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兒已經夠讓人窩火了,可沒想到最近鄉裏又傳來消息,要查女醫過往貪汙受賄、輕則罰錢,重則要帶到縣裏處刑!


    朱舒真幹過些許不幹淨的事情,畢竟多拿錢才好堵家裏人的嘴,如今消息一傳過來,她整個人就坐立難安,心中的火更是越來越大。


    憑什麽我擔著風險,賺到的錢和給女兒的機會,全被你們享受去了?!


    怒火總得找個地方出來,朱舒黑著臉將自己家裏和公公需要清洗的衣服全扔進盆裏,高聲喊道:


    “大嫂,我帶著田果和孫鳩去草棚看看病人,你把衣服幫我洗了吧!”


    在廚房忙碌煮飯的大嫂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她一天煮全家人八口人的飯,還得喂豬喂雞收拾家裏,已經累的腰都斷了,還要她繼續洗衣服?


    朱舒,你不要太過分了!


    大嫂剛想要發火,在後院忙著劈柴的丈夫趕緊喊道:


    “素你別急,想想果兒,就再多幹一點,等果兒考上成醫就好了!”


    聞言,大嫂想要罵出的話硬是憋在了嘴裏,她猛的深唿吸,好一會兒,才大聲迴道:


    “行,弟媳你去忙吧,這衣服我洗!”


    從聲音中聽出不少怒火的朱舒終於舒心了不少,她冷笑一聲,喊著田果,笑嘻嘻的帶著人去找孫鳩。


    田果還在理麻,十歲的女孩還有些懵懂,可眼睛看到的東西卻做不得假,母親這些天累的不行,二嬸卻能閑的到處轉,兩者對比的太過明顯,她怎麽不會生氣?


    她太過於年幼,即便是母親讓她忍,臉上還是帶上了幾分情緒,朱舒也沒管,就這麽正常的往孫鳩家走,而後領著孫鳩往草棚去。


    孫鳩是個聰明的女孩,已經學會察言觀色和掩藏情緒,看這嬸母侄女兩個有些不對付的樣子,立馬閉上了嘴巴,默默的跟在身後。


    三個人就這麽往草棚走,給兒媳送飯的趙媼看到她們一行人,極為熱情的打起來招唿:


    “朱舒你這是身體好點兒了,要去草棚?”


    “對。”麵對外人,朱舒就沒有那麽多火氣了,她露出來笑臉,說道:


    “身體還是不太好,可這不是有了兩個學生嘛,還是打起來精神,多帶著她們熟悉。”


    “啊,是得多熟悉。”趙媼停下腳步,她家裏孫女太笨,第三場就被涮了下來,故此對兩個學生也沒什麽酸意,甚至覺著她們學好了,對自己是好事兒,這麽想著,她微微低頭看向兩個學生,道:


    “你們兩個,看師長帶你們多上心,可得好好學,尤其是孫鳩你啊,平日裏學的可不算多好,得多下功夫。”


    孫鳩藏拙,卻沒有藏太多,在平日裏做題的那些女孩中,她能排進前五,隻是大家的注意力總會給第一,爭奪的也是那兩三個最有可能奪冠的,於是孫鳩在感知上就成了那個‘學的不算好的人’,直至比試結果出來,大家還是有些不太敢信。


    倒不是覺著孫鳩作弊,這次考試還有個過往挺被大家看好,結果第五場就被刷下來的女孩呢,大家主要是覺著孫鳩就是多了幾分運氣,再加上心態太好,父母沒給壓力,過往吃的好撐住了曬之類的,總之,不全都是靠算數實力才當上了學生。


    結果已定,大家最終還是得接受,而看著那些因為家裏給了太大壓力和吃的少,女孩身體差而距離孫鳩就差一線就能打敗她做學生的,不少人家裏也有些戚戚然,想著要不要給自家女兒多加上兩口飯。


