年那個六歲的小男孩……他弱小又無助地站在黑暗深淵裏,不知道該朝什麽地方伸出手,才會有人拉住他。


    她想做那隻手,哪怕隻有這一年……


    一年之後,沈修瑾會變得更好,會重新站在太陽底下,無所畏懼。


    到時候那樣的沈修瑾,就會不再需要她了。


    “我信。”蘇喬無限溫柔地衝他笑了笑。


    沈修瑾黑眸深處掀起的海嘯,被眼前人平靜又堅定的眼神,無聲地安撫住。


    “沈先生。”蘇喬伸手,輕輕捧住他的臉,認真地說,“我們一起好好活下去,我會陪著你。”


    哪怕她永遠都不會喜歡他,不會愛他又有什麽關係?


    她會陪著他……就這夠了。


    “……”


    沈修瑾身體戰栗著,他沉默地,將人用力拽進懷裏,心口被撞得生疼。


    他沒告訴她的是,因為她,他已經開始想活一輩子了……跟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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