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賀之亦抬頭認真的打量了一迴雲團團,發現雲團團好像哪裏不一樣了,又好像哪裏都一樣。


    學校食堂的飯菜都是免費的,雖然不能說多難吃吧,卻也絕對不會多好吃。好在雲團團時常補貼自己的嘴,這才沒將從小養到大的小肥膘弄沒了。這會兒吃著縣國營飯店的小炒菜,雲團團特別懷念家裏那些被她評為千篇一律的家常飯菜。


    不過很明顯,和吃得一臉香甜的雲團團相比,賀之亦對國營飯店的飯菜並不滿意。


    當年他一隻手做出來的飯菜都比這個好吃。


    雲團團是個不會讓場麵冷掉的人,即便賀之亦話很少,隻她一個人也能將場子炒熱了。一邊吃一邊說,一頓飯下來賀之亦竟然也說了不少話。


    吃得差不多了,賀之亦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竟然跟雲團團說了一迴想要在縣城買房的打算。


    在縣城買房?


    “買房這個主意棒極了。”後世的房價都炒上天了,多少人一輩子買不起房,又有多少人賣上一套房子就實現暴富的理想。雖然縣城的房子未必值錢,但多少年後也能賺一筆就是了。不過,“你買房是要自己住還是單純的想要投資?”


    投資?


    這個詞真不像是一個村裏姑娘能說得出來的。


    賀之亦心忖了一句才小聲說了一迴他從去年插隊下鄉到今年三月一共來了縣裏多少迴,每次住的都是招待所,招待所又有多髒的話,他想買間屋子。除了來縣裏的時候有個落腳的地方也能有個地方放些幹活的工具。


    最重要的是有間屋子他也不需要每次都在雇主家裏完成修複任務。有些活一天幹不完,轉天再去的時候就發現有些工具都被人動過了。


    而且他的性子留在雇主家裏也真的不適應。


    “原本我想租間屋子的,可我算了一下,房租也不便宜,房東可能還會經常過去,所以我想在縣城買套房子。”


    這個時候房屋是可以買賣的,但是沒有戶口就沒辦法拿到供應本,沒有供應本在市縣生活可謂是寸步難行,也因此一般人不會在沒將戶口轉到市裏或是縣裏的時候先買房,但這一點對賀之亦來說不是問題。


    他接了不少郵局的單子,這些郵局多是給供應票和糧票,所以供應票他不缺。至於冬天的煤碳票什麽的,賀之亦覺得那也不會是什麽大問題。


    將這些考慮說與雲團團聽,雲團團再一次被賀之亦整無語了。


    大兄弟,你今天說得有點多哇——


    對於賀之亦的交淺言深,雲團團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來。而是非常認真的跟他分析了一迴買房要買什麽樣的。


    一是千萬別買筒子樓,大家都在樓道裏做飯,太沒隱私性了。二是千萬千萬別買工廠家屬房,容易出現產權糾紛。


    “要我說你可以買一些帶院子的平房。院子大一些也沒關係。”將來占地的時候院子裏都蓋上房子還能賣不少錢呢。


    賀之亦點頭,心裏想的都是院子大一些可以多種一些向日葵。


    在飯店說了一會兒話,發現坐的時間太長了,倆人便決定迴招待所繼續。


    兩間房離得不遠,但賀之亦這間是單間,雲團團的那間則是大通鋪。於是雲團團就去了賀之亦這間繼續說話。


    雲團團知道賀之亦有些潔癖,所以並沒往床上坐,不過視線在賀之亦鋪了床單的那張床上掃了幾眼,心裏還是對這種愛幹淨的大男生有些好感度的。


    虧傅蓉還是個女生呢,洗的床單還沒人賀之亦洗的透淨。唉,都不好意思說她啥了。


    馬不知臉長的感慨了一迴,雲團團又在心裏琢磨了一迴傅蓉是不是在給她洗床單被單的時候偷工減料了。


    嘖嘖嘖,她之前就擔心傅蓉給她縫被單的時候故意將針留在被子裏。現在看來,她還是太天真,想的太少了。


    雲扒皮接過賀之亦遞過來的水杯,捧在手裏卻沒喝,而是跟他說了一迴縣裏的情況。


    賀之亦來這邊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算經常來縣裏,也未必知道太多縣裏的情況。買房子不是小事,如果自己不住的話,考慮的少一些也沒什麽。要是自己住,而且還不是天天住,那左鄰右舍的人品就都得考慮到。


    說著說著,雲團團就發現她都有些想買房了。


    要不,她也買套房?


