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睫微顫,黑亮的眼底盈著淚,明明晶瑩就要滴落了,卻還噙在眼中,仰起下巴。


    似在隱忍痛苦。


    蘇緲心下一緊,心口堵得難受。


    但她知道,此刻不是心疼他的時候,有些話要說明白。


    蘇緲快步走到浴室拿出一條浴巾,將浴巾直接丟了過去,浴巾正好將蘇喻言的腦袋蓋住。


    “把頭發擦幹。”


    蘇喻言身子一僵,他不明白媽媽這是什麽意思。


    是怕他感冒覺得麻煩?


    還是關心?


    如果是關心,為什麽媽媽會這麽冷漠。


    若是之前,媽媽看到他哭早就過來哄他了,看到他哭也早就露出難過的表情了。


    為什麽現在沒有這樣。


    還有媽媽為什麽不迴答他剛才的問題,是被他說中了嗎?


    真的不想要他了是嗎?


    想到這,蘇喻言難受得僵在原地。


    得到以後再失去,果然就不是那麽容易能接受了,已經沒有辦法再適應那種無人問津的日子了。


    蘇緲見他沒動,知道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輕歎口氣。


    養孩子就是造孽,尤其還是養這種心思敏感的孩子。


    最終還是蘇緲妥協,她走過去,伸手揉搓他的腦袋,將頭上不明顯的濕潤擦幹。


    “知道媽媽為什麽生氣嗎?”浴巾拿下,將浴巾丟到沙發上。


    蘇喻言抬頭,努力忍著淚,不讓淚落下來,“因為我不聽話。”


    “不是。”蘇緲搖頭,“媽媽生氣不是因為你不聽話,是因為你沒有保護好自己,讓自己置身危險當中。”


    “你有沒有想過,你跳上車的後果是什麽?我能理解你看到朋友被綁架,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語調稍頓。


    “可是你完全可以打電話給媽媽,如果你給媽媽打電話,媽媽難道會不管嗎?”


    隻要你開口。


    隻要你開口,我能做到的都盡數滿足你。


    蘇緲繼續,“你知不知道媽媽聽到你出事的時候,心都快跳出來了。”


    多少次死裏逃生,那時都沒這麽緊張過,卻因為這個小子心亂成那樣。


    “媽媽知道你聰明,可是你到底還隻是個小朋友,如果對方稍微聰明一點,你覺得你那點小聰明是能製服劫匪還是激怒劫匪?”


    當時她真的恨不得自己能飛,能瞬移,她生怕自己會趕不及,更怕他會害怕,怕他會受傷。


    蘇緲又問,“你有沒有想過媽媽會擔心你?”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今天海市幾乎被翻了過來?”


    肖澤焱動用了道上的人。


    謝忱給了警方威壓。


    九北訦幾乎動用了他所有的人脈。


    夏周劍更是出動了所有騎手參與。


    蘇喻言聽著這一字一句,臉色慘白,眼淚滴落。


    “媽媽,言言知道錯了。”聲音帶著顫。


    蘇緲不忍別過臉,不看他,“你錯的可不止這一點。”


    蘇喻言抽噎。


    他還有哪裏錯了嗎?


    聽著孩子的哽咽聲,蘇緲心底越發不是滋味,半蹲下,雙手扶在他肩頭,“兒子,媽媽知道你心裏沒有安全感,可是有些事你應該適可而止。”


    蘇喻言身子微僵。


    他不明白。


    “媽媽這段時間對你怎樣,你難道感受不到嗎?”蘇緲嚴肅地問他。


    蘇喻言囁嚅,“媽媽對我很好。”


    他能感受得到,媽媽對他無限縱容。


    蘇緲頷首,“既然你知道媽媽對你好,你怎麽還這麽不信任媽媽呢?”


    蘇喻言迷茫。


    他沒有不信任媽媽。


    見他麵露迷茫,蘇緲解釋,“如果你信任媽媽,你就不說出媽媽會不要你的話來。”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個孩子心思重,他試圖掌控一切,他大抵是覺得這樣能永遠把母親留在身邊。


    之前沒談這件事,是覺得他還小,這樣能讓他稍微安心一點就由他去吧,等他稍稍大一點,等他安全感再足一點再跟他好好談談。


    反正她也不是很在意。


    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問題不能再拖了,必須要正視這個問題了。


    歸根究底還是沒有安全感。


    蘇喻言眨眼,眼尾暈紅明顯。


    “兒子你要明白,媽媽永遠都不會不要你,盡管媽媽在生你的氣,那也隻是在生氣而已,不會因為生氣,不會因為任何因素就不要你。”扶在他肩上的手稍攏,捏了下他的肩。


    蘇喻言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次落下,“真的嗎?”


    真的不會不要他嗎?


    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會不要他?


    “你到現在還在懷疑媽媽嗎?”蘇緲問,“媽媽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是嗎?媽媽知道曾經做得很不好。”


    蘇緲鄭重,“那些曾經也不是說一聲過去就真的能過去了,畢竟是真實發生過的,確實對你的心理造成了傷害,媽媽在這裏跟你說聲對不起。”


    “媽媽希望你不要再那麽沒有安全感的繼續生活下去了,試著再相信一次媽媽好不好。”


    語氣裏帶著一絲懇求。


    蘇喻言凝視著蘇緲認真的眸子,眼淚止不住的掉落,哭到不能自已。


    蘇緲心疼的將他摟進懷裏,他的淚浸濕了蘇緲的肩頭,蘇緲心底同樣難過,明眸微濕。


    懷裏的小人哭到全身顫抖,他是那麽的小,那麽多脆弱。


    對他而言過去的五年是何等的殘忍痛苦,才導致他變成如今這樣,才導致他這麽沒有安全感。


    哭了許久,蘇緲將他拉出懷,柔軟指腹劃過他的眼尾,輕聲道,“好了,不哭了。”


    奈何越是這樣,蘇喻言就越控製不住的哭。


    蘇緲見狀,“在哭就不好看了。”


    蘇喻言瞬停。


    不行,不能不好看。


    媽媽喜歡好看的人。


    蘇緲自己都沒想到這句話這麽靈,差點沒憋住,紅唇微勾,又很快扯平。


    “好了,去洗澡,等會感冒了怎麽辦。”蘇緲催促他去洗澡。


    說到淋雨這事,她覺得謝忱這貨挺人才的。


    兒子在牆角淋雨,他自己坐在車裏。


    還好隻是蒙蒙細雨,要是大雨淋透了非感冒不可,蘇喻言體質本就不是很好。


    雖然這段時間稍稍長了點肉,可是一摸脊背還是很明顯能摸到骨頭。


    蘇喻言低低的“嗯”了聲。


    就在此時,被蘇緲丟在床上的手機響了。


    鈴聲急促,打斷了母子倆談心後的溫馨,母子倆同時抬眸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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