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微笑著聊了幾句,她?偏熟悉的是當時一起在編輯部的同學,大家?找了張桌子坐下,一邊吃東西一邊聊天。


    老板專門請了樂隊來表演,在一樓小?舞台上演奏,二樓的人背靠木欄,也能和樓下的人打?招唿。


    多年不見,大家?變化都很大,當年聚在一起玩各種桌遊的同學們,如今推杯換盞間,談笑的都是股市和房價。


    葉蓁沒參與交談,隻是靜靜聽著,用刀叉慢慢切一塊牛排。


    偶爾有人和她?說話,她?也笑著應。


    到底都是同學,聊著聊著就談起當年學生時代?的趣事,不可避免地就說起秦既南。


    財經新聞滿天,生活裏也避無可避的名字。


    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們當年那一段,說的時候不免小?心翼翼去注意她?的臉色,見她?笑意不變,仍舊慢吞吞吃著東西,覺得過了這麽多年恐怕早就放下了,才放心地聊了起來。


    “南哥是迴國了嗎?”


    “迴了,前?段時間行?業大會上還?看見他了。人家?到底是天之驕子,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不用自己打?拚。”


    “你這話說的。”有人笑著去碰酒杯,“他迴來不好?嗎,咱們高低能說上幾句話,他願意念個同學情,也夠你公司吃好?幾年的。”


    “你想得挺好?,上哪能說上話。”那人說著剛好?看到樓梯上下來一個人,揚聲?叫住他,“喲,許哥,你也在,南哥來嗎今天,聽說他迴國了。”


    二樓下來的是秦既南曾經的室友,許子安。


    牛排冷了,有些硬,葉蓁放下刀叉,捏起一塊甜點吃。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空腹一天的緣故,她?今天總覺得特別餓。


    “好?吃嗎?”沈清央在旁邊問她?。


    “嗯?好?吃。”葉蓁迴神笑笑,“挺特別的味道,不知道裏麵加了什麽。”


    話音剛落,許子安的聲?音響起:“來啊,你問得挺巧,阿既剛跟我說他到了。”


    葉蓁手指在唇邊停頓一瞬,灑在糕點上麵的紅曲粉簌簌掉落。


    與此?同時,進?門走廊邊傳來一陣喧鬧聲?,打?招唿聲?此?起彼伏,比之學生時代?的親昵肆意,多了幾分?客氣?討好?。


    “什麽風把南哥刮來了。”


    “叫什麽南哥,叫秦總。”


    “哈哈哈是。”


    由遠及近。


    樂隊修整,切換下一首歌的間隙,從進?門就成為焦點的男人模糊輕笑了一聲?,開口:“別給我來這一套。”


    一瞬間,仿佛和當年的張揚懶散別無二致。


    葉蓁麵上沒什麽表情,仍然慢慢吃著手中的蛋糕。


    一張長木桌,她?坐這頭,他在另一頭說話,聲?音凐滅在貝斯聲?中,聽得並不真切。


    一塊蛋糕吃完,她?擦淨手指,起身離開。


    “去哪?”沈清央問了一句。


    “洗手間。”葉蓁麵色如常對她?笑。


    轉身,相反的方向,穿過大半個酒吧,侍應給她?指了方向,轉角後穿過走廊就是洗手間。


    葉蓁道謝,走進?去徑直反鎖隔間門。


    她?重重喘氣?,胸口悶得近乎窒息。


    還?是太高估自己。


    以?為不會有什麽的,在咖啡廳裏沈清央問她?的時候,腦海中的確閃過片刻念頭,想著也許他會來。


    可是他真來,又?怎麽樣呢。


    葉蓁靠著門板,仰頭手背遮臉,心跳快得她?有些恍惚。


    唿吸越來越困難。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大腦一片空白,喉嚨幹癢,難受得她?無法冷靜。


    推開門板,葉蓁腳步微微踉蹌,她?在洗手台前?用冷水衝臉,情況絲毫沒有緩解。


    她?強迫自己冷靜,熟練地卷起袖口,白嫩的皮膚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紅疹。


    葉蓁不記得自己今晚吃過什麽會過敏的食物。


    半塊牛排,一疊小?蛋糕,一杯檸檬水,她?甚至連酒都沒有碰。


    心跳得越來越快,葉蓁擦幹臉和手,轉身朝外走,想去找沈清央。


    腳步都有些不穩,她?剛穿過走廊,將要越過轉角處時,有陰影停在她?麵前?,攔住她?去路。


    質感精良的西褲,黑色大衣敞著,他臂間落下的,是她?留在座位上的外套。


    葉蓁陡然停下腳步。


    人群都在轉角之後,喧囂和樂隊彈唱聲?交雜,空氣?中酒精沉浮,一切都若即若離像在很遠的地方。


    身後盡頭開著窗,冷空氣?絲絲縷縷鑽進?來。


    “他們這裏的蛋糕上灑的不是紅曲粉,是楊梅粉。”一瓶水遞近,伴隨著男人輕淡嗓音。


    由模糊變得清晰。


    像從迴憶被拉迴現?實。


    葉蓁終於明白自己過敏緣由。她?對楊梅的過敏反應極為強烈,小?時候隻吃過一次,被送進?急救室差點休克,從此?再沒碰到楊梅,所以?根本不知道它的味道。


    再加上蛋糕上隻灑了薄薄一層,嚐不出來,但幸好?是少,再多點,她?現?在恐怕都沒法清醒。


    “你怎麽知道?”她?低聲?。


    “你剛走,老板過來介紹,那是他特地請來的甜點師研發的新品。”


