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人區地帶安靜寬闊,路邊植被剪裁搭配都恰到好處,風景在眸中輪換了十分鍾左右,秦既南將車停在醫院門口。


    他帶她來的是一家私立醫院,從外表甚至都看不出是一家醫院,反而更像莊園洋房。


    葉蓁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和秦既南交流,她至多拿個藥掛個水,再貴也貴不到哪去。


    她走在前麵,秦既南抄兜,步伐不緊不慢跟著她,穿著粉色護士服的護士笑容熱切,不知是對所有客人都一視同仁,還是因為秦既南。


    “您好。”葉蓁在大廳內環視一圈,並未看到掛號機器,客客氣氣詢問護士,“請問在哪裏掛號?”


    護士明顯愣了一下,視線飄到她身後。


    “去找個皮膚科醫生來。”散漫男聲落在耳邊。


    “好。”護士又恢複笑容,帶著葉蓁去到就診室,還貼心地送上了一杯熱水。


    葉蓁坐在咖啡色的軟皮沙發上等待,沒一會兒,醫生推門而入,溫和細心詢問她的情況。


    了解到她的過敏史後,醫生一時也無法判斷是今晚吃到的哪種食物致她過敏。


    “不一定是酒精。”醫生開藥,耐心地囑咐道,“你反應嚴重,掛兩瓶水緩解一下情況吧,以後多注意些就好。”


    隨後護士帶她去病房掛水,仍舊是軟座沙發,一間病房裏就她一個人,秦既南懶散地坐在她身邊,支著臉看護士給她紮針。


    薄薄一層雪白肌膚,極細的針頭戳進去,血液瞬間從血管迴流。


    葉蓁全程眼都沒眨一下,麵色沉靜,好像挨針的不是她一樣。


    看起來嬌嬌氣氣的,性子卻冷到了芯子裏。


    藥水在軟管裏一滴滴迴流,葉蓁仰頭,烏發順著精致下頜滑落,她看著冷白色燈光下的透明液體,出神般盯幾秒,又收迴目光。


    “在想什麽?”秦既南冷不丁問。


    她長睫淡斂:“在想我付不付得起就診費。”


    少年長指撐額,聞言嗤笑一聲。


    滴液時間漫長,他窩在沙發裏,玩起手機,葉蓁並未偏頭探尋屏幕上的內容,隻是後靠,闔上睫毛。


    安靜流逝的時間裏,淡淡鬆木香混合消毒水潔淨氣息,一直漂在葉蓁鼻尖。


    打破安靜的是一通刺耳電話鈴聲,葉蓁睜眼去摸手機,羽絨服摩擦皮質沙發,一陣窸窸窣窣。


    打電話來的是程錦,聚會臨近結束,她不見葉蓁身影:“你去哪兒了蓁蓁?”


    “醫院。”夜色漸深,葉蓁的嗓音顯得有些疲倦,“我不知道吃到什麽過敏了,來掛個水。”


    “什麽!”大小姐在電話那頭誇張叫起來,“你過敏怎麽不跟我說一聲,你現在在哪個醫院?”


    “在……”葉蓁抬眸,視線從秦既南身上掠過一眼,轉而道,“當時你在玩狼人殺,所以沒和你說。”


    “那你現在還好嗎?”


    “還好。我掛完水就迴寢室,不用擔心我阿錦。”


    她喚她室友阿錦,親密自然的語氣。


    秦既南動作微頓,目光斜過去,少女冰雪般的麵容融化些許,同手機那端的人講話語氣神色皆溫柔,像一朵生著淡淡暖香的玫瑰。


    他離得近,房間內暖氣足,她身上氣息比露台時更香。


    又聊了幾句,快掛電話時,程錦問道:“對了蓁蓁,你是打車去的醫院嗎?我聽他們說這附近不好打車。”


    葉蓁微微沉默。


    餘光裏把玩著手機的男生唇角挑起一抹淡笑,仿佛在和程錦一般,等著她的迴答。


    片刻後,葉蓁啟唇,口氣冷靜:“外聯的一個學長送我過來的。”


    “外聯的一個學長……?”程錦疑惑,“外聯的人都在這啊,除了——”


    “秦既南。”


    葉蓁補足她身旁人的名字。


    電話裏程錦陡然失聲。


    男生唇角笑意微微加深。


    掛了電話,葉蓁將手機放迴原處,秦既南也同樣關了手機,問她渴嗎?


    她不出聲,隻搖頭。


    其實有些渴,過敏使得唇部微微有些發幹,她可以等到寢室再喝水。


    秦既南卻偏不如她願,打了個電話,簡單幾句話後,護士推著小推車從門口而入。


    葉蓁睜開眼,入目琳琅滿色,小推車上飲品豐富程度快趕上全家冷鮮櫃。


    “果汁都是鮮榨的,牛奶可以幫您拿去加熱。”護士彎腰溫柔詢問,“您要喝哪一種?”


