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我。”白榆囑咐自己的朋友,“你在g星也多保重。別買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了,多攢錢。下雨要找地方躲雨,別撿地上的垃圾吃。”


    艾麗:“……啊?”


    白榆抬手與她揮別,抬步緩緩往前走著,臉卻一直撇向艾麗的方向。


    艾麗擠出個哭一般的笑容,和她揮手告別,腳卻不由自主地動起來,試圖隔著一排警衛軍追上她。


    “還會再見嗎,小榆?再見的時候你要幸福,好不好。小榆,你要開心,你要幸福,你的世界沒有我了,沒關係,你要自己幸福——”


    逐漸的,略帶哽咽的惜別之語化為鬼哭狼嚎。


    “小榆、小榆、我的榆啊!沒有你我怎麽活呀——”


    淚眼朦朧的艾麗剛嚎了兩聲,就感覺自己的額頭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


    睜開眼,發現她麵前站著的是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白榆。


    “你能不能機靈點?”白榆滿臉無奈,但眼底分明有一絲惡作劇成功的笑意,“我發達了,怎麽會忘記唯一的朋友呢?”


    艾麗哭得打嗝:“你、嗝,你太過分了!耍、耍我好玩嗎?”


    是挺好玩的。


    沒人性的白榆暗暗想著。


    她輕笑一聲,抬眼對一旁的諾蘭說:“我要帶上她。”


    “好的。”擁有深藍色眼眸的軍官點頭,神情無波無瀾,仿佛白榆想要帶走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倉鼠。


    恰好人口流通方麵的手續也是治安管理局負責。他們在原地等待了兩分鍾,就有人帶著文件過來讓艾麗簽字。艾麗哆哆嗦嗦地握著筆簽完一個鬼畫符,隨後就被領到了停機坪。停機坪上有七八艘軍用飛船,還有一艘巨大的民用飛船。


    諾蘭整隊調度那幾艘軍用飛船,阿爾弗則帶著白榆和艾麗登上那艘民用飛船。飛船內部有很多房間,每個房間都配備寬敞的書房和豪華的私人休息室。


    艾麗感覺自己就像是誤入了新世界,在這艘神秘的太空飛船內部不停探索著,每天都有新的驚喜——連每天給她端茶遞水的機器人也很可愛,她閑著沒事就逗兩下,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發現這些機器人聰明的過分,於是對它們體內運用到的科技越來越感興趣,想必都是些先進的、昂貴的技術……她甚至想拆一個看看,導致這些機器人見到她扭頭就跑。


    航行到第五天的時候,她的興奮感才徹底散去。


    早上八點,她睡意朦朧地睜開眼,抱著枕頭在柔軟的大床上慢慢地翻滾兩圈,然後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她那身鑲滿鉚釘的夾克早已被換下。房間的衣櫃裏有許多衣服,夠她每天不重樣地穿上一個月。她換好一套簡單休閑的黑色運動裝,然後微微含著脖子紮了個低馬尾。最近吃得好,又天天受到昂貴護發劑的滋養,連她的金發都變得順滑無比、柔光璀璨起來。


    一切整理完後,對鏡照照,鏡中少女的精神樣貌和生活在g星上的時候已經大不相同。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啊。


    艾麗心頭湧現出淡淡的敬畏。


    感慨完,她轉身向房間大門走去,路過書桌的時候從果盤裏挑了個紅豔豔的蘋果,一口下去清香脆甜。


    她嚼著蘋果,在餐廳裏找到了白榆。


    餐廳裏掛了幾個假窗做裝飾,窗外是春日花園的全息影像。嫩綠的藤蔓植物纏繞在窗框上,與窗外的景色融合為一體,一看眼去甚至能以假亂真。


    白榆就坐在窗邊讀書。她已經吃完早餐,一旁管家打扮的阿爾弗正在往她空了一半的杯子裏添茶——他們倆明明隻認識了幾天,卻在這幾天裏迅速摸準了和對方往來的規則,並且適應了自己的角色。阿爾弗能做到這點不奇怪,他本來就是服務於皇室的管家,職業水準過硬,無論是處理日常瑣事還是察言觀色,他都手到擒來。但白榆的適應能力就有些令人驚訝了。


    她端坐著喝茶的姿勢優雅又一絲不苟,和艾麗在電視裏見到的那些貴族幾乎沒有兩樣,低垂的睫毛在光潔的象牙白肌膚上投下淺淺的暗影,略顯冷淡,又有種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艾麗的腳步微頓,隨後又大大咧咧地在白榆對麵坐下。


    “早。”白榆懶懶散散地打招唿。她一開口,那種高不可攀的形象就垮了一半。長途旅行的疲憊不僅影響著艾麗,也影響著她。她的狀態甚至比艾麗更加萎靡。


    “早,小榆。”艾麗打開電子菜單點好食物,問她,“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麽啊,怎麽累成這樣?”