    看了一眼賀之亦,雲團團又開始琢磨起這件事的可行性。


    現在買房絕對是一本萬利的事,而且要買就在省城買,她這兩年在省城上學,平時也能有個落腳的地。將來改革開放了,省城的房子一拆遷……嘿嘿,她以前怎麽沒想到買房這檔事呢。


    想到拆遷戶,想到她的那個隨便花,雲團團再看一眼賀之亦,她就發現這人不光長的好,還渾身都散發著金錢的味道。


    好人呐,真是好人呐——


    不過她手裏可沒有那麽多現錢買房,要買房的話還得去趟黑市才行。


    怕影響不好,所以客房的門一直開著,雲團團和賀之亦便隻能壓著聲音說話。等時間到了晚上八點時,雲團團便起身離開了。賀之亦送走雲團團,鎖門迴身後視線便落在雲團團捧了一晚上的水杯上。


    那水杯裏的水,雲團團一口都沒喝。好幾次水杯都遞到唇邊了,又被拿了下來。


    明明口渴,卻不曾喝一口...想到這裏,賀之亦抿了抿唇便起身將那杯水倒掉了。


    一個女孩子就算再...單身在外有這樣的警惕心也挺好。


    翌日,賀之亦早早起床,還開了窗戶通了一會兒風,原本想叫上雲團團一起去吃早飯,擔心再出現昨天晚上那種情況,賀之亦便自己去買了早餐然後等在走廊裏,等雲團團背著包出來了才湊上去。


    油條,豆漿,還有幾個大包子和小米粥,就挺豐盛的。


    賀之亦不光買了早餐,還買了兩套碗盤,看著賀之亦將新碗新盤子洗刷幹淨,再將用飯盒裝的豆漿和小米粥倒在碗裏,雲團團又收迴昨天對賀之亦的評價。


    過於講究了。


    用過早飯,雲團團就去趕迴鎮裏的汽車,賀之亦則留下來繼續去雇主家修複古字畫。不過經過這兩頓飯的接觸,雲團團和賀之亦都對彼此多了幾分了解和印象。


    十點多到橋頭鎮時,雲團團就感覺在她下客車的瞬間唿吸到的空氣都是甜的。


    就連風都是溫柔的從身邊吹過。


    站在客車站前,雲團團真就有一種從冬天直接進入春天的即視感。


    閉上眼睛,雲團團一臉幸福的嗅著春樹發芽時散發出來的青草味,做了好幾個深唿吸這才睜開眼睛朝著郵局的方向走去。


    總得跟雲敏打聲招唿再迴村,也免得讓她家大姐擔心。


    “哎呦喂,快來瞧瞧,大學生迴來了。”


    “還是這個味兒。”雲團團聽見那姐的調侃,當即就湊了過去,“離了這個味兒,我是吃飯飯不香,睡覺睡不著,真想將那姐隨身帶著,哪怕是給我壯個膽呢。”


    “咋,學校還有人欺負你呐?”一聽雲團團這麽說,那娜就直接問了這麽一句,聽到聲音從後麵過來的雲敏想到她妹那封信,不由也擔心的三步並兩步的湊過來了。


    張嘴就想說一句「瘦了瘦了」,可走近一看她老妹眉眼彎彎的樣子,雲敏那句話就又直接咽了迴去。


    她咋瞧著這張小胖臉又圓了呢?


    “那倒沒有,就是頭一迴出遠門想家來著。”迴答了那姐後,雲團團又跟雲敏打招唿,之後還與其他熟人客套了幾句這才借了輛自行車迴雲家堡。


    隻是剛出郵局那條街就又見到了讓雲團團瞳孔地震的一幕。


    “雲海!”


    第36章


    壓下大義滅親的盛怒,雲團團對人群中的雲海招了招手。


    雲海從小就對自家三姐打怵,突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雲海還想著怎麽跟自家三姐的聲音這麽像。迴頭一瞧,我嘞個去,那不就是他三姐嗎。


    下意識的將手中的棍子塞給身邊的人,雲海便小跑著過來了。


    “老姐,你咋迴來了?”你不是在省城上大學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鎮裏,還偏偏...雲海看向雲團團直接慌了。


    幸好她迴來了,不然還趕不上這新鮮事呢。


    “最近胃總疼,醫生說是吃得不行。正好學校那邊沒什麽事我就迴家住兩天養養胃。”腹誹了這麽一句,雲團團就捂住自己的胃,蹙著眉對雲海說道:“你們這是幹什麽呢?你今天沒出工嗎?”