    葉蓁掐著自己指尖,聲?音平穩:“知道了,多謝。”


    她?往左走,他用水攔住她?:“你要去醫院。”


    礦泉水折射著斑駁的光,在瓶中浮浮沉沉。


    “我知道。”她?說。


    “沒喝酒,送你。”


    “不用。”


    秦既南收迴手,平靜道:“來時看到你學姐,有人想委托她?一樁並購案,現?在正在談細節,你要過去找她?嗎?”


    葉蓁的腳步陡然停下。


    身後人語調依舊沒什麽情緒,慢慢地說著和當年一樣的話:“舉手之勞,你不用在意。”


    第52章


    醫院急診區。


    醫生檢查過她的?狀況, 低頭唰唰寫藥方:“來得還算及時,你楊梅過敏這麽嚴重,以後?要注意點。”


    葉蓁“嗯”了一聲, 她喉嚨太難受, 不太想講話。


    “輸液在?三樓,刷卡把單子給護士。”醫生頭也不抬遞處方單, 她還沒反應過來, 肩上落下陰影,身後男人伸手接過,道了句謝。


    他的?黑色大衣衣角在瞬間拂過她的?手背又離開。


    葉蓁手指動?了動?,起身時看到?秦既南在?外?麵捏著那張處方單打電話, 語氣很淡,似乎是在?說安排一間vip病房。


    她沒急著跟出去, 腦海中忽然閃現片刻清明, 低頭從包中翻出鍾雲森送她的?手表,戴到?左手上。


    秦既南轉身時,剛好看到?女人?垂首係表扣,墨綠色表帶圈著纖細手腕, 膚色極白, 夠好看, 也夠紮眼。


    他就那麽看著她, 直到?她走出來,想從他手裏抽處方單:“我去三樓。”


    今晚至此, 葉蓁不想再生多餘麻煩。


    秦既南看著她,放下手, 手機滑進大衣口袋,處方單也跟著輕飄飄落到?她掌心。


    他站在?她麵前, 很高,身量挺拔,陰影覆蓋她全身,五六年近乎洗去他年少時所?有的?張揚與傲氣,取而代之的?是過分平靜的?成熟。


    好像一個全然的?陌生人?。


    甚至他們比陌生人?還不如。


    多看一眼,都仿佛是往心裏紮進一根綿軟的?刺。


    醫院喧囂的?機器和人?潮幾乎將葉蓁淹沒,她沿著扶梯上三樓,錯開一節階梯,秦既南在?她身後?,男人?影子投在?階梯上,蔓延至她腳下。


    到?三樓,葉蓁先刷卡,把處方單給了護士,隨後?就到?輸液大廳等候。


    輸液大廳很大,也很吵鬧,各路交談聲混合著小孩子的?哭鬧聲,幾乎讓人?心裏的?煩躁立時上湧。


    葉蓁挑了個角落一些的?位置,一排連著五六個空位,秦既南在?她身邊坐下。


    她沒問他為什麽還要留下,他也沒解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容貌出眾又疏離,著實吸引了不少目光。


    葉蓁沒心思管,唿吸道像被?扼住,她渾身起著小紅疹,難受得?一坐下就閉上了眼。


    耳邊聽見秦既南坐下又起身,再迴來給她帶迴了一杯熱水。


    溫熱杯壁碰到?手指,葉蓁都有些恍惚,今夕何夕。


    睜開眼她迴到?現實,握住紙杯,輕聲:“謝謝。”


    他淡淡嗯一聲,清沉漫然,聲線不似從前明朗。


    護士拎著輸液器走過來,喊她的?名字,葉蓁抬手。


    酒精棉球擦過手背,皮膚被?細細的?藍色針頭刺破,葉蓁垂眼看著血迴到?管中,又很快被?流動?的?藥水覆蓋。


    她淡淡舒一口氣,幹燥唇瓣碰到?水,喉嚨被?浸潤,稍微好受了些。


    在?車上時她就給沈清央發了信息,隻?是撒謊說有朋友過來接自己,沈清央現在?來問她怎麽樣了,她迴一切都好,叫她不必擔心。


    單手打字,隻?能慢吞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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