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送雨,寒透人心,雨大風大,一時之間飄忽如霧。水霧沁潤著長生塔的?外牆,牆身上隱約現出一行字。


    字跡越來越清楚,最後鮮紅如血。


    有人驚唿:“那是什麽?”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十六個血字:


    君王無德,弑父殺兄。


    天降大災,禍國殃民!


    第77章


    薑覓適時高喊, “原來這就是上天的預言!”


    “沒錯,大災臨世,必有預言!”那吳監正麵對眾人?, 一臉的大義?凜然。他壓根沒有迴頭, 顯然預料到塔身上會出現血字。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之聲,如海嘯一般。所有人都驚疑不定地看著?最前麵的君王,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君王無德,弑父殺兄,天降大災, 禍國殃民。


    原來這就是上天的預言!


    “你住口!”蕭昶大吼。


    吳監正這才覺出不對勁來,慌忙迴頭一看,在看到塔身上的十六個血字之後身體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怎麽會是這幾?個字?


    不應該是這幾?個字的!


    “不對, 不對!”


    “方才不是吳大人?說這就是上天的預言,有何不對?”賀大學士反問。


    吳監正處於極度的驚駭和惶恐中, 下意識就迴道:“根本就不是這些字, 而是…”


    他很快反應過來,餘下的話?咽了?迴去。既然是上天預言,他一介凡人?如何能提前得知。若他真說出原本應該出現的字, 豈不說明這是在造假。


    這些年承恩公府廣納能人?,放出來的名頭就是要為陛下修建長生塔, 既然能人?出自江湖,來曆姓名許多皆不可?考, 自然是魚龍混雜誰的人?都有。


    餘太後和蕭昶自以為瞞天過海, 便是玩弄一些蠱惑世人?的把戲也無人?識破。前有欽天監夜觀天相得出災星禍世之論, 後有長生塔昭顯上天預言,原本是衝著?蕭雋來的。


    若按他們的計劃, 今日長生塔上顯現的十六個血字應是:災星降世,墮龍禍國。如若不除,江山危矣。


    而墮龍二字,誰都知道指的是誰。


    蕭昶目眥盡裂地看著?那幾?個字,須臾間他就知道自己的算計被人?悉知,且來了?一個將計就計。當下猛地大喝一聲,“欽天監受人?指使妖言惑眾,來人?哪,把這個居心叵測之人?給朕就地斬了?!”


    禁軍一動不動。


    他大驚失色,“朕的命令你們沒聽到嗎?還不快動手?!”


    “陛下。”柳相道。“吳監正是正五品,若要定罪必三堂會審,證據確鑿。”


    柳相此舉,不止讓蕭昶吃驚,也讓眾人?意外。


    自從當年柳家助蕭昶登基以來,這些年可?謂是他的左膀右臂,眼下柳相公然不聽他的命令,難免讓人?多想。


    所有人?皆是驚疑之色,複雜地看向柳相祖孫三人?。柳相位高權重?,其?子是明書閣三大學士之一,其?孫柳仕原已是禁軍統領,三代人?有文有武各司其?職,此時足可?以控製局麵。


    柳皇後神情端莊肅穆,三位皇子們雖有些心思浮動,但終歸還沒有亂了?陣腳。蕭昶看了?他們一眼後略略心安,柳家所有的榮辱都係於他一身,斷然不可?能與他為敵。


    “那依相爺所言,該當如何?”


    “查!”


    “好,朕倒要看看是誰是妖言惑眾動搖國本。來人?哪,把吳監正拿下!”


    他說這個誰字時,看的是蕭雋。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命婦們在內,幾?乎差不多都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不少人?也神色複雜地望向蕭雋。


    吳監正被押跪在地,不停地喊著?冤枉。明明說好的是另外十六個字,他還以為自己能立一功,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是真冤枉啊!


