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原青泥巷百姓隻能住在城西的安置屋中。


    說是安置屋,不過是鎮尉府搭建的木棚,用極快碎布將周圍遮擋住了便完事了,有的鰥夫甚至為了清涼,直接將碎布扯開,露著夜風而眠。


    原本寂靜的城西,也變得熱鬧了少許。


    一處簡易的安置屋中,施良站在木桌旁正低頭沉思。


    破木桌上放著油燈,還有黎鎮地圖,房屋的圖紙,一本《天地風水》基礎風水書冊等。


    青泥巷的風水好嗎?


    施良對於風水是一竅不通,不過他卻知道風水與氣運有關,風水之盛,扭轉氣運衰敗也是常有之事。


    所以風水相師在大燕王朝是極為吃香的門庭,不過風水師門都是一脈單傳,傳徒極為苛刻,市麵上大多風水書冊奧妙無比,內藏玄機,一般人想要自行看懂,無疑是癡人說夢。


    而且一般風水相師與算命卜卦皆是,三分陰陽走天下,七分命理不出門。


    他們壽命極短,按照書冊上解釋所說,命道不是自己的選擇,是上天給的選擇,這句話便有些玄乎了。


    施良看了半個時辰,依舊是一頭霧水。


    “你什麽時候還懂得看風水了。”


    趙青梅端著兩碗水麵,掀開布簾走了進來,看到施良正在琢磨《天地風水》不由得問道。


    “閑來無事,隨意看看的。”施良放下了書冊笑道。


    兩人低著頭,吃著清湯寡水的麵條。


    “鐵娃的事你還放在心上嗎?”


    突然,趙青梅隨意的問道。


    “都過去好多年了,怎麽會還放在心上?”


    施良聽聞抬起頭,幽幽的道:“其實當初他搶奪我碗裏的粥,我倒是願意分一半給他,但若是搶奪你碗裏的粥........”


    施良的話沒有說完,但趙青梅聽到這,心中卻猛地一顫,好像有根弦被碰觸到了一樣。


    要知道她和鐵娃也是一同長大的,雖然玩耍時間並不如他們那般親密。


    隻是當時看到鐵娃不顧一切的衝向施良的時候,她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人性本就是複雜的。


    麵對自小一起長大的手足兄弟,以前的施良是很難下得了死手的,以前的他心中多少有些心結,但是現在的他倒不會。


    沒有那樣的趙青梅,也不會有現在的施良了。


    “到時候在院子裏,再種幾顆青梅樹,樹苗我都買迴來了。”


    施良看著圖紙輕笑道。


    趙青梅聽聞,有些惋惜道:“今年的青梅我釀成了酒,等待冬日取出給你,現在怕是喝不到了。”


    “會喝到的。”


    施良拍了拍趙青梅的手。


    “那胡家真是霸道,如當年鎮尉府上賑災抗洪的衙役一般。”趙青梅從田嬸那裏也得知,施良今天應該是受了不少冷落和輕視。


    施良自然能夠聽到趙青梅話中安慰,當下笑道:“胡家再霸道,也不過是黎鎮豪強罷了,等以後我幫你討個誥命夫人迴來,到時候迴家那什麽胡老爺看到你也要點頭哈腰的。”


    “誥命夫人最低也是五品吧,那可是仙官,能夠與府主平起平坐了,那到時候可就威風了。”


    趙青梅輕咗了一口水麵,也是笑了起來。


    在黎鎮,鎮尉便已經是天大的官,尋常百姓仰視的存在,而天宣府府主掌管九道三十七城大大小小事務,修為早是融經境的大能,就是清河水神也要俯首聽令的傳說人物。


    “五品的誥命夫人威風什麽?”


    施良笑嗬嗬的道:“一品的才威風。”


    “那你幫我討個一品誥命夫人,我就幫你討個王侯爵位。”


    趙青梅點了點頭,隨後左手撐著下巴道:“還要那種世襲罔替的,就當是給我未來的兒子也討一個。”


    在大燕王朝封侯那是極難,就是天宣府府主這樣的高手連最低的爵位都沒有,王侯爵位更是頂天爵位。


    “你以為我是開玩笑啊。”


    施良沒好氣的看了趙青梅一眼。


    “你的話我自然當真了。”


    趙青梅看到施良碗中麵已經吃完,習慣的將自己的水麵撈了過去,笑道:“等到時候那我們迴施族,看那些族老什麽臉色。”


    因為施良是施族旁係子弟,他不受待見,趙青梅當時嫁過來的時候自然也沒有受到多少好臉色。


    燈火下,兩人一邊吃著素麵一邊暢聊著。


    若是有人在旁聽到這談笑,怕是都會忍不住笑出了聲。


    ............


