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下的私立醫院忽然告訴他,骨髓配型成功,再進行一場手術,可以繼續延長他的生命。


    父子之間隻有50%的配型成功機率,國內還有司若塵以前存的血樣,他們之間重合率不高,不能手術。


    在他徹底放棄的時候,又重新有了希望。


    手術之後,存活期限再度拉長,隻要不複發,或許可以再活好幾年。


    司元洲開始做慈善,定期催國外的孩子體檢,希望他不要繼承這樣的基因。


    然而孩子出國就再也沒有迴來過,就像司元洲當初說的省心,他真讓司元洲省心了,父子之間沒有多餘的話可說。


    多發性骨髓瘤有遺傳因素,很少在四十歲以前發病,他的父母因為意外離世很早,太早遠之前的長輩無法追溯,隻希望病終止於他這一代。


    直到白槿萱有私生子這件事爆出來。


    他聽得頭痛,打算壓一下消息,仔細查下去,才知道當初的幹細胞移植是臍帶血。


    白槿萱居然生了一個孩子!


    年輕時他在醫院冷凍庫留過樣,後來沒想過再要孩子,幾乎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沒想到白槿萱會瘋成這樣,生一個孩子,再用臍帶血配型,一直隱瞞到現在。


    生完孩子後,她繼續忙著拍戲,將孩子交給保姆照顧。後來,保姆被人買通,將消息爆出去,白槿萱跌進穀底,事業全毀。


    她的妹妹沒有救迴來,白槿萱自那以後就有些偏執,精神狀態一直不好,嚴重的時候要吃藥治療。


    司元洲不放心她獨自生活,讓人看顧了一段時間,見白槿萱重新振作起來,開始工作才放手。


    眼睜睜看到她走到這一步,司元洲又氣又怒,但也發不出火,隻覺得痛心。


    第一次看見白槿萱的時候,她還是個嬰兒,小小一團。很快就長成可愛的小孩子,從隔壁爬來他家,在草坪裏滾得亂七八糟,像隻花貓。


    她開始背著小書包上幼兒園了。


    每天迴家後隔著院門在外大喊:


    “元洲哥哥,我迴家了!”


    “我今天得小紅花了!”


    那時他父母離世不久,小孩子的聲音格外清脆生動,她像探險一樣在他家爬進爬出,被她哥哥拎走時總是四肢掙動,像隻不情願的烏龜。


    “要是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我不喜歡他,總說我儀態不好,還打我的手。”


    等他結婚時,白槿萱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麵撒花瓣,說自己長大了也要像大姐姐一樣,穿漂亮的裙子,當最幸福的新娘,嫁給最好的人,比他年輕,比他愛笑,但要像他一樣好看。


    但她現在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眼裏沒有一點光彩,再看不到一點小時候的影子,甚至去做生孩子這種蠢事。


    “我不能讓你死。”


    “你想怎麽處理這件事都可以。”


    被他發現,她沒有多慌張,隻有一種冷靜到極致的平靜。但這種平靜隻是佯裝出來的堅強,她不會照顧孩子,在他注視下手忙腳亂。


    孩子哭的時候,她哄不好,跟著情緒崩潰,歇斯底裏大哭起來,像要把這輩子的所有心酸和痛苦都哭出來。


    “除了你,沒人在乎我的死活,你要是死了,我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你這麽好,為什麽會遇到這樣的事?”


    “我什麽都沒有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白槿萱紅著眼睛看著他,有種近乎瘋狂的執拗:“我希望你活著,隻要有一點希望,哪怕能多活一天,難道真的不能有奇跡出現嗎?”


    “我聽說別人可以活十年活更久,為什麽你不可以?”


    “我什麽都不在乎了,你就當我發瘋吧!我要你活著,能活一天是一天,多一刻多幾分鍾也好……”


    等她哭過平靜下來,司元洲問:


    “你打算怎麽辦?”


    即使做了手術,他的病也有複發的可能,到時候最多隻能再活兩三年。


    白槿萱作出這樣的選擇,完全在他預料之外。


    白槿萱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也做了規劃:


    “我已經存了很多錢,可以照顧好小孩,很快會帶他出國,去新加坡這種比較適合生活地方,不會有人知道這是你的孩子。”


    “你好好治療,不用擔心我。我現在已經沒法相信任何人了,以後也不會和誰結婚,這個孩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會好好照顧他。”


    “……”司元洲沉默。


    白槿萱真能照顧孩子?


