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慶眼睛都紅了,發了狠的刨。


    隻有一盞昏暗油燈的通道裏,他一鏟子上去,一大塊土落了一下,隨之瀉下的就是一小片天光!


    通了!


    就連沈金都覺察到那光線,轉頭看去。


    “我去叫許爺爺和許伯伯。”


    撒丫子就往外跑。


    院門已經被人撞開,沈金也跑到了通道口:“快,快,挖通了!”


    許掌櫃和許叔聞言也不管外邊什麽情況了,跟著小金就往地道裏跑,許文慶隻是挖,把洞口快速擴張到能一人通過。


    外邊不知是個什麽情況,許文慶自己先探出頭去,是片林子,許是土匪都衝進城裏了,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人,許文慶忙把兩手一撐,上去了。


    緊接著是許文泓、沈銀、沈鐵、沈金,都是魏令貞和許掌櫃在下邊遞,許文慶在上邊接。


    孩子們都上去了,魏令貞也被許掌櫃推著往上,等魏令貞上去了,許掌櫃往上遞了兩把鋤頭,一把鏟子,讓許叔快走。


    許叔哪肯先走。


    “阿郎快上去。”


    地道外又是一聲響動,是桌子被推移開了,許掌櫃不再多話,三兩下就上去,被許文慶和魏令貞一起拉了一把。


    甚至能聽到通道裏盜匪興奮的唿喝:“有地道!追上去!”


    他也不多話,讓許文慶快拉許叔,魏令貞和許文泓去抱上沈銀和沈鐵,自己把匕首一藏,抄掏出那小藥瓶就用鋤頭尖往裏沾了沾,兩把鋤頭的鋤尖都快速沾了藥。


    這時許叔已經上來了,才走出地道口沒三步遠,一個壯漢就從地道裏鑽了出來。


    許掌櫃早候著了,一鋤頭就掄了過去。


    他不是個在打鬥上有天賦本事的,那一鋤頭並沒能精準掄到那漢子頭頸心等要害上,隻一鋤鋤到那漢子的手臂。


    見血了,見血了!


    許掌櫃激動得滿眼冒光。


    那漢子卻還不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麽,他痛得慘叫一聲,氣得一把子抓住那鋤頭拔出來就往上爬。


    許掌櫃力氣沒他大,鋤頭被那漢子拔出來後還攥手裏,他扯都沒扯動,一旁的許文慶和許叔忙抄了鋤頭鏟子就要來幫忙,結果那鏟子還沒拍過去,那壯漢才爬到一半,動作竟滯塞起來。


    許掌櫃一把抽迴自己的鋤頭,這一迴叫他輕易抽了出來。


    “走!快走!”


    讓魏令貞幾人走,他還守在洞口,如果說有什麽辦法有把握殺了追上來的盜匪,利用這洞隻能容一人爬出來的地勢,一把帶毒的鋤頭掄過去是最能成事的。


    盜匪追進來了三人,看第一個爬上去就發出一聲慘叫,已經知道是被攻擊了,人明明還要往上爬的,緊接著動作竟又慢了起來,大聲在手邊問:“老二,你怎麽了?”


    那老二被兩個同伴給拽下去,嘴唇都開始發烏了。


    這三人原是一家子兄弟,親兄弟被人殺了,還肯甘休?尤其剛才看到那被子褥子可都是錦被。


    住間破屋,結果蓋的卻是錦被,還有地道,想也知道是富戶特意找的這靠城牆的破房子挖地道逃跑的。


    土匪也有土匪的規矩,富戶輪不著他們,他們隻能搶這種小戶,小戶裏碰上了肥羊,這還能放過?


    但這兩弟兄也不傻,自家老二是怎麽死的,一看就用了毒,他們也沒蠢到馬上就往去送死。


    老大衝上邊喊話:“有本事你們就守著這洞口。”


    轉頭跟老三道:“老三,去喊人來!”


    那老三應著,卻沒有真的走,不過是給上邊的人施壓罷了,肥羊,自然是他們自家兄弟分。


    許掌櫃確實不敢守,也清楚守不住,那邊盜匪太多了,人來得多了,十個他也不夠人砍的。


    他示意許叔走,許叔卻是擰,把手裏的鋤頭一握:“我守著,你們走!”