    “在惡補文化知識。”白榆把書的封皮展示給艾麗看,是艾麗瞄上幾眼就會產生困意的那種曆史書,“這幾天我把阿爾弗列出來的重點書單看了一些。”這麽多書她當然不可能一點點看過去,基本都是讀些阿爾弗挑出來的選段,剩下的就是跟著他學常識和禮儀。阿爾弗是個好老師,他教東西都從實用主義出發,確保白榆當下就能用上。


    “謝謝您的稱讚。”阿爾弗笑著,“我很高興能有教導您的這一天。”


    艾麗不解:“這麽著急幹什麽,迴帝都之後,不有的是時間?”


    “阿爾弗不可能跟著我迴家。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何況他是皇室的管家,不是公爵家的仆人。


    “怎麽這樣?”艾麗咋舌,短短幾天的接觸,她對阿爾弗這個智慧又處處體貼的管家也充滿好感,很快她就想到自己,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那我呢,我怎麽辦?”


    白榆微微閉上眼,後背往椅子裏壓了壓,用溫熱的掌心抵了抵自己的眉心:“你和阿爾弗一起走。”


    艾麗有些驚訝,隨後皺眉:“為什麽,你要一個人迴伊爾洛家去嗎?”


    “那地方理論上是我家,又不是龍潭虎穴。”白榆說。


    “可是你在那個‘家’裏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


    幾天下來,艾麗也有些意識到白榆的處境。


    畢竟她的親生父親已經不在了,伊爾洛家剩下的人,隻能說和她有血緣關係,卻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之前護崽的公主把她捂得很嚴實,伊爾洛公爵家的人第一次收到她的資料,還是她已經生死不明的時候……


    伊爾洛家不一定是個好去處。但還是那句話,人的處境好壞都是比出來的,伊爾洛家再怎樣,也比專殺親戚的皇帝靠譜吧?


    “別光想著我,想想你自己吧。”白榆道,“你還得去上學。”


    艾麗癡呆狀:“什麽上學?”


    “你十六,我十五。”白榆坦然地說,“我們都還在接受義務教育的年齡段,必須去上學。你有沒有感興趣的專業?”


    帝國年輕人的職業規劃開始的很早,他們在高中的課程選擇就會受其影響。


    現在艾麗顧不上擔心白榆了。她該擔心擔心自己。她長到十六歲還不知道上學到底是怎麽迴事。


    艾麗其實很聰明,做事總是井井有條,對各類東西上手也快。她們開維修站攢錢,目的很樸素也很簡單,想要離開g星。白榆是為了和平安寧的生活,而艾麗則立誌要去更廣闊的世界看一看。但當廣闊的世界向她敞開的時候,她反倒像個無頭蒼蠅那樣愣住了。


    “迷茫和困惑是正常的。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會經曆類似的情緒。”阿爾弗的語氣有種令人鎮定下來的力量,他倒了杯熱茶,輕輕推到艾麗麵前,“不用擔心,我們可以慢慢來。在你徹底適應之前,我很樂意做你在帝都的引導者和監護人。”


    像艾麗這般茫然無措,其實是非常符合她們這個年齡段的表現。


    反倒是白榆,麵對從天而降的顯貴身份、早已死去的父母、專殺親戚的舅舅、摸不準脾性的其他家人,她卻選擇在書籍中悶頭苦讀,主動向阿爾弗請教禮儀和帝都的風土人情。不像是在等著迴家,更像是在積極準備去打一場硬仗。


    ……這可是利維娜殿下和亞欣先生的孩子。


    她應該被寵愛著長大,理應天真無邪、無憂無慮。


    阿爾弗閉眼,那些往事如煙塵般襲來。那段愛情的起始有多美好,最後就有多慘痛。


    如果小姐的監護權在他手上,他恨不得即刻帶著小姐遠離帝都。


    阿爾弗雷德·康內放下茶壺。他動作沉穩,沒有一滴茶水從壺嘴中濺出來。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沉澱的苦悶,白榆輕聲問:“阿爾弗,你怎麽了?”


