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裏迴來的路上秦芳娘已經跟她說過具體請的哪家,每家出幾個人。


    一家姓施,叫施二郎,家裏青壯現在隻他一個了,所以隻他自己來幫忙,另一家姓盧,盧家人丁還算旺,屆時會來兄弟兩人幫忙。


    加上陳家父子,就是五個人。


    桑蘿與陳老太太道:“阿奶,我這要擺攤,活計也撂不下,飯食的事就全權托付給您,今天買迴來的這些穀子舂出來就暫先用著,那些鹽也放在您這邊用,明天我從縣裏會再買些穀子帶迴來,除了米,每天我另給您二十五個錢,您看著幫忙買些肉和菜張羅一下飯食。”


    “多少個錢?”陳婆子驚住了,“五個人,加你們自己家裏人也就八個人,二十五個錢買菜,你這是讓拿肉當飯吃啊?”


    “除了熬油的肉貴,那肥瘦適中的好肉也就十五文一斤,你這是準備一天上一斤肉?”


    陳老漢以為桑蘿是年輕,不知這裏邊的事,忙道:“阿烈媳婦,村裏給幫忙蓋房子的人管飯,通常是各家憑家裏條件辦,但肉一般是燒素菜的時候切一些進去就成,這就算肉菜,隻要飯能管飽,菜裏有肉就是很好的招待了,不是得上大肉。”


    陳婆子也道:“雞蛋一文錢一個,這也算得上是葷菜,素菜便宜,你們八個人吃,做得豐盛些,一頓五個素,一天兩頓,三四文錢也管夠了,這也不用上別處買,就在我家買就行。


    你請的人不多,五個人,小安小寧還是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一天用不著這麽些錢。


    一天兩頓,肉有半斤就很體麵了,豬肝豬心這些東西也可以買一買的,這也是葷菜,卻要便宜不少,這樣劃算著來,一天有十五個錢盡夠的了。


    你信得過我,就先照一天十五個錢放我這,估計著是差不離,要是不夠我再找你添,有多的就再還給你。”


    老太太叭叭一通教她怎麽花更少的錢置辦出相對體麵的飯食,桑蘿聽得笑了起來:“信不過誰也不會信不過您,不過不是八個人吃飯,是十二個人,您和嬸子再帶著兩個孩子也和我們一道吃。”


    陳婆子愣了愣,擺手:“那不用,借灶屋給你用是借灶屋給你用,一家人都跟你們一塊吃算個什麽事,我們自己家簡單做一做就是了。”


    桑蘿半嗔半怪:“您見外了不是?您家四個大人,三個都在幫我幹活,嬸子也跟著我一道擺攤,我就是那樣計較的人?還缺了二郎和小丫兒一口吃的?再且說了,兩孩子不也沒閑著嗎?他們跑我家開地去了,您可別說您一點兒不知道呀。”


    陳婆子:……


    “話不是這樣,你蓋房子開銷本就大,我們一家子全吃你的算怎麽迴事?”


    不說別的,壯勞力食量大,加上平時缺油水,煮上白米飯的話,他們一人一天能吃掉一升的米,五個人就是五升,這要是十二個人,她們就是收著些吃,那也不會少消耗了,桑氏今天買迴來的那一鬥穀子,怕是一天下來就隻剩糠了。


    還沒嘟囔完,被桑蘿把手臂摟住:“算我謝您和阿爺還有叔嬸事事為我考量許多,又不辭辛苦替我張羅,您可別再推辭,真要叫嬸子和孩子單獨吃飯,那我才不用做人了,往後都沒臉往您家來。”


    個天爺。


    老太太哪經過這陣仗。


    她兒子兒媳也不會跟她撒嬌啊。


    這要命了。


    老太太話都不會說了。


    桑蘿還挑眉等著。


    陳婆子:“行,行吧,叫二郎也給你家挑泥去。”


    桑蘿就笑了,把錢袋裏早就點過的二十五個錢倒到桌上,推給陳老太太:“那就還是二十五文,您收好了就成。”


    陳婆子忙搖頭:“那不用,我們婦人孩子的不上桌,夾點兒菜就桌下吃,素菜添兩個就成了,還費那錢做什麽。”


    這麽些天呢,光糧食就得吃掉她多少?