    能多守得一時是一時。


    許掌櫃哪裏肯叫他守,守到後邊就是一個死,而且就算搭上一條命守,也根本多爭取不了多少時間。


    為這點時間讓許叔把命搭上,許掌櫃幹不出來,他一把拉住許叔:“一起走!”


    許文慶都急著想過去幫忙了,正要邁腳,旁邊的沈金忽然發出一聲壓著興奮的低唿:“大哥!”


    循著他的視線,就看到灌木後站了個看上去年二十左右的高大少年。


    沈烈是主動把自己曝露出來給沈金發現的,隻讓小家夥喚出一聲大哥,他就把手往唇邊壓了壓。


    沈金忙捂住嘴。


    可就是這一聲,也足以讓許掌櫃聽到了,他循著沈金視線望過去,看到那灌木後站的人是誰時,激動得都要謝天爺了。


    沈烈!


    往旁邊再看,還有陳大山!!


    老天要救他們一家!!!


    許掌櫃喉頭滾了滾,他覺得,他上輩子一定積了天大的德。


    沈烈和陳大山已經取了弓,衝許掌櫃和許叔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跑,就從後背箭囊裏抽出箭來,張弓搭上。


    許掌櫃霎時意會,豎起兩根手指,給沈烈和陳大山提示了盜匪人數,見兩人點頭後,就收了手衝許叔道:“走!誰守在這都得死,守不住多久的,我們熬不過他們,快跑。”


    許叔也看到沈烈和陳大山了,知道他這話是給底下匪盜聽的,沈金那一聲大哥,他們知道是沈烈來了,匪盜隻會以為小孩兒叫的人原本就是這家裏的一員,根本不會多想。


    他也配合,一歎氣一跺腳,跟著許掌櫃就跑。


    兩人往魏令貞幾人方向狂奔,一家人狼狽往前逃,口中一直叫著快跑,聲音把自己的位置曝露得死死的。


    底下兩個盜匪安心了,兄弟兩個輪番往上爬,最先出來的那一個,眼裏隻有正逃跑的許掌櫃一家,壓根沒注意到側前方樹叢後還有人。


    一人爬了上來,沈烈沒動。


    等第二個也上來,才邁出兩步,第二步甚至都還沒落地,沈烈和陳大山合作幾年的默契,連多一句商量都不需要,兩人手裏的箭就同時射了出去。


    兩個揚刀要追肥羊的盜匪,耳邊隻聽到破空之聲,背後的汗毛根根炸起,意識到危險,甚至還來不及看清那危險從哪兒來,心口一痛,身體一僵,人就呆立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低頭,隻看到當胸一尾顫動的箭羽。


    第167章 狼狽


    一邊往前跑一邊留意後邊情況的許家人都沒反應過來,樹後的陳大山和沈烈已經快步疾出,手起刀落給還沒死透的二匪各補了一刀,送他們死得不能再死,再把軍中配置的鐵箭拔出,取走了二匪手上也是從死亡士兵手中收繳來的刀。


    動作之幹脆,神色之平靜,好像收割的隻是獵物,收取兵器也仿若行獵之中給獵物抽筋剝皮。


    許家人不由得都停住了腳步,一麵是震撼,一麵是死裏逃生後的脫力,似魏令貞,現在別說腿軟,她是整個人都發軟,如果不是懷裏還抱著個沈銀,強撐著,人都要癱下去了。


    她們一家人,今天差點就得全交待在這兒了。


    沈烈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又快,幾步已經到了許家人眼前,他把眾人都打量一眼,最後問沈金:“甜丫呢?”