    “沒什麽。小姐。”


    阿爾弗迅速調整自己的表情,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


    第六章


    航行的最後一天結束,他們一行人降落在了帝都最大的入關港口中。


    帝都不是一顆星球,而是一個星係概念,由一顆主星和圍繞著它的諸多衛星形成,每天的人口流動量非常大。如果走一般通道,從拿到排隊序號、等待檢查到最終入關,大概要花費三個小時。但白榆他們走的是伊爾洛家族的專用航道,可以不受這些規則限製,一路綠燈,暢通無阻。


    伊爾洛家的莊園在帝都的核心城區,而阿爾弗要迴利維娜公主的封地去,他在那裏打理公主留下的一幹產業。


    “我很快就迴帝都。”分別前,阿爾弗向白榆保證,“您先在這裏安頓下來。遇到任何不順心或是麻煩的事,都請及時聯係我。”艾麗也要跟著阿爾弗離開。阿爾弗想做艾麗的監護人,還需要走一道合法的收養手續。


    於是隻剩下諾蘭和白榆一起進入公爵府——那是個經典的歐式尖拱形宮殿建築,結構對稱,線條清晰,華麗的浮雕增添了一絲富麗堂皇的美感,但整體還是以素雅、和諧為基調。


    “公爵府的本體是個複古建築群。”諾蘭帶她穿過種滿鮮花的前庭,行走的時候貼心地放慢了腳步,語氣和緩地說,“在這個時代,這種風格並不常見。”


    確實。帝都是個繁華的城市,走到哪裏都是滿滿的高科技。但在星際時代見慣各種奇形怪狀建築的白榆一踏入這裏,甚至還有一種詭異的親切感。


    “你經常來這裏?”白榆好奇地問他。


    諾蘭迴答:“偶爾會來。”


    他的眉目稍顯冷淡,皮膚很白,但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像是綴著霧紗的深海,華麗典雅,帶著某種誘人深入的美麗……偏偏被他刻意保持的距離感衝淡了。


    他不說多餘的話。每次開口時邏輯清晰,語氣謙遜,卻不帶任何私人情感,因此兩人也不大聊的起來。


    直到他把白榆領到一扇棕色的門前,說:“這是厄爾西上將的書房,請您先進去稍坐片刻。我還需迴崗位處理事務,就先送到這裏。”說著,他頓了頓,又添了幾句——


    “老公爵近年來身體不好,一直在外麵療養散心。厄爾西上將堅持,等您迴家之後再通知他這件事。”


    “至於上將本人,最近蠻荒戰場有異動,幾大軍團正在緊急召開應對會議。”


    “還有您的另一個堂兄,阿諾德,就讀於帝國的薩蘭軍校。近期所有軍校都在進行期末考核,他大概要下周才能迴來。”


    這大概是諾蘭最近話最多的一次了。


    “你是在向我解釋,他們不是故意晾著我的?”白榆笑眯眯地看向他。


    諾蘭垂眸:“我隻是提供一些您可能需要的信息而已。”


    “好吧。”眼看諾蘭準備轉身離開,白榆伸手攔住他,“不加個聯係方式嗎?”


    諾蘭迴身,似乎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我剛換了個新的光腦。”白榆說,“目前聯係人列表裏隻有阿爾弗和艾麗,看著太空蕩了,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


    猶豫片刻,諾蘭還是加了她的好友。


    白榆這才滿意地把人放走。


    現在,就隻剩她一個人麵對這偌大的宅邸了。


    其實一路上也是有見過幾個仆人的。但伊爾洛家隻是建築複古,裏麵該有的智能家居一樣不少,清潔起來並不費力,所以家裏的仆人保持在一個偏少的數量。


    白榆在厄爾西的書房裏坐下之後,期間也有兩個仆人上來招待她,一個上完茶點就走,一個為她調整了書房裏的溫度,拿來了柔軟的靠枕和保暖的毯子。至少不像白榆在星際電視裏看見的那樣誇張,一個貴族隨時有十多個侍從環繞著……那確實也太不自在了。


    白榆閑著沒事幹,端詳著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的書架,想抽本書出來看看。但入目全是什麽軍事理論、戰略指揮……


    她略一思索,抽了本《世紀戰爭史》出來看,發現內容倒比想象中有意思,不知不覺就看完了幾十頁。


    突然,書房的大門打開,耳邊傳來利落而不急促的腳步聲。


    白榆下意識地把書本攤在一旁的桌子上,抬眼望去。


    迎麵走來的青年一頭銀色長發,眼眸是淺淡的灰色,冷得像結霜的湖麵。他還穿著軍裝,外套已經脫下、攬在臂彎裏,白襯衫領口最上方的金邊口子解開,隱隱可見清瘦的鎖骨。


    白榆心下暗忖,這些帝國的軍官怎麽一個兩個長得跟男模一樣。傳說中他們都很能打,但是這個體型也看不出多少肌肉含量啊?難道是alpha的身體結構異於常人?雖然她也沒見過幾個alpha……


    正想著,她隱隱聞到一股淡淡的、冰涼的味道。那味道冷入骨髓,乍一聞像生嚼了一大口冰碴子,但嗅盡那股寒涼味道之後,餘味又有淡淡的清新,和薄荷有點像,但更上頭。


    ……他人不是剛從軍部迴來嗎,幾天沒休息好了,見堂妹之前還刻意噴了香水?真注重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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