    這些和孫鳩關係不大,唯獨接觸兩種人多,一種就說她運氣好,僥幸才考了第一,不然怎麽比得過自己女兒/妹妹/侄女,另一種就是督促她好好學習。


    對於前者這些酸味能飄十裏的,孫鳩明麵上會很謙虛的說,對啊對啊,這運氣實在是太好了,要是你家女兒/妹妹/侄女沒有出錯,我就不會當上學生,實在是太可惜的話來惡心對方。


    畢竟,於失敗者而言,勝利者的寬容,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的失敗,紮心程度高到沒影,孫鳩還說的特別誠懇,反駁都反駁不了,沒幾次就有人不再過來說這些酸話了。


    而後者這種出於對她學習關注的,孫鳩也當做好心,很認真的迴道:


    “放心吧趙媼,我肯定好好學的。”


    “哎。”


    趙媼很是開心,她嘴角的笑意變得更大,可當視線轉移到田果身上時,那笑意不由得減少了幾分,驚訝的問道:


    “這孩子怎麽了,還板著張臉的?”


    “擔心她阿母呢。”


    朱舒臉上也多了幾分愁容,她道:“我這些時日身體不好,要教學生,還照顧病人,應付上麵的差事,著實有些忙不過來,大嫂幫我多擔待了些,也是累的不行,她也跟著心疼母親,就……唉。”


    田果猛的瞪大了眼睛。


    什麽胡話,你哪裏忙了,還有,什麽是我阿母給你擔待的,分明是你把活計推給我阿母的!


    如此顛倒黑白的本事,著實震驚的田果說不出話來,而趙媼則了然的點了點頭道:


    “怪不得,家裏要做的活計那麽多呢,一個人做怎麽不累,田果是個孝順孩子,平日裏再多幫阿母多擔待一些吧,等你大哥兵役迴來,娶個嫂子進門就好了。”


    憋屈的情緒不會消失,隻會轉移,田果終歸是懂點事的,孝順對孩子是最大的稱讚,而她不能反駁趙媼和嬸母的話,否則就是這就是家醜外揚,是不孝了!


    田果腦海中不由得升起了很多恐怖的事情,她隻能憋屈的點點頭,應道:


    “嗯。”


    長輩很難真正關注小孩子的情緒,趙媼也是如此,聽到答複,她便心滿意足露出來笑臉,又和朱舒多說了幾句話,而便離開了。


    朱舒心情不錯的將兩個孩子帶到了草棚,教導著她們要怎麽做些打下手的雜事兒,當然,對孕婦和臥床的病人說的也是教她們學習。


    這些人也沒有懷疑,還誇起來朱舒負責,聽著這話,田果簡直氣的肚子都要炸了。


    她/他們到底有沒有眼睛啊!


    田果憋著氣忙碌,下午,販貨的貨郎擔著擔子進了村,朱舒好奇的過去看熱鬧,竟然看到了擔子裏有漿米糕。


    米糕是用煮熟的精米反複捶打成團,在分成小塊,填進去麥芽熬出來的甜漿,滾成團子,再壓成餅,咬一口,糯糯的米團和甜漿在口中一路甜到胃裏,別提多好吃了。


    可惜這東西太貴,兩寸大一指頭厚的餅的就要三錢,誰家買得起?朱舒也想吃,她其實是有點零錢在手的,就是不敢買,怕別人說她貪吃,也怕家裏人對她不滿,不過如今都到這種時候了,管它呢,她就買了!


    朱舒一口氣要了七塊。


    這下,圍繞在貨郎身邊的婦人小子全都驚呆了,有個年齡大的老媼趕緊製止道:


    “朱舒,你怎麽能這麽敗壞錢呢?”


