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顫了顫, 歲沉魚化成的倉鼠還在懷裏, 可他的虛體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身後,將她虛虛圍住。


    他俯身, 聲音落在耳畔:“就這樣吧。”


    他唿出的氣息灑落在耳朵上, 扶諾想多卻又躲不得,隻聽他說:“我還有點念想。”


    想著以後是會有結果的,他還有千年萬年的時間再等。


    而不是一直惦記著那一天的到來, 想貓崽也會像她突然出現一樣再突然消失,若是沒有擁有過便罷了, 睡去便是百年。


    可若是……


    歲沉魚低笑一聲:“我怕午夜夢迴, 皆是你。”


    扶諾心裏像是被什麽給壓住了一樣,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沒有過任何感情經曆,不懂什麽才是喜歡什麽才是愛, 在她過去看到的那些人裏, 愛情就是分分合合, 或是一起白頭到老。


    終其一輩子,不過短短百年。


    卻不像這裏, 百年不過轉瞬間,她隻才待了一年不到。


    她從來不敢想才十八歲的自己在這個世界有多渺小,渺小到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消失,會愛上什麽人,與這個人一起經曆以後數不盡的歲月。


    可她也不敢想,若是歲沉魚真的如他所說,以後的日子該要如何才能過下去。


    她能斷了宣闕的念想,卻不能斷了歲沉魚的。


    因為歲沉魚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留下,他的存在好像碰一碰就會散似的。


    耳邊的唿吸聲又重了,歲沉魚低低問:“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


    歲沉魚歎息一聲,輕輕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裏,帶著冰冷的氣息:“貓崽,不要怕,往前看。”


    扶諾抬起頭,看到眼前隻是茫茫白霧:“他還瞞著我什麽的。”


    “嗯?”


    “不隻隻是按照原有軌跡發展就行了,他一定還有什麽沒有說。”


    雖然有些沒頭沒尾,但歲沉魚聽明白了。


    她說的是其他人。


    “你跟他說過什麽?”


    “他,跟我來自同一個地方。”


    “嗯。”


    扶諾輕聲道:“他想迴去,他一定是在想辦法迴去,而且一定有自己的辦法,我肯定還有什麽沒想到。”


    歲沉魚緩緩問:“為何確定是他?”


    扶諾轉過頭:“你知道我問的是誰?”


    “你身邊的人我都清楚。”歲沉魚說,“加之異常的,也不過那幾個。”


    是啊,除開那些因為自己而改變的人,隻有一個人是特殊的。


    扶諾點頭:“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獨獨在我一個人的時候跑出來,說那些讓我認出他身份的話,但其實在這之前他還有很多機會。”


    堂堂歸玄峰峰主,在這個世界待了那麽久,怎麽會被幾隻魔化的蜘蛛逼得說出那些話。


    她才來一年不到就被周圍的人同化掉很多言語習慣了,但陸無暮沒有。


    第一次在皇城相遇時,他就一點都看不出來有現代人的影子。


    扶諾想不出其他原因,讓他來刻意接近自己。


    孟懷在雲境中出事時也是有他在身邊,即便他也參與其中,也受了傷,可孟懷那麽小心的一個人,實在是很奇怪。


    而自從鍾家出事後,其餘地界的仙門世家都是他安排的。


    就連譚師兄去蒼北,也是得他之命。


    可以有一個巧合,但不可以有無數個巧合。


    扶諾眸色微動:“所以我在雲境問你他化的陣有沒有問題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我在懷疑他了嗎?”


    “嗯。”歲沉魚莞爾,“心有靈犀。”


    “嘖。”


    現在對他這種口頭上的輕挑扶諾已經可以免疫了。


    “陸懷朝是他弟弟。”她有點擔心,“會不會他早就安排了什麽?”


    “不會。”


    “嗯?”


    “若是他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原來的路走,那隻需要什麽都不做。”歲沉魚慢條斯理道,“但他或許也沒想到有意外。”


    是哦!


