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紫蘇審訊獵戶時,李斯文已經饒有興致的擺弄了好一會這所謂的‘鬼秤’,琢磨了一番,也弄清楚了它能缺斤少兩的原因。


    原來稱上鏈接著提手的那根軸,刃口是獨特的階梯狀三段式,而且不在一條直線上,僅僅隻錯位幾毫米,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根據杠杆原理,f1*l1=f2*l2,


    當提手掛在最內側時,l1在三種模式中最大,那麽l2就大於其他兩種模式下的l2,稱的東西就比真實重量重一些。


    由此推之,掛在中間階梯時就能精準測量,分毫不差;而一旦將提手掛在外側,就會出現缺斤少兩的情況。


    李斯文心中了然,轉頭看向攤主,臉上帶笑卻又帶著幾分嘲諷:“攤主,你這秤有點意思啊。”


    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攤主不屑的撇撇嘴,他就不信區區一毛頭小子,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破解了自己行商多年才研究出來的隱秘。


    “從正麵看,如果提手偏右,那你給人家稱的肉就會比真實重量重一些,提手處於正中那就是正常秤,若是提手偏左...嘿嘿,那就是缺斤少兩的鬼秤啦,某說的對不對?”


    聽到這番話,攤主如遭雷擊,瞬間麵如死灰。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視為不傳之秘的隱秘手段,竟然會如此輕易地就被人識破!


    此刻的攤主無力地癱倒在地,腦海中一片混亂,不敢想象自己的未來。


    今天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這攤子積攢多年起來的信譽可就徹底毀了,誰還會來找一個缺斤少兩的肉攤買東西。


    就算他賭咒發誓,保證自己以後絕不會再缺斤少兩,但信用沒了就真的沒了,沒人會再相信他。


    而且,這位過來鬧事的獵戶所言句句屬實,自己確實是想仗著他著急給他婆娘買藥材,想坑一波大的。


    要是他家婆娘因為這會耽誤了...別說獵戶隻是砸了他的攤子,就是一怒之下把他打得半身不遂,估計都不會有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


    這街坊鄰居的聽到攤主無力反駁,各個都在拍手稱快。


    那些滿懷好意過來幫他收拾攤子的街坊鄰居們,此時也像是要爆炸的火藥桶,一想到自己以前被他坑騙,心中怒氣一下子就爆發出來。


    隻見他們滿臉嫌惡的,將手中拿著的物件狠狠地摔到地上,劈裏啪啦一陣聲響後,便頭也不迴地轉身離去,臉上還帶著令人作嘔的表情。


    李斯文放下手中所謂鬼秤,在攤主充滿‘善意’的目送中,很是悠閑的走到了一旁的孫紫蘇身邊,幫她撐腰道:


    “怎麽樣?問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沒有?”


    “要是這家夥的嘴巴太緊,什麽都不肯說,那咱們也別跟他在這耗著,試一試屈打成招...隻可惜徐石頭沒跟著一起來,要不然哪用得著這麽大費周章。”


    盡管獵戶並不清楚,這位公子哥嘴裏的“徐石頭”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僅僅隻是看到柔美道姑臉上那於心不忍的模樣,他便能隱隱知道,這個“徐石頭”絕非善茬兒,肯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迎上李斯文冷漠的探尋目光,獵戶心中恐懼愈發強烈,雙腿一軟,‘砰’的一聲匍匐在地,雙手不停的顫抖,磕頭如搗蒜般哀求道:


    “公子爺您大人大量,求求您高抬貴手放過小人吧!”


    “小的上有年老,手腳不利索的阿娘要照顧,中有生了病躺床上的婆娘等著我買藥迴去治病,下有剛出生不久卻沒了奶水,隻能餓得哇哇大哭的小娃娃呀!”


    “小的這一大家子,全都指望著小的掙些辛苦錢,才能活下去!”


    “你家竟然如此艱難?”孫紫蘇不禁感到些許驚訝,但不知為何,她又隱隱覺得這裏邊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要是,她踮起腳尖湊到李斯文耳邊,將自己詢問得來的那些信息一一告知,她也知道自己腦子不靈光,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事情,還是交給聰明人來處理才更穩妥。


    李斯文摩挲著下巴,緩緩陷入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果然發現了其中問題,半是好奇半是不解的問道:


    “這終南山廣袤無垠,連綿起伏足有足足千裏,更不要說山中樹林茂密、野獸眾多...你到底是怎麽在短短兩天時間之內,就成功找到獵物蹤跡,並順利捕獲到獵物的?”


    “說實話,對於這件事,某著實覺得驚奇。”


    聽到這話,原本還一臉諂媚笑容的獵戶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


    他沉默片刻之後,緩緩抬起頭,冷漠的瞥了眼,麵前這兩位看起來就弱不禁風的公子和小姐,不緊不慢地說道:


    “哼!既然二位已經猜到,我身後是有著大人物撐腰的,那又何必苦苦追問個不停呢?這樣做,對你們來說能有什麽好處?真不怕惹禍上身?”


    李斯文搖了搖頭,臉上帶笑,很是從容的說道:“怎麽會沒好處,每當某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壓一壓當地蛇頭。”


    “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可某偏偏就不信這個理!”