    “三嬸。”朱舒知道肯定會有人嚼舌根,她早就想好怎麽應對了,麵對著這個老媼,她迴道:


    “我大父這些天有些吃不下東西,他年齡大了,是到吃點好的的時候了,還有我大嫂,她幫我擔待了不少家裏的活計呢,也是累的不輕,我得謝謝她啊。”


    說著,朱舒拿出來漿米糕遞給田果,邊遞邊說道:“我家孩子還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呢,就給她嚐嚐,她這些時日幫阿母也累的不輕呢。”


    這兩年,田家有錢多了,漿米糕沒有吃過,麥芽漿卻是嚐過的,年幼的田果抗拒不了對美食的渴望,即便是心裏對朱舒再討厭,還是忍不住接了過來。


    朱舒一點也不意外會是這個情況,她笑著又拿出來一塊漿米糕塞到了孫鳩的手裏,笑著說道:


    “你是我學生,也吃一塊吧,日後得好好學習啊。”


    田果已經克製不住的咬上了漿米糕,孫鳩思慮了片刻,也拿起來吃了一口,看著兩個孩子已經開吃,朱舒臉上的笑意越發的大了起來。


    孝順公公,體恤大嫂,照顧孩子,都是人們難以指責的道德高地,朱舒這麽做,這麽說,三嬸和其他人著實沒辦法在說她敗家,甚至還隻能誇她做的好,隻有零星兩個酸她,小聲的嘀咕著她有錢太敗家。


    朱舒心裏冷笑,沒理會這些人,而是帶著兩人迴家。


    路上,朱舒自己美美的吃了一塊漿米糕,而孫鳩提前幾步跑迴家,從家裏拿了三枚錢迴來,一番推脫,將錢給了她。


    朱舒心下更加滿意了,她讓孫鳩迴家,做出一副身體虛弱,累的不輕的模樣,又拿出來一塊漿米糕來,切了一半,喊過來自己六歲的女兒,看著她開開心心的吃下。


    剩下的半塊,朱舒沒動,而是放在碗裏,等著留給丈夫,而另外三塊,等著家裏人迴來分。


    等待的時間沒多久,洗衣服的大嫂就迴來了,看著桌上三塊半的漿米糕,嘴巴裏不由得分出了唾液,她邊吞著口水,邊大聲譴責道:


    “哎呀,朱舒,你怎麽買這麽金貴的東西?這不是浪費錢麽?”


    “什麽浪費錢?”


    過來吃飯的公公帶著丈夫正往院子裏來,劈柴的大哥聽到妻子的聲音,好奇的拿著一截木柴過來,朱舒把之前的理由又拿出來說了一遍:


    “這些天熱,大父吃不下飯,今天貨郎賣漿米糕,我就買了點,想著給家裏買點嚐嚐,開開胃,剛買了就給田果和孫鳩吃了一塊,我這些時日損耗過頭了,身體虛的厲害,路上頭暈目眩的,就是缺糖,也就吃一個補補。”


    說著,朱舒扶著頭,整個人好像下一刻就要昏過去似的,卻還是強撐著將剩下的漿米糕分好:


    “我手頭錢就這麽多,隻買了七個,孫鳩迴家拿錢,跑過來把錢一放就跑了,現在剩下三個半,大父,你拿一個,矛,這半個是你的,大嫂,剩下的兩個給你們家。”


    這是一份表麵公平,實際上挑撥離間的分法。


    六個漿米糕,價值十八錢,看著不多,卻能買八口人一天的口糧,放在後世,這是價值一二百塊錢乃至更多的高端糕點,田翁是長輩,獨占一份沒有關係,若是隻剩下六個,那剩下兩家一人分三份再分也好,偏偏朱舒把漿米糕給了孫鳩一個,讓兩家分五個,更絕的是,她和田果先吃了一個,而孫鳩還把錢還迴來了。


    於是,按照她的分法,大哥家拿了三個,朱舒家隻能吃兩個,三枚錢充公,大哥家占了便宜,可他們家有兩個孩子,四個人分三糕,其中最不該獨占的人獨吃了一份——


    那,大嫂和大哥,以及五歲的兒子,怎麽分這剩下的兩塊糕?


    自己的丈夫隻能吃半塊糕,那他看著分了三塊糕的大哥家,心裏會開心嗎?


    獨占了一整塊糕的她和田果,誰會迎來不滿,誰又會得到最多的苛責,她又會不會恨呢?


