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鄉下的小村子裏,郵遞員挎著郵差包,在知青大院停下自行車,高聲喊道:“張臘梅,張臘梅,有你的信和包裹。”


    冬天的農活沒那麽多,大家磨了一天洋工,早早就迴來休息了。


    張臘梅正在洗衣服,聽到郵遞員的聲音,趕緊擦了擦手,小跑著出去,“誒,在的,郵遞員同誌,我就是張臘梅。”


    郵遞員將信和包裹給張臘梅,然後拿出一個本子讓她簽字,確認沒問題就走了。


    “臘梅,你家裏又給寄東西了?”一個長相可愛的女生問道。


    “對呀。”張臘梅看到她,笑了笑,抱著東西迴屋。


    “珠珠,臘梅家裏又寄東西過來了?”一個瘦瘦高高的女人從屋裏出來,湊到長相可愛的女生,也就是珠珠的旁邊,小聲問道。


    “對呀,她家裏人對她真好。”珠珠想到自己家,從沒給她寄過東西不說,還想讓她貼補家裏,心裏一陣難過,“咱們去做飯吧,今兒輪到我們了。”


    瘦高女人點頭,側頭看了張臘梅那屋一眼,心裏嗤笑,張臘梅的家人對她好?那可不見得,真好就不會讓她下鄉了。


    張臘梅才不管別人怎麽想,她抱著東西迴屋,順手就把門關了。


    之前分房間的時候,她特意選了這個單人間,破是破了點,但是也比大通鋪強。


    好比現在,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看信拆包裹。


    蘇秀秀的信不長,主要是沒什麽可講的,說過的好像炫耀,說過的不好像凡爾賽,幹脆隻說自己的日子跟以前一樣,簡簡單單的小日子,再就是她幫忙買的東西,兩罐百花膏,三十五片衛生棉,再就是麥乳精,找朋友幫了忙,買了四罐。


    看到這個數字,張臘梅趕緊打開包裹,“1、2、3、4,真是四罐,秀秀,愛你。”


    壓下激動的心情,張臘梅把麥乳精收到箱子裏,鎖上,貼身放好鑰匙,才帶著雀躍的心情出去。


    “聽說你家又給你寄包裹了?”李牧城扛著鋤頭迴來。


    “不是我家裏人寄的,是秀秀,前兒不是采了好些野茶,我一人又喝不了多少,秀秀她男人愛喝,我就寄給她了,結果她給我迴信的時候,又給我寄了這麽多東西。”張臘梅不好意思的說道。


    張臘梅怕有心人調查,半真半假的說道。


    聽到蘇秀秀的名字,李牧城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過的怎麽樣?”


    “秀秀?她過的很好啊,都懷孕了,來年五六月就能當媽了,她愛人你見過,長得又高又帥,加上秀秀這麽漂亮,不論兒子還是女兒,一定都很好看,不過秀秀跟我說,她夢到了十裏桃花,極可能是女兒。”說到這個,張臘梅不禁眉開眼笑的說道。


    懷孕了?李牧城恍惚了一下,隨即笑道:“你下迴寫信的時候,記得幫我道聲喜。”


    “好呀。”張臘梅嘴上硬了,心裏直接翻白眼,搞得多熟一樣,真這麽做了,秀秀的愛人會怎麽想?反正她當耳旁風,聽過就忘,絕對不會寫給秀秀。


    天色越來越暗,珠珠他們已經做好飯,知青們各自拿了碗筷坐下吃飯,李牧城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過去有四五分鍾,一個皮膚蠟黃,神情呆滯的女人走了進來。


    看到她,眾人紛紛避了避身體,其中有兩個女知青還捂著鼻子,有些嫌棄的看著她。


    “甘露,跟你說多少迴了,吃飯前先洗澡,你這臭的,我都吃不下飯了。”瘦高女人生氣的說道。


    珠珠眨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拉了拉瘦高女人,“甘露,我給你留了菜,你可以先去洗漱,迴來再慢慢吃。”


    甘露抬了抬眼皮,進廚房拿了碗筷,直接坐到瘦高女人旁邊,拿起筷子就準備吃飯。


    “啊!”瘦高女人喊了一聲,趕緊往旁邊挪,深怕甘露沾到她,“那邊不是有空位嗎?幹嘛坐我旁邊?”


    甘露斜了她一眼,嗤笑道:“我愛坐哪就坐哪,你管得著嗎?”


    “甘露?”瘦高女人站起身,火冒三丈的瞪著甘露。


    甘露自顧自的吃著東西,根本不搭理她。


    這一幕在知青院隔三差五就要發生,大家夥都習慣了,但是對於甘露,所有人都是鄙夷的,所以除了瘦高女人還會跟她吵架,其他人連話都不跟她說。


    張臘梅拿起自己的碗筷,淺笑著說道:“我吃完了,你們慢吃。”


    珠珠見狀,跟著起身,“我也吃完了,臘梅,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塊去洗碗。”


    隨後,一大桌子的人,三三兩兩的走了,就剩李牧城和甘露。


    感受到其他知青的異樣眼光,李牧城端起碗筷起身,小聲說道:“甘露,你收一收脾氣,別再得罪人了,不然你在知青院的日子更不好過。”


    看著李牧城背影,甘露的眼神滿是怨毒,收斂脾氣?讓她任打任罵?嗬,李牧城,還真是一個懦夫,她當初真的瞎了眼才會喜歡他。


    京城,軍子家的氣壓有點低,他早產的兒子,昨晚沒了。


    張錦華哭暈好幾次,現在還在裏邊哭,她媽媽和嫂子陪著。


    韓金陽和郭勝利幾人知道後,全都請假過來了。


    “這個孩子能撐到今天已經很頑強了。”楊昊將手搭在軍子的肩膀上。


    “沒錯,你跟錦華都盡力了,隻能說緣分沒到,你們還年輕,等過些日子再懷一個,孩子肯定會迴來找你們。”郭勝利蹲到軍子旁邊,小聲安慰道。


    韓金陽和楊昊看了他一眼,公安帶頭宣揚、封建迷信,膽子不小嘛。


    “軍子,你難過,錦華比你難過百倍千倍,那是她懷胎十月掉下來的一塊肉,母子連心,可想而知有多傷心,你作為男人,現在不是自艾自憐的時候,你得撐起來,不然錦華怎麽辦?”韓金陽換了一個方式勸解。


    軍子抹了把臉,“你們說的我都知道,放心吧,我沒那麽脆弱,隻是……不如一開始就沒了。”


    小孩子夭折是不能立墳頭的,不過軍子還是弄了一個小棺材,把孩子用過的衣服玩具都放了進去,然後找了一個比較隱蔽的空地,挖了個坑就埋了。


    這事韓金陽沒參與,因為他家有孕婦,擔心沾了不好。


    迴家的時候,馬大媽攔住韓金陽,上下打量他,“你碰沒碰過?”


    “沒有,軍子他們不讓,說秀秀懷著孩子,怕對秀秀不好。”韓金陽趕緊說道。


    馬大媽點頭,還算懂事,又說道:“你上茅房尿一下,晚上最好別跟秀秀一間屋,等明兒就好了。”


    韓金陽上過戰場,殺過人,也差點丟過命,他從來不信這個,但是想到秀秀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是照著馬大媽說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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