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為若蕊擔心嗎?”


    “周同誌如何,有劉同誌呢,用得著你擔心!”拉起人,推著送出門,顏東錚催捉道,“快去洗漱,你不累啊?跟他們鬥什麽氣?,處不來,以後?少來往。”完全不搭理也不行?,蘇老跟劉誌偉的父親那是老交情了。


    劉同誌?!


    聽著顏東錚的稱唿,劉誌偉知道,兩家徹底生分了。沐卉,說?實話,劉誌偉有點怕她那張嘴,跟滾刀肉似的,天?不怕地不怕,什麽話都敢說?。


    又坐會兒,劉誌偉便提出了告辭。


    顏東錚一句挽留的話都沒說?,將人送到門口,車子一啟動,人就把門一關,放下門栓,迴了後?院。


    劉誌偉透過後?視鏡瞟眼顏家緊閉的大門,沉著臉,沒吭聲。


    周若蕊摸著小?腹的手慢慢攥緊,看著窗外的夜色,一時又好像迴到了在上坎壩農場生產的那個?下午,為了避人,她躺在半山一個?破舊的小?木屋裏,又悶又熱,空氣?裏還散發著黴味兒,汗一層層往下淌,挫骨噬血的痛意密密砸砸地侵蝕著她的神經,身?下的稻草被她抓得刺進指甲裏都不知道,怕叫出聲來,牙咬得,下頜骨疼了一周……


    方修賢忙活到九點多,伸了個?懶腰,起身?,攏了攏桌上的文件,往書櫃裏一擱,拔下鑰匙,拿上公文包,鎖上門,下樓。


    外交部黨委委員、部長助理魏國慶出門看到前麵的身?影,想?起下午有人在部長跟前嘀咕的話,張口喚道:“老方。”


    方修賢站定,迴首,看清來人,不由朝樓上看去,部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部長又要熬長夜了?”


    魏國慶跟著抬頭瞅了眼:“嗯。走吧,路上咱倆說?說?話。”


    去車棚推上自行?車,兩人先後?出了外交部的大門,朝家屬院騎去。


    方修賢四下看看,大街上,除了他倆,空無?一人:“什麽事,說?吧?”


    “你家方堅是不是在打?聽布朗先生的行?蹤?”


    方修賢一驚,麵上不動聲色地笑道:“這還用打?聽嗎?布朗先生金發碧眼,西裝革履,一口純正的m式英語,走到哪不是焦點?”


    魏國慶淡淡瞥他一眼,都是老狐狸,裝什麽小?白兔:“下午已經有人告到部長那了,你警醒點。”


    說?罷,車輪一轉,穿過大街進了家屬院。


    方修賢忙快速蹬動車子,追上:“謝了。”


    魏國慶沒吭聲,到了單元樓下,兩人支好車,鎖好,上樓。


    方家在二?樓,魏家在四樓。


    方堅聽到樓道裏傳來的腳步聲,忙奔過去打?開門,笑道:“爸!”


    見他身?後?跟著魏國慶,忙又道:“魏叔。”


    魏國慶朝他點點頭,快步朝樓上走去。


    方修賢聞到屋裏傳來的肉香,一把將人拽住:“急什麽,過來喝一杯!”


    方堅忙往旁邊讓讓,跟著招唿道:“魏叔進來吧,我帶迴來的不止有鹵牛肉、鹵豬肝,還有炸麻葉、炸丸子。”


    方修賢看眼兒子:“你今兒不是去顏家了嗎?哪來的這麽多好東西?”


    方堅得意地朝老爸笑笑:“顏叔讓我帶迴來的。懿洋說?,想?吃什麽拿什麽,別客氣?。革竟說?顏叔懿洋不吃豬肝,我就把一整個?豬肝全帶迴來了。”


    方修賢點點兒子:“你可真行?,一點都不帶客氣?的!”


    “顏叔說?我是自家人。那我客氣?什麽呀?哦,對了,他給我買好去姑蘇的機票了,你看,”掏出機票給老爸,方堅笑道,“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明天?上午的飛機,至於?什麽時候迴來,那就不知道了。”


    攬著老方的肩膀拍了拍,方堅樂道:“別太?想?我哦!”


    魏國慶聽得眉頭緊皺:“小?堅,你跟魏叔說?實話,你是不是打?聽到布朗先生去姑蘇了,所以……”


    “別急!”把機票還給兒子,方修賢拉著魏國慶在餐桌旁坐下,扭頭對兒子道,“還不去再?切一盤牛肉,涼拌個?豬肝,麻葉、丸子弄兩碟。”


    “得令!”方堅裝模裝樣地敬了個?軍禮,快步進了廚房。


    方修賢鬆開抓著魏國慶胳膊的手,起身?拿來兩個?酒盅,開瓶茅台,給他斟上一杯:“小?堅方才說?的懿洋,是今年?理科高?考狀元顏懿洋。顏叔——是他爸顏東錚,京大法律係大一的新生……”


    一說?顏懿洋,魏國慶哪會不知道:“小?堅怎麽認識這一家了?”