    但是這個冤枉他不能喊,他像是想起什麽,急切道:“陛下,陛下,這不關臣的事。一定是有人?蓄意詆毀陛下的名聲,臣以為要從…要好好審一審那些建塔的人?……”


    這話?倒是有理?。


    若是真有人?搗鬼做手?腳,那一定是參與建塔的那些人?。


    那些人?很快被帶上來,審一個殺一個,蕭昶這麽做的目的就是不想留活口。眼看著?死了?一半的人?,血水混著?雨水浸濕了?所有人?的鞋子。


    再這麽審下去,那些人?都得死。


    “陛下,難道你想殺光所有人?嗎?”賀大學士再次質問,滿臉悲憤道:“臣早就懷疑,先帝向來身體康健,太醫們的醫案也未記載先帝有隱疾,又怎麽會怒極而亡!還請陛下給臣等一個解釋!”


    “你這是在質問朕嗎?”


    “臣不敢。若先帝和先太子之死不是陛下所為,陛下為何不敢說出真相?當年陛下登基之時既無先皇遺詔,又無傳國玉璽,我等之所以默認陛下繼位,無非是因為先帝膝下僅剩陛下一子。如今上天預言,臣等隻想知道當年到底發了?什麽?”


    “單憑這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的一句話?,你就敢質問朕,你是不是也有不臣之心?”


    什麽一國之君,還真是不要臉。


    薑覓重?重?“呸”了?一聲,“陛下不敢說出真相,還想殺了?這些人?,莫不是一心想著?死人?才不會把今日之事傳出去,等會將我們也全殺了?!”


    此話?一出,人?心大亂。


    臣子們尚且還有幾?分鎮定,命婦們已經?全都亂了?。她?們不願相信薑覓的危言聳聽,又從蕭昶方才的神情中瞧出些許端倪。


    陛下可?能真想殺光所有人?!


    “不會吧,陛下難道真想殺人?滅口?”


    “為什麽要殺人?滅口,難道事情都是真的?”


    蕭昶聽著?這些議論聲,表情極其?陰惻惻,麵色也是陰晴不定,目光如蛇一樣看著?薑覓,心裏思忖著?把所有人?滅口的可?能性。


    薑覓不懼他,生死關頭怕也沒用?。


    他突然一聲令喝,“來人?哪,將這個妖婦給朕拿下!”


    “慢著?!”蕭雋身形一動,人?已在薑覓身前。“是太後娘娘親口說會有上天預言,我們這才一等再等,等到了?陛下是災星的預言。如果說真有人?有不臣之心,那人?也是太後!”


    餘太後當然也不可?能認。“你胡說!哀家怎麽會與人?同謀……是你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做的!”


    薑覓被護在身後,暗道這男人?還算是有合作精神,關鍵時候真上。她?從蕭雋身後探出腦袋,似笑非笑看著?餘太後,“母子異心的多了?去,你是餘家女,事事自然是為了?餘家。你們餘家不是出了?一個幾?代都沒有的好子孫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為他打算?畢竟這修塔可?是你們餘家人?,你們還招了?那些江湖異士,真幹出這樣的事來也不足為奇。”


    餘太後眼珠子都快掉下來,被她?的笑差點?激得失去理?智,“你…一派胡言,陛下,你還不快下令把她?抓起來,哀家懷疑是她?搗的鬼。你看看慎王被她?蠱惑成什麽樣了?,居然敢抗旨,殺了?她?,才能以正視聽。”


    “太後,你糊塗啊。文武百官皆在此,你說是我搗的鬼,你可?真看得起我。修塔的是你們餘家人?,方才一直說有預言也是你。分明是你別有用?心,居然還想讓別人?替你頂罪。你殺了?我一個有什麽用?,有本事你把所有人?都殺了?,否則你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一時之間,嘩然聲更甚。


    餘太後從一個宮女走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也不是什麽善茬子。她?直接朝蕭雋發難,“慎王,你是不是聽信了?什麽人?的胡言亂語,中了?他們的計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


    “上天有好生之德,憐憫百姓受災受苦,才降下預言警醒世人?。太後說這是人?為,那麽請問修塔的是什麽人?,監造的又是什麽人?,難道不全是餘家招攬的能人?與陛下的人?嗎?”蕭雋的神情還是那麽的冷,聲音也還是那麽的沒什麽感情起伏。


    人?心已經?渙散,自然是沒有人?注意到德章公主是何時離開的,也沒有看到她?是什麽時候歸位的。


    薑覓卻是知道的。


    德章公主隔著?人?群朝她?輕輕點?頭,她?立馬在蕭雋背後低語:“大公主已經?得手?。”


    這聲音極輕,也隻有蕭雋一人?能聽到。


    蕭雋對餘太後和蕭昶道:“太後和陛下說此事是我所為,卻拿不出任何證據。倘若我不認,陛下是否會將我當場誅殺!”