    老太太想著自己當初心軟想幫一幫桑蘿,兩升米,那還是咬一咬牙添的第二升。


    現在呢,她們一大家子,六口人呢,就算算上她這個幫做飯的,也就三口人給幹活,人管六口人的飯,這蓋房子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工的,尤其人少,工期就拖得長。


    陳婆子自己都覺得她剛才肯定是被桑氏那小胳膊一摟,小嗓音一軟給整懵了才應下的。


    想到這裏,忙添補:“我們一家都跟著吃,那素菜我也不收你錢了,用不著這麽多。”


    扒拉扒拉就數出八個子兒就推迴給了桑蘿:“這你拿迴去,要不然我也自己開火就是了。”


    桑蘿:……


    這老太太,叫她怎麽說呢?是真不肯占人便宜。


    或者說,老陳家一家人幾乎都隨了老太太和老爺子這性情。


    她瞧老太太,老太太瞧著她,最後是桑蘿敗下陣來:“行,就托付您了,辛苦您和阿爺幫我操持。”


    把被老太太推過來的八個子兒收了起來,裝進錢袋裏。


    陳婆子臉上這才有了笑模樣:“這才對,不然我那飯也吃不安生,放心交給我吧,不耽擱你每天賣神仙豆腐的營生。”


    陳老漢一張滿是風霜的臉上也有了笑模樣:“明天伐樹挑泥,下午等你迴來了,咱們再把地基劃出來,後天早上你就隻管去縣裏,這邊就不用你操心了。”


    明天動工的事情說定,桑蘿提了另一樁事。


    “明天是十五,正好是三裏村大集,我和嬸子現在都在縣裏擺攤,集上的生意就顧不上了,就想問問,您明早去集上買菜,要不要順便帶個十幾二十塊神仙豆腐在集上試賣賣?這一點的話耽擱不了多少功夫,順帶手就能賣了的。”


    陳婆子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怎麽不行?貨帶得不多,我早去早迴,買菜和做飯都耽誤不了。”


    桑蘿就彎了彎眼,“行,那我一會兒再去弄些原料,今晚把您明早賣的那一份也帶出來。”


    說著就要告辭。


    陳婆子原要點頭,想到了什麽,叫住桑蘿,讓等一等。


    她迴屋一趟,不一會兒拿了個小布袋出來,道:“之前沒想起,你要是進山,村子附近這幾座沒什麽關係,要是走得深一些了,尤其會往那草木太盛的地方走,就把這個在褲腳和鞋麵上多灑一點兒,這東西防蛇驅蛇有些效果的。”


    桑蘿驚喜:“還有這好東西?”


    陳婆子就笑:“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你要是用得著,用完了再找我要。”


    她娘家爹是打獵的,這是她娘家傳下來的土方子,可惜,那年旱災,引得盜匪四起,大家各自逃難,她和娘家那頭就此失散了,現在爹娘兄嫂和侄兒是不是還好好活著,又流落到了哪裏,都不知道,全無音訊。


    這防蛇的藥,也就每年秋天家裏進山找點野果子時才派用場,所以陳婆子之前壓根都沒想到這一樁。


    桑蘿卻是很高興,有這東西,再稍微往深一點的地方她也敢走一走的,一迭聲的謝過,笑道:“我就靠著大山討兩口吃食呢,指定不跟您客氣,您到時可千萬別嫌我煩才行。”


    陳婆子笑著說不會,桑蘿這才告辭,歡歡喜喜拿著那袋子驅蛇藥粉迴去了。


    陳婆子等她走了才和陳老漢道:“這樣好的性子,受人一點好處都惦著迴報的,那兩口子先前把事做得那樣絕,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悔青了腸子。”


    那兩口子,自然是指的是隔壁的沈三和李氏了。


    悔不悔的現在還不知道,但也不用等老太太說的什麽虛無飄渺的以後,隻第二天,李氏就氣了個夠嗆。


    第38章


    第二天,施二郎和盧家兄弟兩個天色剛亮就一人帶著一個帶水的竹筒、一把大斧子到了陳家,陳老漢和陳有田也是一樣,家裏沒有兩把斧子的,找村鄰借了一把,五個人一同進山了。


    桑蘿蓋房子的事村裏人昨天還隻是聽說,今天就真真的看著了,並且沈三還真沒在裏頭,大家暗戳戳瞧得可樂嗬,當然,到這個點,大家也就看到沈家幾個小的歡樂的蹦出來,至於沈三夫妻倆個,是一個也沒出過院門。


    而陳老漢這邊,一行五人頗受矚目,路過哪一家門口,都遠遠被行注目禮,等到近了,那厚道些的就問一句:“真是給沈家長房蓋房子啊?”


    那不厚道的就笑著問:“你們這圖啥呢,迴頭幹一天下來,那桑氏招待你們喝野菜湯?這你們也幹?”


    野菜湯?