    醉月樓,三樓雅間。


    楚恆靠坐在椅子上把玩著手中酒杯,笑眯眯的看著前方佯裝平靜的青年。


    這一刻,他感覺前方青年和曾經的自己很像,一樣的天資不凡,一樣的有野心。


    “中司尉,不知道深夜喚小吏前來所謂何事?”


    成然抱了抱拳道。


    “不用這麽客氣,坐下來說吧。”楚恆放下酒杯道。


    “這恐怕有些不太合適吧?”


    成然聽聞,麵露為難之色。


    陰司內,誰都知道孫雲和楚恆不對付。


    “我讓你坐,你便坐下好了。”


    楚恆淡淡的道。


    成然聽聞,緩緩坐了下來。


    楚恆開口問道:“你今年也有十七歲了吧。”


    “有了。”成然迴道。


    “十七歲就能到達血氣境七品境界,確實不凡。”楚恆點了點頭道。


    “中司尉過獎了,陰司內誰不清楚您是十六歲到達的血氣境七品。”成然幹笑了兩聲道。


    “我自有我的機緣,要不然也不可能一窮二白之下,憑借白身到達血氣境七品。”


    楚恆笑了笑,凝視著成然道:“不說我,就說你吧,以你現在的修為想要再進一步,恐怕就要受到氣運挾製了吧。”


    “不知道楚大人這話是何意?”


    成然沉聲問道。


    他父親是商戶,家中雖然不缺吃穿,但沒有雄厚的背景與福緣,若是修為到達血氣境八品境界,氣運便是一道桎梏。


    官吏升遷,是最直觀提升氣運的一種方式。


    楚恆自斟自飲了一杯,道:“孫雲是不是一直告訴你,等到他告老了,便會由你接替他的位置?”


    成然沉默不語,沒有說話。


    楚恆直勾勾的看著成然,“短則半年,長則一年,很快司農的任命書便會下來,你覺得我成為了司農,我會讓孫雲的心腹接替孫雲的位子嗎?”


    哄!


    這一句話直接擊中了成然的軟肋。


    是啊,孫雲雖然說等到他告老了,讓自己接替左司尉,但就算到時候他有心,但是他說的話能算數嗎?


    楚恆看著有些錯愕的成然,沒有說話。


    但很快,成然便反應了過來,冷靜道:“中司尉今天喚小吏前來,恐怕另有原因吧?”


    “左司尉我留給你,你放心,沒人比你更適合了,畢竟到時候我還需要你幫我處理公事。”


    楚恆仰頭一笑,隨後站起身來,u看書 .uuash.cm 走到了成然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隻要你肯幫我,全心全意的幫我。”


    “怎麽幫?”成然心髒莫名跳了一下。


    “孫雲那個老家夥自詡正直公正,壞了我不少好事,但他後麵有張世初撐腰,我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拿下他,不過直覺告訴我這老小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楚恆冷笑了一聲,眼中兇戾一閃而過,“你幫我盯著他,有什麽異動隨時匯報給我即可。”


    成然聽聞,頓時沉默了起來。


    “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被所謂的忠誠所害。”


    看到這,楚恆拿起酒盞給成然倒了一杯酒水,“孫雲提拔你,也不過是覺得有利用之機,就像我一樣,這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攘,隻有這利字是永恆。”


    成然瞳孔驟縮,心髒開始劇烈跳動了起來。


    楚恆看到成然這反應暗笑一聲,當下繼續道:“再說那兒女情長又有何用,數十年後你還是一小吏,還是血氣境七品,八品,孫詩韻會如何看你?”


    “我知道了。”


    成然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精芒,隨後接過酒盞一飲而盡,“我一定不會楚大人精心栽培之恩。”


    “好,等到孫雲不在之時,便是你登上左司尉之日,我在此就提前祝賀成司尉了。”


    楚恆撫掌笑道。


    “我也提前祝賀楚司農了。”


    成然滿臉紅光,心中一片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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