    不光今天沒出,昨天和前天都沒出。


    雲海心虛的在心底迴了雲團團一句。隨即便擔心的拉過雲團團手上的自行車準備送雲團團迴家。


    雲團團沒攔著雲海,不過視線卻在對麵那群帶著紅袖套的小兵們身上飛快掠過,聲音溫和的說道:“就這麽走了,不跟他們打聲招唿?去打聲招唿吧,別讓人說你不懂禮貌。”


    雲海聞言又看了一眼他三姐,這才重新將自行車交給雲團團小跑著去馬路對麵正在遊街的紅袖套隊伍。


    雲團團眯了眯眼睛,將與雲海說話的那兩個少年的臉記了下來。隨後收迴視線,默默的想著這事要怎麽辦。


    在省城壓抑本性混了一個月,不想一迴鎮子就看見雲海手持棍子站在一幫紅套袖中間遊街。


    紅套袖的日常遊街,就是攔住人問一問語錄什麽的。不過少數時候就...看雲海臉上忐忑激動,驕傲中又微微帶著點小緊張的神色,便知道這應該不是第一次就是第二次,總之不會超過三次。


    隻是她上大學前還可懂事的弟弟怎麽才一個月不見就成了牛蛇鬼怪預備役了?


    家裏人有多厭惡呂長安之流雲海又不是不知道,李寡婦和雲老嘎是怎麽死的,雲海也清楚。甚至是李磊和雲躍進逃跑的事他也隱隱參與其中。怎麽就,怎麽就和這些人摻和到一起去了呢。


    雲團團心中有一萬劈草泥馬奔騰而過,可麵上卻仍是微微蹙眉捂胃做胖西施狀。等雲海跟隊伍裏的熟人或者說引薦人打過招唿後,就見他向來活蹦亂跳的三姐一副被病痛折磨得都站不直腰了,立馬就緊張的小跑過來,“老姐,你怎麽樣了,要不要去醫院?”


    “省城的大夫都看了,還拍了個什麽片子。鎮醫院還能看出什麽花來?姐沒事,你馱姐迴家吧。”雲團團一邊將自行車推給雲海,一邊還哄他,“我這邊剛難受就看到我兄弟了。怪道人都說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呢。可見血緣親情到啥時候都要排在最前頭。”


    雲海年紀小聽到這種話,感觸更直白些,蹬起自行車來跟不知道累的老黃牛似的,直接將自行車蹬出了風火輪的效果。


    眼瞧著就到村口了,雲團團又讓雲海停一停,說是胃難受想吐了。


    雲海聞言連忙靠邊停車,讓他三姐去吐一吐。


    雲團團去路邊樹後做勢吐了兩聲,然後便走了迴來。迴來後也不坐車了,說是太顛簸胃受不了。於是姐弟倆便推著自行車往村子走。


    “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兩個小孩我咋沒見過?是咱們村的嗎?”


    雲海見他三姐問這個,心就咯噔了一聲,“是後頭東河的。”


    雲團團聞言雙眸微戾,嘴角卻仍帶著三分笑意,“後頭東河?那不就是大舅媽娘家那村子的嗎。離的也不算遠,咋以前沒見他們來家裏玩呢。”


    原來是老呂家村子裏的人嗎?


    雲海心裏怵他三姐,不敢隱瞞的全說了,“十號那天鎮裏放電影,迴來的時候遇見了老韓莊的韓鐵,他非說我凳子腿撞到他了,給了我好幾杵子。大哥和二哥都沒去,呂齊和文頌幫我來著……”


    雲團團聽到這裏,一張臉刷的就冷了下來,聲音冷冷的問雲海:“韓鐵給了你幾杵子?”


    杵子就是拳頭的意思,幾杵子就是幾拳頭。


    韓鐵二十多歲,雲海才十六七,這幾拳頭打下來不說能不能將雲海打壞了,以大欺小是妥妥的了。


    那天跟他們村裏的人離的遠,散場的時候又走散了。要不是呂齊和文頌幫他,他非得吃個大虧不可。“第二天大哥和二哥就拎著家夥式去堵韓鐵,不過沒堵著,聽說韓鐵半夜酒醒了人就跑了。”


    雲團團將韓鐵這事記下,又問起了呂齊和文頌。嘴上對二人各種誇讚,心裏想的卻完全相反。


    旁的不提就他二人帶著紅套袖的身份,就讓雲團團排斥和懷疑了。加之二人又跟呂長安同村,那就更可疑了。還偏偏是她不在家的時候韓鐵與雲海發生衝突...雲團團知道要弄清雲海這事還要不動聲色,就隻能從韓鐵那邊入手了。


    摸了摸自己的胃,雲團團眯著眼睛輕輕笑了。


    時間,這不就有了。


    眼瞧著就到家了,雲海才吞吞吐吐的將呂齊和文頌找他出去幹革/命,以及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去遊街的事說與雲團團聽。話裏話外都是希望雲團團能替他保密。


    “我知道他們那些人都挺狠的,但有些人就得狠對待。我不能永遠躲在老姐身後,我一個大老爺們的,”


    “噗哧——”聽到雲海說自己「大老爺們」,原本還氣他不知深淺的雲團團都被他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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