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些小娘是有功績在身,但你不覺得為了一時暢快而得罪了兩家豪門,有那麽一點不值得?”


    程處默盡量說的委婉,但見李斯文眼中不喜,又解釋道:


    “那些小娘說可憐也的確可憐,但論冤屈,誰又比得上周至縣裏那些千裏逃難而來,卻餓死凍死在京城膏腴之地的難民...”


    眾人皆是沉默不語,是啊,那些枉死的難民又何其無辜!


    如果不是程處默點明,任誰也無法想象天子腳下,竟然還有如此人間煉獄。


    見李斯文終於是理解了自己,程處默趕緊又道:


    “那個...要不然某為你牽線搭橋,讓杜偉他們兩家把那些欺負人的地痞流氓押送過來,讓小娘出出氣,賠償什麽的一拿,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雖然說的輕鬆,但心裏也明白,杜偉兩家敢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也要逼走一眾小娘,肯定是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但他更不想看到李斯文因為幾個奴婢,惹到更大的麻煩,這兩家的勢力可要遠勝過長孫家這個名義上的領頭!


    李斯文靜靜地看著程處默,心中思緒萬千。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幾個一大早的就不告而來,目的就是要堵住自己,不讓自己去周至縣胡鬧。


    他心中有些感動,但還是去意堅決的拱手而道:“大兄如此情誼某是認下了。但此行某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如果在不清楚周至縣罪狀的情況下,大兄前來充當說客,某也不願再同他們計較什麽。但既然某知悉了天子腳下竟有如此人間地獄,某去定了!”


    程處默一拍桌麵,訓斥道:“胡鬧,你這哪裏是去給小娘討個公道,分明是要去送死!別以為仗著長公主駙馬的身份就能橫行無忌。”


    “周至縣可不是長安,那裏邊魚龍混雜,你萬一折在裏邊...某這個做大兄的還有什麽臉麵應下你這聲‘大兄’!”


    李斯文隻是笑了笑,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眾人看了迷糊。


    “大兄,某可不像你當年那麽莽撞,隻拎著把刀就敢進山殺賊,活脫脫一魯莽少年郎。”


    被說起當年的混賬事,程處默不禁老臉一紅,他現在見識了人情世故,哪裏不清楚自家阿耶為了感謝當年出城救下自己的守城將士,灑下了多少恩情。


    程處弼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還調侃道:“大兄你也有今天啊,當年一群人每攔住你拎刀進山,今天你也攔不住二郎討個公道!”


    程處默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個嘴上沒把門的的蠢貨,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其餘三人倒是沒在意程處默的異樣,畢竟人不莽撞枉少年,他們這些非長子,沒有繼承權的紈絝們,最向往的就是程處默當年快意恩仇的瀟灑事跡。


    反倒是李斯文,他們用一種很驚奇的目光不停打量他——這種話怎麽會出現在你的嘴巴裏,整個長安還有比你更衝動的虎彪?


    李斯文注意到幾人神情,不爽的嘖了一聲,拍桌喊道:“看不起人是吧,某雖然算不上是智者,但起碼也知道什麽叫謀而後動,先發製人。”


    侯傑嘴巴一抽,差點就笑出聲來。還還意思說謀而後動,您老先迴憶迴憶,當初是誰剛醒過來,一拍桌子就嚷嚷著去找冤枉你的長孫衝算賬好吧。


    一直老實吃肉的房遺愛猛地抬頭,冷不丁的插了句嘴:“二郎你說的是你自己麽,某怎麽聽著不像啊?”


    李斯文轉頭看向這個摸頭傻笑的憨厚,氣笑道:“房二你個傻蛋,老實吃你的肉吧!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


    “哦...”房遺愛撓撓頭,繼續低頭涮肉。


    他可能不聰明,但絕對聽話,傻笑一聲便隻顧著動筷子,不再去理會這些算計來算計去的。


    侯傑和秦懷道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見李斯文吃癟,程處默同樣嘎嘎怪笑幾聲,心中止不住的憂愁,也被這幾個混賬的打訶插諢緩解了不少。


    笑著擺擺手:“這些玩鬧事先放一放,說正事。”


    等眾人收斂笑容,程處默才鄭重問道:“二郎可莫要再賣關子了,有什麽計劃不妨說出來聽聽,也讓大兄有個底氣。”


    李斯文不滿的瞪了眾人一眼,老神在在的說道:“百人血書。”


    程處默和侯傑對視一眼,眼神中的疑惑仿佛在說,這家夥在說什麽胡話?


    還百人血書,拿著這玩意隻能讓杜偉兩家看個笑話,堂下何人竟敢狀告本官?


    程處默幹咳一聲,強調了一聲:“可能某沒有說清楚,周至一縣已經隱隱成了杜偉兩家的封地,官府什麽的在當地可沒什麽威信。”


    “血書什麽的真不夠看。”


    李斯文搖搖頭解釋道:“大兄可能也沒聽懂某的意思,周至縣可是天子腳下,陛下對這尾大不掉的世家,可沒什麽寬容的意思。”


    他想了想,將自己的猜測告知了幾人:“知道為何某一直和長孫家作對,陛下卻是放任自流,不曾阻止過某麽?”


    “陛下是在拿某當一把刀,一把指向門閥世家的刀!”


    侯傑眼神一凝,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還是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二郎的意思是,陛下早就看杜偉兩家不爽了,隻是一直苦於找不到理由,咱們要做的,就是給陛下送把刀啊!”


    李斯文點點頭讚同侯傑的說法:


    “沒錯,隻要咱們能讓陛下看到杜偉兩家的惡行,那他們就再也蹦躂不起來了。而百人血書,就是咱們送過去的刀。”


    秦懷道突然皺起了眉頭:“二郎,咱們就這麽突然的掀開了杜偉兩家的遮羞布,會不會得罪了其他世家,而且陛下不會因此遷怒吧?”


    “怎麽會。”李斯文擺擺手,寬慰道:“陛下隻會在表麵上遷怒以安撫其他世家,但背地裏卻會嘉獎。”


    “至於杜偉兩家,他們同屬關隴本來就是某們這些山東將門的敵人,他們不曾顧忌情麵,咱們又何必瞻前顧後!”


    程處默沉思良久,也覺得李斯文說得有道理,當下便拍板決定道:“好,此法可行。”


    “隻要掌握了杜偉兩家確切的罪狀,即使長孫陰人那關隴頭子想護住手下人,也要大出血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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