    葉蓁淡淡擰起眉,又無法拒絕護士,隻好輕聲說:“白水吧,謝謝。”


    “不客氣。”護士幫她倒一杯白水,用的並非一次性紙杯,而是一個非常漂亮剔透的玻璃杯。


    葉蓁接過來時有刹那的猶豫。


    護士仍舊笑著,貼心解釋:“您放心,杯子不是公用的。秦少在醫院有寄存專用物什,給您用的這個是新的。”


    指尖觸上杯壁熱度,兩三秒,她反應過來護士口中的秦少指的是哪位大少爺。


    那玻璃杯握在手中,霎時如燙手山芋。


    靜兩三秒,護士推著推車離開,葉蓁握著杯子,慢慢放下,玻璃杯底接觸桌麵,沉悶一聲,滿滿當當,一口未喝的水。


    氣氛沉鬱。


    秦既南陡然輕笑一聲,慢慢悠悠的。


    她則看著緩慢流動的滴管不說話。


    窗外夜色一寸寸沉下去,月上梢頭,葉蓁撐著額頭,幾分困倦,她打起精神保持清醒,沒過多久,藥水滴完,護士來給她拔針。


    一手按著針頭處的白色膠貼,葉蓁騰不出手去拿掉在沙發上的手機,她微鬆力道,針口處很快滲出血。


    低頭皺眉的時候,秦既南起身,撈起沙發上的手機,走到她身側,口袋一重,他將手機塞了進去。


    “謝謝。”


    秦既南身高腿長,站在她身邊,陰影傾覆。


    “我還以為學妹今晚都不打算再開口了。”


    他嗓音含著幾分難辨意味。


    葉蓁也不予辯駁,按著手走出去,到前台問護士去哪裏結賬。


    護士明顯又是一怔,隨後耐心禮貌解釋她方才的費用都會從秦家賬戶裏扣,賬單會在一個工作日內發送到賬戶預留的郵箱。


    意思是,她想要知道費用,還需要去問秦既南。


    葉蓁轉身,男生不緊不慢地從走廊處轉了出來,他身上仍然穿著那件白色飛行員夾克,通身氣質透著漫然隨性。


    金堆玉砌,觀音庇佑下長大的人物。


    手上的針孔已經不再滲血,葉蓁撕了膠帶丟進垃圾桶,副駕駛車門關上的時候,她低頭在手機上查這家醫院的費用。


    很可惜查到的信息寥寥無幾。


    醫院離學校並不算近,開車大約要四十分鍾,一路開過繁華璀璨市區,往學校的方向去。


    葉蓁關掉手機,揉揉額頭。


    錢都是小事,但欠的這份人情該怎麽還,她最不想有牽扯的人便是秦既南。


    餘光裏男生清晰分明的側臉在光影中明明滅滅,越是暗處,越是能勾勒出他骨相的優越。


    “學長。”


    快到學校時,葉蓁突兀開口,“你能不能在收到賬單後通知我,我把錢還給你。”


    “嗯?”秦既南單手轉著方向盤,車毫無阻礙地駛入校內,他偏頭看她,懶懶開口,“不能。”


    “為什麽?”


    “不知道。”


    “秦既南。”葉蓁聲音稍冷,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嗓音如雪靡靡,“我把錢給你,我們兩清不好嗎?”


    連學長都不喊了。


    秦既南看著她,淡淡勾唇:“可是我不想兩清。”


    “你——”她克製下薄怒,薄白的肌膚本就覆著過敏的紅疹,因為生氣,更豔幾分。


    跑車直接停在女生公寓樓下,夜已深,來往的人並不多,離十一點半的宵禁還剩二十分鍾,大多數人不會願意在宵禁後迴寢。


    a大宿舍公寓樓沒有門禁,任何時間刷卡都可以進,但有宵禁,十一點半後會熄燈停水。


    僵持十幾秒,葉蓁不想再繼續和這樣不講理的人爭論下去,她提著藥準備開門下車,推了一下推不動,車門被駕駛座的人上了鎖。


    “秦既南。”她鮮少生氣,盡力按捺情緒,“麻煩你開門。”


    “不要兩清了?”秦既南支著臉看她。


    “你既然不願意,我不做強人所難的事。”這話也不知是在含沙射影誰。


    秦既南垂眼笑了下,仿佛是在歎氣:“學妹說的我好像壞人。”


    葉蓁微微沉默,片刻後,聲音恢複平靜:“那你告訴我費用,我把錢給你。”


    “給錢還是算了。”他掀起眼皮,微微一笑,眼尾蘊著若有若無的風流,“不如這樣,我明天上午有一節課,學妹去幫我去應個到,就算兩清如何?”


    第9章


    葉蓁難以理解秦既南的腦迴路。


    就算他不想去上課,代課群裏多的是人一節課幾十塊幫忙代課。


    “秦既南,”她皺眉,“你看清楚,我是女的。”


    秦既南笑了一聲,視線掃過車內,最後從手套盒縫隙裏抽出一張長方形的紙,不知是什麽用途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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