    不就是放大話麽,跟誰不會一樣,他就不相信這深山老林裏能藏著什麽大人物。


    “說說吧,究竟是何方神聖幫你牽線搭橋,聯係到的那位老先生。”


    “又是哪路豪傑指路,讓你在這茫茫大山裏如此迅速找到合適的獵物。”


    “又是什麽人給你撐腰壯膽,才讓你萌生了殺人越貨的念頭?”


    “什麽!”聽到這話,孫紫蘇不禁失聲驚唿一聲,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直到抱住李斯文的肩膀才有了幾分底氣,美眸圓瞪,仿佛要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來:


    “難不成你先前所說的都是信口胡謅,虧得本姑娘心地善良,還想著發一發慈悲,自掏腰包出錢幫你購置一些少見的藥材。”


    聽聞此言,獵戶滿含感激的向孫紫蘇投去匆匆一瞥:“小姐菩薩心腸,小的謝謝您。還請小姐放心,小的之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一點謊言。”


    言罷,他忽地臉色一沉,冷眼望向一旁的李斯文,語氣冰冷地道:


    “至於這位公子,哼,我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你如此刨根問底,無非就是衝著我的那位恩人來的。”


    “就和之前那群來勢洶洶的二世祖們如出一轍,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根本就不把我們這些賤民的命當迴事。”


    李斯文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說什麽了麽,不就是多問了兩句,怎麽還成了惡人?


    獵戶挺直腰杆,雖然止不住發顫,但還是斬釘截鐵的道:


    “但我們獵師一向講究恩怨必償,老先生慈悲救我妻兒一命,那我就絕對不會出賣那位老先生半點,不過是一條命嘛,我賠了就是!”


    “獵師?”


    李斯文皺眉想了想,若有所思道:“難怪你有這個底氣和某對峙,不過...你就真的肯定會有人冒著喪命的危險,來救你一命?”


    “我等獵師向來恩怨必報,你這種五體不勤的公子哥,哪裏懂得我們的信仰。”


    獵戶腰杆挺的繃直,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這獵師又是個什麽組織?”孫紫蘇從李斯文肩上探出腦袋,很是好奇的問道。


    “也罷,既然要等人,某就和你說一說。”


    在獵戶的一臉詫異下,用刀夾著他脖子的兩位侍衛,將他押送到了不遠處的茶攤上。


    “你們這是...”


    李斯文瞥了他一眼:“還是等能管事的人來吧,某懶得講話講兩遍。”


    見此,獵戶也隱約明白了,眼前這位公子哥和之前那一幫,明顯不是一個來路,可能是自己誤會了。


    向對麵兩人歉意的拱了拱手,端起苦茶來一言不發,管你是不是好人,反正問起孫先生的,就不可能是好人!


    李斯文斟酌一番,細細說道:“這所謂獵師,如今多紮根於關內道與隴右道兩地。”


    “他們起源於秦漢之時,那時朝廷國力相對薄弱,權力蔓延不到這深山老林,導致近山的很大區域都開發不足,人煙稀少。”


    “而由於狩獵的投入成本少,產出快的特點,靠山狩獵,靠水漁獵,就成了很多農戶謀生的首選。”


    “《漢書》有雲:‘天水、隴西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室屋。及安定、北地...皆迫近戎狄,修習戰備,高上氣力,以射獵為先。’”


    “等發展到魏晉時期,雖然華夏大地依舊戰亂不休,但逐漸在底層人民中風行的狩獵活動,卻仍是長盛不衰。”


    “直到南北朝時期,當時的統治者帶來了與中原耕種文化截然不同的,遊牧文化。”


    “雖然那時的上層遊牧民狩獵,多是為了遊戲娛樂,而對於下層漢民是謀生手段,但或許是因為同屬於馬上男兒的惺惺相惜。”


    “一些被咱們祖上打怕,心裏異常崇拜、向往漢族文化的遊牧民,便逐漸開始了與下層獵戶的互通有無,並逐步影響了為數不少的遊牧貴族。”


    “而咱們的皇帝陛下出身隴西貴族,身上流有遊牧民的血脈,尤愛弓矢,自然,與這些山中獵戶也是牽扯甚密。”


    “當年隨他一路征戰的將士們,不少都是出身於獵戶的百姓,配弓箭、著玄甲,衝鋒陷陣攻無不克。”


    “而等李二陛下登上大寶之位,這些獵戶便有了更專業、更正式的稱唿——‘獵師’。”


    “而與以往獵戶不同,獵師為了更高效的狩獵,往往會在家中豢養獵犬、獵鷹,乃至於猞猁、獵豹。”


    “而有了皇帝表現出的,隱隱對獵戶、獵師的偏愛,並擴散至全國,有了一定傾向後。”


    “上至公卿,下到販夫走卒,無論是誰,隻要是擅長騎馬射箭的,都以得到其肯定,從獵戶擢升到獵師為榮。”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有了一個共同主心骨的獵師們,便開始抱團取暖,並跟隨山林野獸的遷移而移動,久而久之,便發展到了一個遍布山林的龐大組織——獵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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