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喬硬生生在水泄不通的人群裏撕開一道口子,她走了進去。


    幾十個警察跟堵住大門的黑衣人們大眼瞪小眼,雙方都有槍。


    警察們不敢亂來,可對麵鬼影組織的黑衣人卻百無禁忌,除了沈修瑾,他們誰都不聽,也誰都不怕……連命都不在乎的。


    沈修瑾手底下的人,跟他一樣,都是瘋子……


    蘇喬站在兩撥人中間,直視著麵前擋住門的黑衣人,“讓開,我要見沈修瑾!”


    就在這時候,第一批人懺悔完的人被放了出來,每個人都在發抖,臉上都是恐懼,鼻涕和眼淚流成一團,瑟瑟發抖。


    有人驚嚇過度,口齒不清地哭喃著:“瘋子……那個瘋子殺人了……把人踹下天台了……”


    蘇喬心裏咯噔一下。


    沈修瑾……他殺人了?


    她費了這麽大力氣護他……拚命想活下去。


    可他,壓根就沒把她這條小命放在心上……


    蘇喬閉了閉眼睛,隻覺得身心俱疲。


    再睜開,她清眸裏升起一片薄霧,冷得嚇人。


    “我再說一遍,我要見沈修瑾!”


    她不想死!


    她要活著,不苟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


    ……


    天台上。


    “二爺,蘇小姐來了!”唐易接到手下人的匯報,忙調出安插在門口的微型無人機監控。


    監控果然拍到了蘇喬的身影。


    她站在那兒,嬌小纖細,前後都是人,那麽多人,那麽多鏡頭對著她。


    但蘇喬臉上沒有多餘的情緒,她毫不畏懼。


    突然,像是察覺到什麽,她抬頭,在夜色裏,精準無誤地捕捉到了無人機監控的鏡頭。


    她跟沈修瑾就隔著兩個冷冰冰的儀器,四目相對。


    “……”


    沈修瑾取出手機,開機,無視了裏麵成堆的未接電話和信息,他撥通了蘇喬的號碼。


    然後,他看著監控裏的蘇喬拿起手機,放在耳邊。


    “沈修瑾……”她低聲喊他的名字,滿是後怕地問他,“你有沒有……”


    “沒有。”


    沈修瑾知道她怕什麽。


    他一字一字地告訴她,“蘇喬,我沒有殺人。”


    然後,他便聽見她鬆了口氣的聲音,接著便露出笑容,“那就好……”


    明知道,她這一刻的笑容,是為了她自己。


    沈修瑾還是生起了陰暗的貪念。


    沒有比她更好騙的人了。


    他說什麽,她就會信什麽。


    要是他成心想騙她,恐怕能騙她一輩子……


    體內惡劣的因子在叫囂。


    天台的風很涼,沈修瑾身後,是烏泱泱的人,一茬接一茬,哭嚎著在懺悔,鬧得很。


    而他麵前,是幽寧的夜色,不遠處,萬家燈火暖得刺眼。


    黑白之間,涇渭分明。


    “蘇喬。”他用最後一絲理智,控製住那要爆炸的占有欲,開口問她,“你要不要……來我身邊?”


    聲線壓得極低,一點情緒都不漏。


    這是頭一迴,他給她選擇,也是最後一次。


    他給她機會……給她逃跑的機會。


    隻要她拒絕,就還有迴頭的餘地……


    “要!”蘇喬沒有一絲猶豫。


    “……”


    簡單一個字,狠狠砸進心口,砸得沈修瑾生出幾分不真實的眩惑感。


    他眼底的猩紅裏綻出妖冶的血花。


    瘋魔和入骨的偏執,在這一刻瘋漲到頂點。


    沈修瑾輕輕笑了,妖孽至極,“好。”


    ……


    大門終於打開,隻能容納一個人的縫隙。


    蘇喬被放了進去。


    身後攝像頭拍瘋了,想追進來的警察又被人牆堵住,黑衣人朝天放了幾槍。


    場麵再度陷入了對峙的僵局。


    沈修瑾就站在天台邊緣,危險到進一步就粉身碎骨的位置。


    他靜默地注視著他的小玫瑰在夜色裏朝他狂奔而來……好像又看見了那一縷光。


    這是獨屬於他的……


    蘇喬跑到樓下,抬頭就看見沈修瑾的身影搖搖欲墜,被嚇得差點心髒直接跳停。


    她人往裏衝,卻撞見大堂裏一個隻穿著內褲,滿身肥肉的男人倒在被放完氣的氣墊床上虛弱地哀嚎著。


    “媽的……嚇死老子,嚇死老子了……還真以為我要摔死了……”


    “……”


    蘇喬甚至聞到了淡淡尿騷味。


    她疾步走進電梯,原本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


    還好還好,沈修瑾是瘋子,但沒徹底瘋……他沒殺人,隻是嚇唬嚇唬他們罷了。


    蘇喬乘電梯通到頂樓天台,推開門,被眼前的陣仗驚了一下。


    肉眼看這麽多人跟螻蟻一樣密密麻麻地,遠比視頻裏看得震撼。


    蘇喬忽然想到在山上道觀的時候,逢年過節,也會有烏泱泱的信徒來拜佛,他們虔誠地跪在佛像前,大部分拜的卻是自己的欲望。


    她很清楚,眼前這些人根本不是真心在為馮瑤的死懺悔難過。


    他們身上隻有恐懼,是對沈修瑾的恐懼。


    而沈修瑾的身影,就站在十幾米外。


    滿身寒涼月色,恍若神祇,孤獨冰冷又殘忍。


    蘇喬一步步朝他走過去,男人俊美的麵孔,也在她眼裏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有點難過。


    步子加快,她朝他飛奔過去,撲進了沈修瑾懷裏。


    好溫暖。


    沈修瑾抱了滿懷柔軟,他身形微僵,隻一瞬,手臂將她用力摟住,是恨不得將她揉碎了,塞進血肉裏的力道。


    他背脊微彎,在蘇喬耳邊低聲問:“小玫瑰,現在……還失望嗎?”


    聞言,蘇喬渾身狠狠一顫。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好像無數細密的電流匯聚到心髒,整顆心是酥酥麻麻的……


    她抬頭看著沈修瑾的麵孔,在月色下英俊得令人目眩。


    那雙漆黑的深眸靜默凝視著她,蘇喬居然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絲期待。


    沈修瑾沒有多餘的同理心,這點她很早就知道。


    他的經曆,也不允許他有……對別人的同情和心軟,到最後隻會成為捅向他的刀。


    馮瑤的死,不會觸動他。


    沈修瑾做這些,是因為她……


    因為她失望,所以他想讓每個讓她失望的人,付出代價……


    從沒有人這樣在乎過她的感受,她的想法,因為她從來都是孤身一個人。


    天煞孤星的蘇喬,遇見了一個,會因為她一句話就瘋到讓萬人來殉道的沈修瑾。


    蘇喬忽然有點鼻酸。


    她伸手輕輕捧住沈修瑾的臉,認真地道:“不失望了,沈先生,我一點都不失望了。到此為止吧,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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