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開眼啊,終於讓我見到祖師爺了!


    李斯文看著正站在門口,一身道袍,鶴發童顏的老者,眼睛都有些發直,整個人更像被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要不是這半年多的富貴日子,已經讓他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


    此時此刻,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飛撲上去抱住孫思邈的大腿,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喊著也得來一套‘不肖弟子李斯文拜過祖師爺’的儀式。


    咳...畢竟華夏醫學生的人來瘋,是遠近聞名的不正常,就連平常吃個飯,都要習慣性的給肉食主人來套全麵體檢,看看人家身體正不正常的那種。


    孫思邈從隋文帝時期便已經聞名天下,到現在怎麽算也九十多的人了,但令李斯文驚歎不已的,老人家的身板依舊硬朗,甚至都沒見他拄著根拐杖,依舊站的穩穩當當。


    李斯文這邊好奇的不停打量,而對麵的孫思邈也是輕撚著長須,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饒有興致的上下掃視著這看著有些麵熟的年輕人。


    他雖然人老了,但眼睛可不瞎。


    光是瞧一眼自家寶貝孫女看向這小子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他心中便已經明了,丫頭這一顆芳心全係在這臭小子身上嘍。


    被孫思邈這看似和善,實則鋒芒畢露的眼神凝視良久,李斯文心裏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不安,身體也顯得有些僵硬。


    頗不自在的幹咳兩聲後,李斯文連忙雙手抱拳,恭敬的向孫思邈又行了一禮:“小子李斯文,見過孫道長。”


    見他這略顯拘謹但也說得過去的表現,孫思邈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之色。


    隻見他微微頷首,便隨著身旁的孫女一同走進了雅間。


    同時,一道沉穩緩慢的聲音從李斯文背後悠悠傳來:“老道記得你,懋功家的二公子,是吧。”


    聽到這話,李斯文心裏猛地一跳,同時心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惶恐、驚喜還是驕傲,他實在不敢想,像孫思邈這種隻活在傳說裏的人物,居然還能知道自己這麽個小人物。


    而且從這句話中流露出的迴憶口吻,好像還不是因為自己如今取得的些許成就,而是在更久遠的過去,便已經有所留意。


    “是,承蒙孫道長掛念...”


    李斯文誠惶誠恐趕緊應道,在原地深吸幾口氣後才轉身跟了上去:“沒想到孫道長竟然還記得小子,說實在的,小子心裏真是受寵若驚。”


    此時,孫思邈已然跟著孫紫蘇安然入座。


    不過,他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跟在身後的李斯文。


    原本祥和的臉上浮現出幾絲似有若無的笑意,但同時又帶著一抹佯裝出來的嗔怒之色,開口便是一聲斥責:


    “哼,記得!怎麽會不記得!”


    “老道我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見你這般膽大妄為之人,不過是才認識,就花言巧語的想把老道的心肝騙迴家。”


    孫思邈越說越來氣,一拍案幾,指著李斯文便罵道:“像你這種沒皮沒臉的混賬東西,老道怎麽敢忘!”


    剛一見麵被祖師爺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李斯文心裏委屈也不敢反駁什麽,而是滿心不解的轉頭看向孫紫蘇。


    他實在想不明白,躲在深山裏的藥王,究竟是怎麽知道災民營裏的事情的。


    畢竟,剛才他和孫紫蘇誰也沒提及過這件事啊。


    而此時,扒著門框的劉伯欽、虎嬌兄妹二人,看著屋內一副‘其樂融融’的三人,彼此相視一眼後,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緊接著便帶上了門,躡手躡腳的走到對麵雅間裏,屏氣凝神,警戒著外來的動靜。


    一臉笑眯眯的孫思邈看著眼前滿臉不解的李斯文,心裏起了聲咯噔。


    趕緊扭頭瞅了瞅身旁,已經是一臉驚慌的孫女,困惑的眨了眨眼,搞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嗯...老道我剛才說的,難道不是當年你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發生的那些趣事麽?”


    “祖父...”