    “想?出國,從同學那兒知道顏懿洋的妹妹認識布朗先生,就給我打?電話,托我找羅教授幫忙從中傳個?話。這不,今天?就舔著臉上門了。”看眼廚房切菜的兒子,方修賢笑道,“菜都帶迴來了,應該相處的不錯!”


    魏國慶看著他沾沾自喜的表情,目光越發嚴厲了:“老方,孩子胡鬧,你不製止就算了,怎麽也跟著摻和?打?聽訪華學者的行?蹤,你知道這是什麽性質嗎?”


    方修賢點點頭:“你有沒有想?過,京市這麽大,布朗先生怎麽就偏偏遇到了顏懿洋的妹妹,並進一步交好。一個?五歲的孩子,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有什麽可聊、可相交的?”


    “你是說?……”


    “布朗大學是一所私立研究型大學,是全m錄取率最低的大學,要的是百裏挑一的高?智商學生,課程設置包括計算機科學和信息科學等。你我都知道,顏懿洋和蘇子瑜這次隨羅教授去港城,帶迴來最多的就是計算機,及製作計算機微處理器的晶體管和半導體。”


    魏國慶看向端著盤子出來的方堅:“季老的長孫季修文現在在顏懿洋辦的補習班裏當老師,你不會也想?讓……”


    方修賢看眼兒子,嫌棄道:“你看他有那本事嗎?我隻是想?,若有人問起此事,我就把方才的話說?一遍。你看,你不就被我帶偏了,哈哈……”


    魏國慶:“……”


    白浪費腦細胞了!


    喝酒。


    將喝得微醺的魏國慶送迴家,父子倆剛鬆口氣?坐下,準備聊幾句,主臥的門開了。


    方堅:“媽,吵醒你了?”


    元暢隨團出國一周,中午才迴來,交接完工作,到家倒頭就睡。方堅迴來後?,看到客廳裏放的皮箱,沒敢打?擾。


    “早就醒了,聽到有人,想?躲會兒懶,又躺了會兒。”說?著,元暢拉開椅子在丈夫身?旁坐下,看向對麵的兒子,“明天?去姑蘇?”


    “嗯。”方堅起身?切盤牛肉端來,遞雙筷子給她,笑道,“秧寶接了電影製片廠董又琴的新劇,在裏麵演女主角小?時候,顏叔讓我過去給秧寶跑腿買個?零嘴什麽的。”


    元暢方才在臥室已聽了個?大概:“能見到布朗先生嗎?”


    “嗯,秧寶下午打?電話說?,布朗先生跟他們住在一起。”


    方修賢拍拍兒子的肩:“好好表現!”


    元暢瞪丈夫:“方修賢同誌,你越線了!”


    方修賢知道妻子說?的是,他幫兒子打?聽布朗先生行?蹤的事:“放心,上午我給羅教授打?過電話,就給部長寫了份報告,內容就像我方才跟老魏說?的差不多。”


    方堅撇嘴:“至於?嗎?又不是我一個?人在打?聽,不說?京市幾所大學消息靈通的學生,就說?咱家屬院,哪家的孩子不想?出國?為此,一聽布朗先生來華的目的,誰不想?削尖了腦袋往他身?邊鑽。”


    方修賢抬手給了他一個?鋼鏰,斥道:“你也說?咱家屬院想?出國的孩子,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往布朗先生身?邊鑽,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鑽過去了,咱家的親朋鄰居,這滿大院的孩子,會不會讓你做棟橋梁,幫忙搭線?”


    方堅心頭一凜,這才明白老爸給部長打?報告的目的,那就是杜絕他做這棟橋梁,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過,工作也是要做的:“知道了,到了姑蘇,我好好做事,嚴訪慎守,不讓布朗先生通過秧寶把懿洋子瑜挖走。”