    扶諾忽然反應過來:“我跟他第一次見麵是在宮裏,但按理說那會兒他不應該出現在那裏。”


    他為什麽出現,是因為他覺得有什麽事不對了,在界中他就有所發現,孟懷和魏聽雲的不同,所以想要親自去看一看,才會想辦法時不時出現在她周圍。


    他是在觀察,是哪裏出了問題。


    而顯然最大的問題就出在她的身上。


    因為跟所有人有關的人裏,隻有她是例外,是特殊。


    他難道會不知道隻要她在,這些事情就迴不到正軌嗎?還是說他知道,所以想要讓宣闕來牽絆住自己。


    可他又怎麽能保證,宣闕就一定能做到,不會這麽不小心的。


    扶諾若有所思:“又或者……他最終的目標其實還是我呢?”


    畢竟她身上還有個隱藏設定,那個還沒有來得及出場的反派。


    她輕聲道:“我倒是想看看他會怎麽跟我說。”


    “不擔心宣闕會告訴他?”


    “不會。”


    歲沉魚眉梢輕揚:“你對他總是這麽肯定。”


    “你又胡亂吃什麽味。”扶諾正色,“我隻是理性分析,宣闕就是個教不乖的小孩子,但親近誰他是知道的,既然已經暗裏告訴了他陸無暮在利用他,那他心裏就會有數,除非他真的想把我送走。”


    但他那個戀愛腦,不可能。


    歲沉魚又哦了一聲:“你很了解他。”


    “……”扶諾扭頭,一語不發地看著他。


    後者輕笑:“難道我還要歡天喜地不成?他可是幾次三番想要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人。”


    “不是沒讓他搶走嗎?我要是想走,你留也留不住。”


    “所以你不想走。”


    扶諾忍無可忍:“歲沉魚你學繞口令去了是吧?”


    大狐狸笑得止都止不住,微微俯下身:“諾諾,你在接受我吃味,還在跟我解釋,為什麽?”


    為什麽?


    扶諾微楞,又著急解釋:“我隻是陳述事實!”


    “好。”歲沉魚輕輕點頭,“我聽你的,你別著急。”


    “我沒有急!”


    “嗯。”歲沉魚低著頭,眉心舒展,“好,你不急,我急。”


    啊啊啊啊這個可惡的大狐狸!


    扶諾沒有再打算跟他糾纏下去,她畫了個傳音符轉移注意力:“大師兄,你們那邊怎麽樣了?”


    “不太好。”孟懷聲音很沉,“這些魔修比以往更為猖狂。”


    這個往常就是以前了。


    “皇帝哥哥呢?”


    孟懷頓了頓:“民心不穩,陛下正同我們一道。”


    果然,以陸懷朝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斃。


    扶諾說:“我跟歲沉魚馬上已經結束了。”


    “魔界那邊如何?”


    扶諾沉默片刻:“若是不出意外,宣闕很快就會把魔修都召迴去,在我們到之前,煩請大師兄看好皇帝哥哥。”


    所有的主角之中,唯獨陸懷朝的修為最低,卻也最優柔寡斷。


    “可。”


    魔修作亂的地方十分不穩定,他們神出鬼沒,從不與仙士纏鬥,循著哪裏有縫就往哪裏鑽,這都是老油條了。


    所以這才讓陸懷朝和九元界頭疼,但凡正正經經打一場也不至於這麽束手無策。


    眾人隻能哪裏更為騷動就前往哪裏,十分被動。


    此時他們都已經離開了皇城,扶諾想了想,道:“大師兄,去陽塘鎮。”


    此話一出,孟懷那邊靜了許久。


    扶諾知道他在顧慮什麽:“那人把你引進地井,此時又將皇帝哥哥引出來,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孟懷嗯了一聲:“若去了陽塘鎮,豈不是更合他的心意。”


    因為陸懷朝就是在那出事的。


    扶諾說:“但他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在他預想之前就去了。”


    陸無暮想方設法把大家引過去,怎麽又會想到所有人都先去了呢。


    “他……”孟懷問,“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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