    孫紫蘇都快被氣哭了,她辛辛苦苦瞞了這麽多天,就是想著等一個花好月圓的好日子,和李斯文兩個人一起,細細迴味當年那段兩小無猜的迴憶。


    結果剛一見麵,就被祖父隨口一句給說破了...


    現在孫紫蘇也隻能寄希望於,李斯文壓根就沒聽懂祖父這沒頭沒腦的一頓訓斥了。


    而李斯文這邊,隻見他撓了撓後腦,眉頭皺成一團,苦思冥想著藥王怎麽這麽耳目通天,連奏折上都沒記載的小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壓根就沒把這頓訓斥,聯係到貞觀四年時他和孫紫蘇初次見麵的時候。


    他仍舊是單純的認為,藥王隻是想借災民營之事對自己加以責難罷了,就像他曾經聽別人念叨過的,嶽父對第一次上門的女婿的刁難那樣。


    念及至此,李斯文罕見的露出幾分窘態,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道長誤會啊,某不是見色起意才邀請的紫蘇跟某一起迴家...”


    見孫思邈麵露不善,李斯文暗叫一聲不好,掐著大腿冷靜道:


    “道長你聽某說,當初某和紫蘇第一次見的時候,紫蘇可傲氣了,簡直就是眼高過頂,看誰都是趾高氣昂。”


    “某當時也是心高氣傲,和紫蘇見麵自然是針尖遇麥芒,相看兩相厭。某就尋思著挫挫這小丫頭的銳氣,給她來了個下馬威。”


    說著,李斯文語氣一頓,臉上不由的浮現一抹微笑,像是迴憶起了那時的點點滴滴:


    “後來我倆才是患難見真情,彼此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最後等功成身退的時候,在某家姐姐的邀請下,暫時無處可去的紫蘇,便在某家裏暫住了一段時間,直到現在。”


    啥玩意?患難見真情...什麽患難?


    李斯文這一套沒頭沒腦,雲裏霧裏的解釋,直接就把孫思邈給幹蒙圈了。


    你這說的都哪兒跟哪兒啊,他家寶貝孫女什麽時候在你家住...


    突然想到了什麽的孫思邈,猛地扭頭看向一旁,隨著李斯文的迴憶逐漸變得嬌羞,宛若小女兒模樣的孫紫蘇。


    瞧她這般模樣,孫思邈哪裏還不明白,李斯文這說的是前不久的事情。


    忍不住長歎了一聲,造孽啊,這得是什麽緣分,才能讓自家孫女兩次出山,都栽在同一人手上!


    但瞧著已經快要私定終身的倆人,孫思邈想罵一聲胡鬧,但最終也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嘴巴張了幾張,隻幹巴巴的吐出一句話來:


    “罷了罷了,既然你們倆是兩情相悅的事兒,那老道我自然也不會去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說著,孫思邈便緩緩扭頭,將目光投向站立一旁,身體挺拔如鬆的李斯文。


    老眼微眯,透露出一絲剛好能被對方察覺的淩厲之色,語氣更是毫不掩飾的不善,厲聲警告道:


    “不過嘛...有句醜話老道可得說在前頭,日後你小子要是敢讓我這寶貝孫女受了半點委屈,就算是懋功那小子親自過來賠禮道歉,老道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這隱隱同意的警告,李斯文麵色凝重,不敢有絲毫怠慢的雙手抱拳,重重點了點頭承諾道:


    “請孫道長盡管放心,倘若真有那麽一天,紫蘇覺得委屈迴了娘家,無需勞煩阿耶出麵,小子自當登門,親自向您負荊請罪!”


    孫思邈聽後並未迴應,而是用他那一雙清澈深邃的老眼,直勾勾的盯了李斯文良久。


    直到確認了眼前這人所言非虛,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一旁,已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孫女,盡管心裏仍有不願,但還是笑眯眯的說道:


    “紫蘇啊,這小子的品行祖父已經幫你問過了,對他的迴答你可還滿意?”


