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陽王看起來已經活不了多久。


    哪怕治好了的疫症,又吊著他的命,最多也就活個十年,二十年,變數太多。


    “可以直接篆刻在白骨上。”雲渡大師道。


    “那就刻在骨頭上。”司珩不願信陽王多活幾年,也不想再聽這等蠱惑之言。


    係統所說的禮物不知是什麽,他在那一瞬間,眉心微熱,隱隱又被清涼感壓下去。


    這一刻,司珩隻想盡快看到小皇子。係統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和小皇子相提並論?


    “陛下,是它蠱惑我——”


    “是它蠱惑我……”


    信陽王的唿喊聲終於從殿內傳來。


    然而,無人在意。


    司珩迴到紫宸宮,小皇子還睡著。


    天已經黑了,司若塵迫於饑餓,睜開眼睛,然後被司珩從床上抱起來,穿上衣服。


    “想吃什麽?”司珩問。


    “晚上吃清淡些。”


    司若塵從善如流點頭:“父皇也吃。”


    司珩摸了摸他的臉頰:“瘦了些。”


    “父皇……”司若塵總覺得今日司珩,好像與以往不同,莫名有些心事重重的。


    “信陽王抓住了嗎?”他問。


    “抓住了,很快會被處斬。”司珩道。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司若塵想確認一下,攻略係統在不在信陽王身體之中。


    “好,等你用過膳再去。”


    司珩又給小皇子倒了杯溫水。


    第172章 小皇子(完)


    “還要不要?”


    司珩垂眸, 看著小皇子認真吃飯時微微鼓起的腮,心緒慢慢恢複了平靜。


    哪怕係統說的是真的,真能帶他去更廣袤的世界, 他也不會與係統做交易。


    與這樣的東西交易,必須付出代價。想要的越多,代價越沉重。


    若有一日, 他真能看見大千世界,那一定源於自身的強大, 而不是與歪門邪道的東西做交易。


    “我吃飽了。”司若塵放下勺子,司珩熟練地拿起柔軟的手帕, 給他擦臉、擦手, 再將他抱起來, 一起去看信陽王。


    “不知他是不是還活著。”


    司珩本打算拒絕, 擔心係統對小皇子不利, 又想起係統從小皇子身體中離開的樣子。


    它大約威脅不到小皇子, 如今能做的隻剩蠱惑人心。小皇子想見它,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還有氣。”


    雲渡大師還沒想好如何篆刻。


    人體有那麽多骨頭, 刻上哪些經文合適?而且, 要先把信陽王的魂魄禁錮在骨頭裏,才有封禁之效。


    信陽王仍然在囚車裏,嘴被堵住,說不出話,有些地方還被雲渡大師割破,放了不少血,看起來狼狽不堪。


    司珩抱著小皇子過來時, 雲渡大師正在用信陽王的血研磨朱砂。


    “我要過去。”


    司若塵想走到信陽王近前,慢慢看。


    司珩將他放下來, 卻站在小皇子身側,以庇護的姿態,做好了隨時擋住他的準備。


    司若塵與鐵籠裏的信陽王對視,此時的信陽王仍然還是信仰王本人,眼中還有求生欲,唔唔出聲,試圖和司珩談判。


    他不想當囚禁係統的容器!還不如死了幹脆。而且這該死的係統還有兩重標準。


    與他交流的時候十分高傲,並不給他提供多少有用的東西。與司珩合作,連長生不老、求神問道,去往萬千世界這種誘惑都能拋出來。


    信陽王看著小皇子,試圖看出他的不凡。


    係統說,六皇子已經不是原來的六皇子,究竟是什麽意思?難道六皇子和係統一樣,都來自其他世界?