    她自己都沒活明白。


    司元洲很快做了決定:


    “我會讓孩子上戶口,不會舉辦婚禮。”


    “以後你再去國外隻是喪夫,世上不是隻有我是好人,你還年輕,總會遇到的。”


    “這兩年你暫時留在國內,多學點東西,免得出去被人騙。”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


    司元洲讓人多給白槿萱教點商務課程,請了專職育兒的阿姨教白槿萱怎麽照顧小孩。


    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安排好一切,隻希望在離世之前盡量周全,以後白槿萱會帶孩子出國,到時候兒子迴來,兩邊沒有交集,互不影響。


    但他的兒子迴來了,從少年變成青年,已經顯出一種英挺鋒銳的俊美。


    他看著白槿萱、看著那個小孩,看著司元洲,眼神嘲諷,極近冷酷。


    白槿萱想解釋,司元洲叫住她。


    “讓他去吧。”


    “他恨我的時候,格外爭氣一些。”


    但司元洲沒想到,會聽到孩子的死訊。


    在他還在治療的時候,他終於為之驕傲的孩子,二十多歲就死了。


    死在最好的年紀,死在拿到獎項之後。


    就那麽輕飄飄的放棄了生命。


    這大概是世間最殘忍的報複。


    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司元洲徹夜難眠,形銷骨立。


    將絕大部分預備留給長子的遺產一一捐出,設立了各種治療罕見病、治療癌症的基金。


    人生最後一段路,他隻想獨自渡過。


    司元洲後期已經行動不便,但不想留在醫院。


    當他被助理推到一棵佛寺的大樹下,遇到了一位打坐參禪、神色溫和的老人。


    “先生做了這麽多善事,病情一定會轉好,即使是神佛也會聽到的。”老者說。


    “我不求病情轉好。”司元洲頭發幾近全白,以往的冷峻鋒芒盡數化為死寂的平靜。


    “那先生求什麽?”老者問。


    “希望我家孩子長命百歲。”司元洲緩緩道。


    正當老者說,他的願望一定會實現,又聽司元洲繼續說:“希望他投生在一個父母雙全、有人關心、有人愛護,衣食無憂的家庭,平安長大,無憂無慮,平安到老。”


    最終,樹前隻餘一片平靜。


    司元洲仿佛要從夢中醒來,恍惚間,他看到長大後的兒子一步步往前走,毫不留戀。


    他想追上那個孩子,最終看到那個英俊奪目又冷漠厭世的青年漸漸變迴十六歲的樣子。


    十六歲,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想去做什麽,都有挽迴的可能。


    “我沒有什麽心願,如果說有,那就是不要虛度光陰,玩就享受玩的過程,學就學到有用的知識。這樣的一生,至少不會辜負自己。”


    司元洲聽到他的兒子站在一片白光前,語氣平靜,沒有絲毫留戀,甚至不願再迴頭看一眼。


    然後白光裏,傳來淡漠的迴應:“好。”


    這一聲仿佛洪鍾大呂,將司元洲震醒。


    *


    司元洲睜開眼睛,眼前仍然一片漆黑。


    他胸口原本痛得窒悶,幾乎裂開,此刻卻有種源源不斷的暖意,從心口不斷傳遞而來。


    如果不是外麵雪風的唿嘯,還有傷處傳來的隱痛,他幾乎以為自己睡在家裏的床上,睡袋裏很溫暖,他還摸到了一件屬於司若塵的外套。


    “喝水。”司若塵見他醒了,收迴放在司元洲心口的手,用瓶蓋將溫水喂給司元洲喝,又喂他吃了退燒藥。


    等他要喂能量棒的時候,司元洲拒絕了。


    “你自己吃。”司元洲心髒處殘留著尖銳而深刻的隱痛。那一切太真實,他的孩子已經死了。


    “我會帶你迴家。”司若塵有時不希望人太聰明太敏銳,就如司元洲。如果遲鈍一點,反而不會這麽痛苦。


    “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麵前。”司若塵想,他會帶長生離開,天下之大,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容身。


    “你是誰?”司元洲終於問,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原來過分完美是不真實。


    “司若塵。”這就是他原本的名字,從他有意識起,就叫這個名字。


    “你有父母親友嗎?”司元洲問。


    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人,還是超出常理之外的神佛。


    “沒有。”司若塵原本什麽也沒有,隻有他學到的東西永遠屬於他,還有長生。


    “那你來自什麽地方?”司元洲問。


    “不知道。”司若塵如實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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