    沈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抿著嘴搖頭。


    沈烈早在看到地洞中隻出來了兄弟三人,就已經猜到了什麽,這會兒鼻間也有些酸澀,喉頭滾了滾才把那澀意壓下,沒再多問,把手上收繳來的刀遞給了沈金身邊的許文慶:“拿著防身。”


    轉與許掌櫃道:“不能耽擱了,趁現在城裏亂,我們得馬上離開,我和大山探路和戒備,勞您和許叔幫著抱一抱小銀和小鐵。”


    許掌櫃連連點頭,忙把手上的鋤頭遞給了長子由他扛著,又提醒了一句鋤尖有毒,讓小心些,就從妻子手中把沈銀接了過來,又與沈烈解釋了一句沈銀和沈鐵是餓狠了,才道:“我庇護所裏還藏了些糧食。”


    餓狠了,倒和沈烈猜的一般,他點頭:“我知道那些糧食,但現在不能去了,我們人太多,這會兒剛剛城破,盜匪沒有餘力管城外,隻有現在是逃走的最佳時機,等他們騰出精力來再想走就難了,而且地道這邊隨時會被人發現,你那些糧食一次帶不走多少,曝露了位置反倒不好。”


    許掌櫃再不多問:“都聽你的。”


    許叔也從許文泓手裏接過沈鐵,陳大山把刀給了許文泓,自己往前邊一段探路,沈烈看了看沈銀和沈鐵的情況,見隻有沈銀還能睜眼看看他,虛弱的張了張嘴,看口型應該是想喊他。


    他眼圈有些泛紅,捏了捏沈銀的手,說了聲別怕,當即揮手讓許掌櫃一行人跟上,護著他們一起隱入了山林。


    許文慶和許文泓肩上扛著鋤頭,手裏握著那刀,激動得手都抖,除了戒備四周,目光時不時看向沈烈和已經先往前邊去的陳大山。


    原來這就是爹和文博口中的沈烈和陳大山。


    神兵天降也就是這樣了。


    少年人的激動沒人注意,許掌櫃一行人心神還繃著,怕曝露行藏,除了最初溝通的幾句,連多一句話都不敢說。


    ……


    沈烈和陳大山當初過來時頗難,這會兒因為盜匪全都衝進了城,迴程反倒容易,隻要注意隱在山林裏,小心著有沒有之前在哨點現在正往縣城裏來的盜匪和流民就行,反倒不需要像當初那樣繞兩日的路。


    崗哨確實有,但是應該是在較遠的地方,較近的他們倒也遇見了,聽著城破的動靜正往縣城方向趕呢,沈烈一行人隱在林子裏潛行,倒也沒被他們發現。


    至於附近逃進山裏的鄉民,這會兒外圍是一個都見不著了。


    所以,不過一個半時辰,沈烈和陳大山就帶著這老老少少轉入十裏村內圍的山林裏。


    因為一直是在山裏走的,沈金初時並沒有發現他們走的是迴村的路,直到附近的山越來越熟悉,他才愣住了。


    不是高興,而是恐慌。


    整個人被一股自心底彌漫而出的恐慌攫住,腳步都慢了下來,眼圈也開始泛紅,卻不敢叫人知道,微低下了頭。


    “大哥和你爹娘,就這樣了,有些事不能讓你們知道,希望你不怪大哥,大哥教你的手藝,你好好練著,會打獵,在山林裏能活,隻要不逢天下大旱大疫,靠著這大山,大多能挺過去的,知道了嗎?”


    從幾家離開到現在,四個月不到,於沈金卻像煎熬了一輩子一樣漫長,可再是漫長,當初大哥和小安走之前跟他說的這句話他卻仍然記得,清清楚楚的記得。


    那天他得了心心念念許久的彈弓,還得了大哥和小安給他掏的一個地洞,歡歡喜喜的迴了家,滿心等著第二天早晨背著自己的小弓跟著大哥和小安還有幾家的孩子一起訓練,如往常一樣的訓練。


    可第二天一早再找過去,再沒有訓練了,等著他的隻有人去屋空。


    一起訓練的所有人都走了,隻有他被留了下來。


    他知道原因,所以隻是難過,並不怨恨。


    爹娘做的那些事情,沒有誰敢帶上他們的,大哥大嫂小安和阿寧,待他們夠好了。


    那時的沈金也覺得,他學了手藝,有了地洞,背靠大山,跟著爹娘,怎麽也能活下來的,可經曆過祁陽縣這一場惡夢,他再沒有這份信心了。


    無人庇護,他誰也護不住,他連自己都護不住。


    腳下的步子越來越沉,他卻根本不知該怎麽去開口。


    求大哥帶他們走嗎?


    養他們兄弟三人得多少糧食?


    到處都是盜匪,地沒法種,沒有糧食日子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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