    蕭昶被說中心思,表情越發陰沉。“謀逆之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所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一句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那他們呢?


    柳相適時出聲,“諸位,你們也看到了?,是慎王公然抗旨在先,陛下也是被逼無奈。來人?哪,將慎王和慎王妃拿下!”


    禁軍們領命,朝蕭雋和薑覓圍過來。


    薑覓突然大喊,“陛下,方才你下旨時,禁軍一動不動。如今柳相一聲令下,他們唯命是從,你就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嗎?”


    她?這麽一喊,那些朝臣和命婦們也反應過來。還真是如此,之前陛下命令時禁軍動也未動,現在卻聽命於柳相。


    這到底是為什麽?


    “你這個女人?,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二皇子怒道。


    三皇子也跟前幫腔,兄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著?薑覓,還扯出了?薑覓上次打他們的事。他們越說越氣,全然沒看到蕭昶難看的臉色和眾人?複雜的神情。


    三兄弟對一個女人?,還被女人?打得落花流水難道是什麽有臉說的事嗎?不說是皇家的臉麵被他們丟盡了?,就是尋常男人?的臉也被他們丟光了?。


    “夠了?!”還是太子尚有理?智,喝止兩個弟弟,“大事要緊,扯那些沒用?的做甚。今日大家有目共睹,是慎王和慎王妃抗旨在前。他們一定是心虛了?,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所以負隅頑抗。你們還不快上,將他們拿下!”


    禁軍們已將薑覓和蕭雋圍住,隻待一聲令下就會將他們正法。


    蕭昶道:“雋兒?,念在你我叔侄一場份上,隻要你從實?招來朕還認你這個侄子。”


    “陛下讓我招什麽?是招你當年想弄死我,結果沒有得逞的事?還是這些年來你日夜派我監視我的事?”


    “你…你胡說什麽?”蕭昶大怒。“來人?哪,傳朕的旨意,慎王抗旨不遵有不臣之心,實?乃被人?蠱惑,將慎王府和安國公府一幹人?等帶來,朕要親自審問!”


    他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原本就是想借今日之事除掉心中大患,不管過程如何他都要達到自己的目的。


    成王敗寇,史書皆是成功者所書!


    堂堂一國之君行事如此狠辣陰險,著?實?讓人?心寒。這哪裏要審問啊,分明是把那些人?抓來逼迫蕭雋和薑覓就犯。


    這時一個太監臉色慘白?地上前低聲稟報了?什麽,然後被他一腳踹開!


    “你們還說沒有不臣之心,若非如此,怎麽會提前將府中人?等送出京外!”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薑覓迴懟道:“誰不知我們慎王府要給城外的流民們施粥,府裏的人?自然是去幫忙了?。”


    “那你的幹舅舅呢?”


    蕭昶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個女人?一點?也不蠢,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和徐家人?不和,此前的種種都是做戲給別人?看。


    “陛下這話?問得實?在是可?笑,既然是我的幹舅舅,那被我請去幫忙又有什麽奇怪的?倒是陛下你居心叵測,原本早就算到了?這一步,若不然你的人?怎麽會提前告之我舅舅和王府的那些人?不在!”


    在場的那些人?也明白?過來,今日觀禮是假,見證皇族爭權相殘的大事才是真。照此看來,陛下恐怕一早存了?除掉慎王的心思。


    隻是今日這預言有些奇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侯府嫡女之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漫步長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漫步長安並收藏穿成侯府嫡女之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