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甘霖走後,陸放兩腿一蹬,頭蒙被子繼續睡覺。這一覺,直接從中午睡到了晚上。


    此時月亮剛從柳樹梢上爬出,四下沉寂無聲,連一聲蟲鳴都沒有。他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用眼角餘光瞥了眼窗外的月色。


    “還早。”


    他嘟噥了句,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下,繼續沉沉睡去。直到又過了一兩個時辰,他在心中暗自罵了自己幾句不能再睡下去後,這才睡眼惺忪地起身,來到房間書案前。


    陸放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閉著眼睛把腦袋擱在書案上,雙手無力懸空垂落。


    就這樣又過得片刻,他又伸了個懶腰後,這才有精神起身。


    書案上有一個磚白瓷瓶,這個瓷瓶正是甘霖留下的那個丹藥瓷瓶。他拿起丹藥瓷瓶,拔出瓶塞,眯起一隻眼睛,湊著往瓷瓶裏瞅去,果然隻見裏邊隻有兩顆黃芽丹。


    “往常可都是四顆黃芽丹,這個月怎麽變成了兩顆?難道真如別人所議論的,宗門要大規模裁撤弟子了?”


    陸放有些猶豫。


    其實被裁撤或者降為外門弟子,他都是無所謂的。除了一開始的新奇使然,以及少許師父秦飛強行喂給他的丹藥,他就再沒吃過雲玄宗給的任何丹藥。因為不需要,所以一開始他擔任首席弟子,以及如今作為內門弟子的月供丹藥,他全給了師父秦飛和小弟甘霖。


    當然,給師父秦飛的方式有點特別。


    但他可以無所謂,旁人可不行。如果再降到外門弟子,小弟甘霖的丹藥補給可就完全沒了著落,以他的資質,可能到死都無法突破金丹境。甘霖入門雖然早,但如今不過是練氣期後期,比陸放表麵上的“築基期初期”還要差,資質可見一斑。


    而師父秦飛,“內門長老”的職位本就搖搖欲墜。他那麽好麵子的一個人,如果因為自己的“不爭氣”,而被摘除內門長老的桂冠,往後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想到這,陸放打了個哆嗦。


    他開始翻箱倒櫃。


    木櫃裏,空空如也。


    床底下的儲物箱搬出來,同樣空空如也。


    ......


    找了半天,陸放才在書架頂部找到了一件黑色鬥篷和一個麵具。


    鬥篷上刻畫著一個後背有兩根細長骨頭交叉的骷髏圖案,骷髏上還帶著一頂黃色草帽。這骷髏畫得很奇怪,不但沒有給人陰森恐怖的感覺,加上這頂草帽後,反而更顯得呆萌了。


    麵具則是一個白底色的狐狸麵具,上麵還印刻有一個類似樹木葉子的旋渦圖案。


    鬥篷麵具,殺人放火,威脅恐嚇必備的神器。


    陸放輕車熟路地披上黑色鬥篷,戴上狐狸麵具,把裝有兩顆黃芽丹的瓷瓶塞好並放在兜裏。很快,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就這麽悄無聲息地出門,潛藏進黑夜裏,伴隨著的還有一聲輕輕的抱怨:


    “真是的,越來越麻煩了。”


    夜色下,陸放在高高的屋簷上跳躍片刻後,很快就來到了目的地。他熟稔地落到一處房頂上,掀開房頂上的一片瓦往裏瞅,隻見房間內自己的師父秦飛還在打坐修煉。


    陸放轉而抬頭望去,隻見此時明月才剛開始西斜,頓時啞然失笑。


    “還是來早了啊,自家師父大概還得再等半個時辰才會入睡。”


    陸放也不急,他放好瓦片,優哉遊哉地在房頂內翹著二郎腿打起盹來。


    很快,陸放就被一聲開門聲驚醒。


    他往裏一瞅,隻見有一個衣著華麗鮮明,頭上挽著道髻的中年道人走入師父的房間。


    陸放皺了皺眉頭。


    這個中年道人,他認得,正是執掌戒律堂,宗門權柄極大的戒律長老張政。他雖然瞅著隻是個中年道人,但陸放知道他絕對比自家師父秦飛的年齡還要大。


    山上的修行中人無法單靠樣貌來辨別年齡大小。很多返老還童的功法神通,或者諸如定顏丹之類的丹藥都能對一個人的樣貌產生影響。甚至有些修心的得道高人,相由心生。他們瞅著不過一個紮著總角辮的小娃兒,實則可能修煉幾百年了。


    秦飛和戒律長老張政毫無營養地寒暄了兩句,麵對麵坐著,開始說起事來。


    張政說話很直接,言語間還透露著一絲桀驁,“秦師弟,深夜叫我過來可有什麽事?”