    他隻覺得這個小孩兒格外精致漂亮一些,很有靈氣,與其他孩童不同。


    司若塵上前一步,伸手,落在信陽王眉心。


    “若塵——”司珩跟了一步,又生出一種莫名的敬畏,是人對未知的強大生命體產生的本能敬畏感。


    在這一瞬間,小皇子好像化成了一團光,明亮而不刺眼,籠罩了整個大殿。


    一團漆黑的光球,從信陽王眉心之中浮出。


    光球已經十分黯淡,直到此刻,才發出尖銳的聲音——


    【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針對我!】


    【我們都來自其他世界,本該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它是真的慌了!它一直以為自己淩駕於眾生之上,哪怕被封印也隻是暫時的,總有會脫困的一天。


    直到此刻,忽然有種極度恐懼的感覺,六皇子體內的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令它本能顫栗,像在麵對最古老的神明?


    “想殺就殺了,還要理由嗎?”


    司若塵將係統封在白色光球之中,其中染起一縷純白的火焰,有淨化之效。


    像係統這樣邪惡的聚合物,一遇到白焰,如雪消融,它辛辛苦苦掠奪的氣運也被淨化,重歸天地。


    信陽王看著光球裏燃燒的係統,又看著那個虛托著光球的小皇子——


    他五官精致,沒有一處不完美,在燃燒的白焰映襯下,有種莫名的神性。望進對方平靜漠然的漆黑眼瞳之中,信陽王忍不住打起了寒戰。


    司珩就站在小皇子身後,神色異常平靜,仿佛眼前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他與小皇子眉目相似,自有一種生殺予奪的強大氣場,此刻冷冷俯視著信陽王,更讓信陽王如有芒刺在背,連唿吸都有些困難。


    係統發出尖銳的電子音,還有各種警報聲。


    它顏色越來越淡,最後迴歸成數據流,然後在白焰燃燒下,化為灰燼。


    司若塵與司珩身前都出現一張卡牌,在係統徹底化為灰燼之時,卡牌碎裂,無聲無息崩毀。


    被係統卡牌綁定的兩人都覺得周身一輕,往後再也不會發生形態上的變化。


    司珩心中生出一些微弱的悵然。


    再也不能看到變小的小皇子了。


    係統已經被毀滅,司若塵手中的光球消散在空中,他卻遲遲沒有迴頭,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司珩。


    司珩應該對他的來曆有所猜測,司若塵想過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獨自來銷毀係統,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坦誠。


    他不知道司珩會做出什麽決定。


    至少,任何時候他都還有長生。


    天地廣袤,無處不可去。


    “怎麽,會發光就不叫父皇了嗎?”


    司珩將小皇子拎起來,單手抱著,平視小皇子的眼睛。


    “……”司若塵沉默。


    “你我之間,一如往常。”


    司珩抱著小皇子,原路迴紫宸宮。


    “還望大師保守秘密。”他看向雲渡大師。


    雲渡大師:“陛下放心,貧僧守口如瓶。”


    他問:“信陽王要如何處理?”


    “交給林星闌。”


    司珩將小皇子抱迴去。


    來時如此,迴去同樣如此。


    長生在司若塵拘住係統的時候忍不住炸毛,現在見司珩十分平靜,它也跟著平靜下來。


    反正天塌下來有主人頂著,哪怕皇帝不養他們,它現在是隻大貓了,養得起主人。


    入睡前,司珩與司若塵都喝了藥。


    司珩本想讓小皇子去側殿睡,又擔心這樣安排,小皇子會覺得生分。


    他問過萱娘,得知疫症已然轉好,隻要服藥就不會感染,便將小皇子留在紫宸宮。


    “以後也不認父皇了嗎?”


    司珩看著背對著他的小皇子。


    從小小的背影身上看出一點失落和別扭。


    “不是。”司若塵隻是有些不適應。


    司珩的態度與他預料的不同,一直以來,司珩都是一個防備心很重,並且十分理智的人。


    “那就還是我的孩子。”


    “隻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是你的後盾。”


    司珩替他蓋好被子,問道:“小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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