    方修賢嗤了聲,對兒子根本沒報什麽希望,想?走的人留不住,反之,心有國家人,在哪都能為祖國做貢獻。


    **


    《紅坊裏》劇組的培訓點和拍攝地,在一座大戶人家的宅子裏,五十年?代,那戶人家看形勢不對,找關係出國了。


    宅子收歸國有。


    董又琴根據劇本選中後?,托了很多關係,花了不少錢才租來。


    位置離秧寶他們住的平江路沒多遠。


    程飛跟傑森忙活到淩晨四點才睡,這會兒還沒起,柏邢開車送秧寶元珍和朱慧慧過去,蘇宏勝作為秧寶的家長同往。


    到了地方,大家剛吃過飯,在園子裏活動。


    萬錦拿著本子,在安排什麽,抬頭看到幾人,忙快步迎了上來:“元老師秧寶你們來了,什麽時候到的?怎麽沒提前打?個?電話,我也好安排人去碼頭接一接。”


    “這麽大一個?劇組,要忙的事那麽多,我們哪還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元珍客氣?地笑笑,看了下園中的人群,“我們沒來晚吧?”


    嗨,這怎麽說?呢,小?演員們已經上兩天?課了。不過,秧寶她也知道,台詞一早就背熟了,生活習慣和每日?所學跟夏七兒幼時又極為相似,確實可以省去些許培訓時間。


    萬錦笑笑,看向蘇宏勝和柏邢:“這二?位是?”


    秧寶晃了晃蘇宏勝的手,笑道:“萬姐姐,這是我太?爺爺,姓蘇,這是柏叔叔。”


    萬錦伸手,一一與二?人相握:“蘇先生、柏同誌,小?演員們的上課時間是早7:30~11:30,晚14:00~18:00,一日?三餐劇組全包,當然,不想?吃也成,劇組會每日?補帖一塊錢、一斤糧票。現在,”她抬腕看了下表,“離上課還有5分鍾,我要帶她們去教室,你們看是留在這兒陪孩子上課,還是中午再?過來接人?”


    蘇宏勝想?看看都教什麽?


    大家一起朝教室走去。


    這座宅子占地兩千多平方米,橫向布居,從西到東依次是住宅、中庭、庭院、花園。


    上課地點在待客處的中庭,門前水榭長廊,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咿呀的絲竹聲,瞅見了在長廊上甩著水袖起舞的喻欣欣。


    元珍仔細看了會兒,笑道:“小?姑娘的舞蹈基礎打?的不錯。”


    朱慧慧瞅眼秧寶,問道:“跟秧寶比呢?”


    秧寶搖搖頭:“我比不過她。”


    元珍摸摸她的頭,笑道:“她學多久了,你才學多久啊?”


    朱慧慧抿了下唇,沒在吭聲。


    到了近前,大夥兒才知,喻欣欣在跟人鬥舞,另一個?比試的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試戲時,跟秧寶一起爭奪夏七兒這個?角色的齊曼妮。


    喻欣欣一個?動作收尾,音樂跟著停了,大家鼓掌。


    齊曼妮被她媽一推,踉蹌著奔到人群中間,差點沒撞到朝大夥兒彎腰致謝的喻欣欣。臉一紅,齊曼妮忙局促地往旁邊避了避。


    “曼妮加油!”齊媽媽給女兒打?氣?。


    萬錦一手搭在秧寶上,輕輕按了下:“好好看看,鬥舞亦是我們拍攝的一個?劇情。”


    音樂響起,喻欣欣讓開,齊曼妮舒展了下四肢,開始起舞,跳的是傣族的孔雀舞,她身?姿纖瘦,手長腿長,跳起來柔美自然,並不輸喻欣欣方才跳的水袖舞。


    第168章


    齊曼妮一舞跳畢, 齊媽媽興奮地衝過去一把抱起女兒轉了個圈:“我們曼妮真棒,跳的特別?好!”


    齊曼妮雙眼晶亮,小臉紅樸樸的。


    朱慧慧看得失神, 爸媽沒?離婚時?, 她每每在校考得好成績, 媽媽雖不像齊媽媽這樣情緒外放, 也會?捧著她?的小臉親一口, 誇幾句,再帶她?興衝衝地去西點?店, 買個小蛋糕,或是去百貨商場買樣學習用具,添件新衣服……


    突然手中一暖,朱慧慧低頭看去, 秧寶的小肉手鑽進她手心,攥住了她?的大拇指。


    查覺到她?的注視, 秧寶仰頭對她?咧嘴一笑。


    盯著秧寶的豁牙子看了眼,朱慧慧移開目光,提醒道:“秧寶,你旁邊的牙是不是也快掉了?”


    秧寶沮喪地“嗯”了聲?, 這一顆再掉,她?上下八顆門牙就全掉光了, 想?啃個蘋果、骨頭……難了!


    朱慧慧翹了翹嘴角, 輕咳一聲?,安慰道:“別?擔心了, 我看你早先掉的那三顆, 已經有小牙冒頭,相信要不了多久, 你又能啃雞爪子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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