    一直默默等候在一旁的孫紫蘇,此時早已是雙頰紅霞亂飛。


    見自己的心上人如此順利的得到了祖父的認可,孫紫蘇心裏自然是歡喜異常,比吃了蜜紫蘇子還甜上幾分。


    但那顆情竇初開的女兒心,終究還是難以敵過女兒羞澀與矜持,隻見孫紫蘇嬌嗔地搖了搖孫思邈的胳膊。


    而後柳眉倒豎,佯裝生氣的叉腰道:“祖父!你要是再這樣胡言亂語,我可要伸手揪你胡子了!”


    孫思邈見狀也是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才新長出來的胡須,臉上堆笑,忙不迭地的應道:“好好,祖父不說了,不說了。”


    等一番玩笑過後,李斯文緊繃的心弦也放鬆下來,麵對祖師爺的拘謹也消散了不少。


    他緩緩坐到爺孫倆的對麵,嘴角上揚,淡淡一笑:


    “沒成想,李二陛下苦尋多年未果的藥王,竟然這麽輕易的就被某找到了。說句實在的,即便此時此刻某已經坐在藥王您的麵前,但這心裏仍覺得有些不太真實。”


    聽著這不著痕跡的吹捧,孫思邈笑著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古人雲‘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


    “老道又不是傳說中那清心寡欲,不食人煙煙火的仙人,又怎麽舍得下這人世間的種種繁華。”


    “隻不過是實在不願再被官場上的那些苟且所裹挾,這才無奈躲進了深山裏,尋個耳根清淨罷了。”


    說到此處,孫思邈想起了最開始的隱居生活,心有餘悸的感慨一聲:


    “如果當真讓老道過上仙人那種與世隔絕、孤苦伶仃的隱居生活,整天麵對的隻有空山幽穀與寂寥無人...老道光是想想就受不了。”


    李斯文聽後也是深有感慨,點頭附和道:“道長此言在理,雖說這山中的日子是清閑又自在,但若是日複一日的重複著單調且乏味的日子,總會讓人覺得枯燥。”


    迴想起那生不如死的疫情三年,李斯文深表讚同:


    “有的人毅然決然的入山成為隱士,究其原因,是心裏厭惡了外界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生死相博,對那些爾虞我詐的算計心生恐懼與疲憊。”


    “所以,歸隱山林變成了一種出於無奈的自保之舉。”


    “而有的人選擇成為隱士,卻是因為他們見慣了世間種種,諸般紛亂喧囂皆是過眼雲煙。也或許是突逢變故以至於隻剩一人苟活,從此心如止水,再無凡人的悲歡離合...”


    “而這種人選擇入山,隻為追尋一條能讓自己內心重迴寧靜的大道。”


    “小子見識短淺,對於後者聽說的不多,細細數來也不過寥寥數幾。但對於前者,這些時日卻已經見識過了不少,而孫道長也是其中之一。”


    話音未落,孫思邈便突然眼露精光,但隻一瞬,就又被他低垂的眼皮所遮掩。


    這小子的一番言辭,聽上去隻是在說隱士的兩種類別,但實際意圖卻是在邀請自己出山,而且還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以威逼利誘的手段,逼迫自己為人診病治病。


    但尋常富貴人家好打發,權貴武勳什麽的,自己也有幾分人脈阻擋一二,可最讓他無計可施,隻能無奈躲進深山的,是那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皇帝啊...


    念及至此,孫思邈不由地歎了口氣,想說一句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抬頭瞧著李斯文那信心滿滿的模樣,不由的扭頭看向自家孫女。


    那意思是在問——這小子不是懋功家老二麽,怎麽說話底氣這麽足,皇帝的事情也敢管?


    孫紫蘇自幼跟在祖父身邊,自然是能看懂祖父的意思,挺著胸很是驕傲的說道:


    “祖父你就放心吧,皇帝是絕對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知不知道,你孫女我現在可是皇後娘娘親口認下的義女,皇帝敕封的公主,能隨時入宮麵見皇後的那種!”


    正捋著胡須的孫思邈差點把胡子薅下來,紫蘇她不是八月出的山嘛,這才幾個月,怎麽都成公主了?


    但是要說這是自家孫女在哄騙自己,看著模樣又實在不像,孫思邈先捋須頷首念叨幾句:“不錯,不錯。”


    而後不解的瞥了李斯文一眼,希望他能解釋一二,你們倆到底幹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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