    朱舒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會這麽多挑撥離間的法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麵對趙媼和三嬸她們會這麽說話,但她感覺,這樣做事實在是太爽了。


    我好不了,那你們誰也別想舒服!!


    第211章 女醫的家庭戰爭2


    女醫的選拔還是很苛刻的,能被選上的人,要麽就是各方麵都沒有短板,要麽家庭有能人還支持足夠高,或者自身有一處非常高的特長,不然很難競爭上。


    朱舒屬於前者,她的智慧和手段不差,至少要比同齡人強很多,隻是被家庭秩序中的身份拖累,被馴養出來的思維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又麵對著占據主場的公公,不知不覺中喪失了主權,直到吃了大虧,挨了疼,這才發現自己處境多麽危險。


    絕境,是能夠逼著人快速做出反擊的,發覺占領道德高地有多重要的朱舒,也不會讓自己陷入輿論指責中,她是從選拔學徒那天才開始叫自己身體不行的,做為評判人,朱舒也跟著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整天的,身體受不住也屬於正常情況。


    不過話說迴來了,如今沒有人的身體是足夠舒坦的,大多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除了小孩,隻要不是快死的病,大人很少叫喚,尤其是兒媳,因為很少有人為她心疼,甚至公婆姑嫂連帶著丈夫還會覺著她矯情,吃不得苦。


    兒媳能夠‘挺’起來,說自己幾l句不容易的時候,大多隻在孕期。而與之不同的,是家中的老人,又或者是真頂梁柱的男人,他們可以說說自己身上的病痛,受限於孝道和依靠,兒女/妻子都會小心照顧,多承擔一些活計。


    說白了,處於弱者身份時,疼也不會有人在意,還會惹來嘲諷和訓斥,那還不如不說,而處於強者身份時,說出來便能獲得好處,那肯定要多說了。


    朱舒做為兒媳,原本她這麽說也沒什麽用,不過,當她不被局限在家中,在外創造了比男人還要高的價值迴來時,那她也有了能夠說自己身體不好的權力,公公會問一問,將她做的活讓嫂子再多擔待一些,丈夫也會主動承擔過去一些活計,好讓她能夠好好休息。


    有了身體不好這個說辭,再加上這些錢都是她賺的,朱舒就算是獨吃了一整塊漿米糕,也還在一個合理範圍內,畢竟她可是花的自己的錢,六塊分出去了四塊,三塊給了大嫂家,這麽厚道的做法,誰能指責她?


    就算是想數落她大手大腳多花錢,還有些虧待丈夫和孩子,那有前麵的理由等著呢。


    對於朱舒來說,她這麽做也不吃虧,以前這些錢也沒落到她手裏,畢竟公公沒死,她握不住錢,全花了還能落自己嘴裏一份,說出去還能博個孝順厚道名聲,總比以往見不得個水花好得多。


    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的,朱舒丈夫田矛就是,他正處於一個很微妙的狀態,嘴巴咽著唾沫,這麽好吃的東西,他也是饞的,可心裏又是覺著老婆買這麽貴的東西太敗家,但想想她身體最近真不好,買一點兒吃也不是不行,可怎麽買這麽多?也是,不買這麽多她也吃不得一個,這……


    田矛腦中思緒亂飛,最後還是什麽話都沒說,當他看到自己女兒也眼巴巴的看著碗裏的那半塊漿米糕後,心裏不由得一軟。


    “小梅過來,過來和阿父一起吃糕糕。”


    坐在石頭上,田矛拿起來碗,讓女兒又啃了大半塊漿米糕後,這才慢慢吃起來剩下不足五分之一的漿米糕。


    而看著他動手,大哥先是將剩下三塊最大的那個推給了父親,又將次之的拿到自己手裏,把最小的那個遞給了大嫂:


    “你和季分分吧,果兒已經吃了一塊,不用再給她了。”


    說著,大哥將拿著的米糕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看著丈夫拿走整塊的漿米糕直接獨吞,兒子又扯著自己的褲腿喊“阿母,我要吃糕。”的情景,李素心裏突然間變得極其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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