    秦飛不急迴話,他兩指並攏,在周圍指了指,頓時有個光圈籠罩住他們。


    光圈出現後,陸放隻見他們嘴巴幹張著,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陸放不動聲色地伸出兩根食指,在耳垂下點了點,這才有輕微的聲音從屋內傳進他的耳朵:


    “......小題大做,你那弟子今非昔比,現在才築基境初期的修為。隻要他靠近這屋子十丈之內,我都能知道,你又何必施展一個隔音術這麽麻煩?”


    “哈哈,小心點好小心點好。他雖然表麵上滿不在乎的,做什麽事都不上心,也愛把麻煩死了掛在嘴邊,但其實還是很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就算不會被他聽見,被別人聽見再傳到他耳朵裏總歸不好......不說我那孽徒了,師弟今夜找師兄來,其實是有關於宗門內部最近裁撤弟子的傳言......”


    “秦師弟,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嘛。我張政豈是那種徇私舞弊,濫用職權的人?告辭,告辭,今夜我權當沒來過。”


    “誤會了,師兄你誤會了。我不是想讓你包庇我那不思進取的徒兒,給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差遣張師兄辦這樣的事兒。”


    秦飛從桌子底下悄悄遞過去一瓶丹藥,“我就想問問張師兄,大概何時開宗門大會裁撤弟子?我那不成器的孽徒,最低需要什麽境界才能過關?師兄你可千萬別說這種事情你不能說,咱師兄弟認識幾十年了,你這麽點小忙都不肯幫?生分了吧?”


    張政不動聲色地收起丹藥,假裝滿臉為難,最後才咬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為了咱老哥倆兒的感情,老哥我就為你破例一次......師弟你也知道,近些年由於我們雲玄宗弟子良莠不齊,人員臃腫......加上聚靈法陣的損壞,山脈靈根靈氣不足,因而後山的草藥田圃收成日益減少......所以才有裁撤內門弟子一說。


    舉行宗門大會的時間大概還有半個多月......要想不被此次的事件波及,最少最少也得築基中期,當然築基後期的修為更好......基於我兩間的感情我才如此坦言相告......


    實話實說,除了頭兩年,之後你的徒弟屢屢測驗時都顯示無法修行。要不是你力保,加上確實有點境界,他早被逐出宗門或者發配到下邊當雜役弟子去了,哪還有他當內門弟子的份。為此,我們戒律堂可背了不少罵名,外人還以為我張政得了你秦飛什麽了不得的好處。”


    “......不好意思,實在對不住,給師兄添麻煩了。”


    “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你都說了咱是幾十年的交情了......話也說了,忙也幫了,師兄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師兄,我送送你,送送你。”


    “不用,師弟請留步,留步。”


    ......


    送完張政離開後,秦飛杵在窗戶前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麽。


    夜已深,四野寂靜無聲,偶有一兩隻烏鴉飛過,發出“呱呱呱”的粗劣嘶啞聲。


    許久後,他輕輕哀歎一聲,這才熄了燈,躺到床上歇息。


    陸放再等了小半個時辰,uu看書 .ukanhuom 確認師父秦飛睡熟後,這才躡手躡腳地從沒關的窗戶裏溜進去,輕車熟路地一手刀砸在他脖頸處,使他徹底昏睡過去。然後尋來一盞茶水,把兩顆黃芽丹揉碎放進茶水裏,讓秦飛就著茶水服下丹藥。


    “哎,你要是肯老老實實地收下我給你的丹藥,也就不用我這麽麻煩了。”


    等做完了這些事,陸放拍拍手,雙腳輕輕一蹬,飄出窗外。夜色中的他前進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他就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迴了房間的陸放一把扒下身上的黑色鬥篷和麵具,重新塞迴隱秘的書架頂部。


    他坐在書案前,凝視著一張青檀紙外掛。


    正是因為它,機緣巧合之下,他許下飛升之資的願望,因此雲玄宗才把他列為首席大弟子。但這種資質其實是假的,是花裏胡哨的假外掛。因此他進退兩難,除了必須人前維持著“飛升之資”的日子外,他每天許的都是“自動修煉”的外掛。


    直到有天,突然有人過來檢查他的資質......


    “哎,要你何用?高不成,低不就的。你要能變換出實體丹藥或者靈石來,我就不用這麽麻煩了。還得找個機會,把那個狗屁戒律長老暴打一頓,把師父給出去的丹藥偷偷要迴來。”


    此時已經過了子時,已經是第二天了,許願紙上空白一片。陸放憤憤不平地嘟囔了一句,隨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支筆,在上麵寫下數十個已經寫過幾千遍的大字:


    “低調地自動修煉二十四小時,不要花裏胡哨,不要花裏胡哨,不要花裏胡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外掛花裏胡哨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站著如小嘍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站著如小嘍囉並收藏我的外掛花裏胡哨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