    陳老漢隻是笑笑。


    辰正,滿村子各家開始做早食或是吃早食的時間點,一陣霸道的肉香在小村子裏四散溢開。


    和桑蘿她們獨門獨戶住在山裏不一樣,十裏村的村民們屋子雖也在群山環抱間,但二十二戶算得上是聚居在一片。


    誰家要是吃個肉,不說滿村都聞得到,二十二家裏少說得有七八家能知道。


    而如果恰巧有風,那小山風一吹,村裏一多半人家的娃兒都得被饞出來。


    今兒巧了,就是這麽一個好天氣。


    村裏各家,還沒開飯的走出自家門口,和同樣走出來的鄰居相對一眼:“這誰家做肉?”


    已經開飯的,捧著菜粥還沒開吃呢,一聞這香味,到嘴邊的粥頓時不香了,一家幾口眼對著眼:“誰家吃肉呀?”


    這是住得遠的,住得近的,那當得是和老陳家比鄰而居的沈三一家呀。


    沈金小朋友帶著他的兩個小兄弟,打從昨天吃了他們大堂嫂一碗肉粥,又知道了他們大嫂在吃食上的壕,現在不用油渣釣著,那也是開荒小分隊最積極的墾荒小能手了。


    天才亮就趁著他娘還沒起,拎著家裏的小尖鋤,帶上他的兩個小兄弟跑山上奔表現去了。


    幹了小一個半時辰,算著吃飯的點,饑腸轆轆迴到家,挨了他娘高舉輕放的幾下揍,奔到堂屋才端起碗,香甜的白粥還沒入口呢,鼻翼聳了聳,放下粥碗就跑了。


    個子不夠,跪坐在長凳上的沈銀沈鐵動作也很快,粥碗一放,手往條凳上一按,出溜一下就下了桌,噔噔跟著他們三哥往外跑。


    沈金在院裏聞聞,精準的摸到了院門口,扶著院門,目光落在了隔壁陳家那小院。


    “三哥,肉!”沈鐵已經饞得開始舔嘴唇了。


    沈銀吸溜:“陳小丫家的。”


    沈金點頭:“梅菜扣肉!”


    兩歲的沈甜搖搖晃晃扶著牆跟出來,她年紀還太小,到了院子裏著急追哥哥們,沒有挨著牆走,那走起路來就是奔著前邊撲的,好在看著險,在走不穩摔跤前總算是險險扒住沈金的腿站穩了,口水滴嗒一串全印在了沈金的粗布短衣下擺上。


    李氏出來就看到自己四個娃在院門外紮了一堆,對著陳家方向直咽口水。


    恰這時陳老漢一行五人算著點兒下山來了,後邊還跟著在草屋開地比沈金他們晚一步才下來的陳二山、陳小丫和沈安沈寧兄妹倆。


    沈金一遇到吃的,那腦子多靈光啊,看到沈安和沈寧跟著陳家人一起下山來,又想到早上陳家、施家和盧家的爺爺叔伯們都是幫大堂嫂伐樹蓋房子,當下眼睛就亮了。


    把掛在腿上的沈甜提溜起來往沈銀腿邊一塞,就直奔沈安去。


    沈甜猛不丁被她哥提溜開換了個地兒,站不穩差點兒摔了個屁股墩,好在沈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不過這也把沈甜驚著了,嘴一扁眼一閉,哇一聲就哭了起來。


    沈金沒跑幾步,還沒能跟這兩天刨地刨出點兒革命友誼的小夥伴們套上話,就被看到了這一幕的李氏追了出來,提著耳朵提溜了迴去。


    他護著自己右耳,嗷嗷的嚎:“娘,娘,你幹嘛!輕點輕點耳朵疼!”


    李氏哪管他耳朵疼,自己生的兒子,她能不知道沈金想幹嘛?


    看到沈安和沈寧在吃飯的點跟著陳家人一起下來,她能想不到隔壁那肉是怎麽迴事?


    看著各家被肉香招出來的或空著手或端著碗的村民,李氏臉色鐵青,提沈金耳朵的力道都沒把控住,就把人往家裏拽,不管那肉是桑氏出錢置辦的還是陳家出錢置辦的,今天真叫沈金湊過去要吃的,她丟不起那人!


    偏偏她越不想丟臉,越不願這時候招人眼,就越不能如願。


    沈金滿心歡喜想找沈安蹭點兒梅菜扣肉呢,他娘的物理攻擊來得太猝不及防,而且真的半點道理都不講,他連原因都不知道,就被他娘提著耳朵往迴扯。


    哪怕已經竭力跟上他娘的腳步,可大人和小孩子的腳步本就是有差異的,何況他被拉著耳朵走?


    沈金耳朵被扯得生疼,喊他娘鬆手也沒用,加之這當著滿村子的人呢,被這樣提著耳朵,麵子裏子都沒有了,沈金嗷的一下,眼淚一下冒了出來,再出聲就帶出了憤怒的哭腔。


    “你幹嘛打我?你憑啥打我?”


    憑啥,憑你想給老娘丟人!


    但這話李氏能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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