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確定了針灸療法沒什麽問題,李斯文總算是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要是這都沒用,他暫時也沒什麽好辦法,繼續治療李靖的滑膜炎了。


    而後說道:“那衛公先趴著別動,某去喝口茶,等會再繼續紮針。”


    李靖點點頭,突然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猛抬頭。


    不是,等會兒,你說你要幹什麽去?


    不理會突然瞪大雙眼的李靖,李斯文帶著孫紫蘇轉身就迴了座位,一人端著一琉璃杯,悠然自得的喝了起來。


    “呃...”


    紅拂女看了看想動卻又不敢動的李靖,又轉過頭看了看動作整齊的兩人,小心問道:“彪子,你們這是...”


    “張夫人請放心,因為這針要留一盞茶的時間才能發揮作用,所以別著急,一會兒時間到了,某還要繼續紮。”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


    紅拂女這才鬆了口氣,還以為是自己疏忽怠慢了客人,他們這是在無聲示威。


    放下心後,她又想到了什麽,迅速起身,動作輕盈的消失在正堂。


    不多時,紅拂女便從廚房端來了幾盤糕點,放到兩人麵前的案幾上,輕聲道:


    “這些都是藥師平時愛吃的,你們倆也嚐嚐。廚娘可是藥師特地從禦膳房討要來的,手藝好的很。”


    李斯文有些詫異的瞄了一眼李靖,隨後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頗有感慨道:


    “所謂民以食為天,衛公如今位極人臣,卻隻有這樣一個小喜好,稱得上是清廉。”


    不著痕跡的捧了李靖一句,李斯文這才拿起一塊糕點,咬下一小塊,就著水在嘴裏化開。


    “嗯嗯嗯!”


    孫紫蘇連連點頭附和,她已經沒了說話的空閑,腮幫鼓鼓囊囊的嚼著這所謂皇家特供,她隻有在皇後那裏才吃到過,確實好吃。


    紅拂女見兩人吃的享受,自己也嘴饞的取了一盤出來,就著剛煮好的熱茶,慢條斯理的品了起來。


    一邊品嚐著藥師的最愛,一邊看著想阻止又礙於情麵,欲言又止的藥師,她心情是格外的愉快。


    李靖看著三人吃個不停,一摞糕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不由地心中焦急,那可是他提前吩咐廚娘做出來的,就是想等藥效過了,自己犒勞自己一下。


    結果看這三人的樣子,是一點都不想給自己剩下!


    李靖欲哭無淚的把頭埋在臂彎,他今天已經沒有活著的想念了。


    “咳咳,時間差不多了,衛公咱們繼續。”


    一盞茶的功夫後,李斯文拍拍手,嘴裏還嚼著李靖求而不得的食糧,含糊的說了聲。


    李靖猛地抬頭,一臉幽怨的看向李斯文這個不知好歹的,你這家夥吃某家的,喝...喝不是某家的,吃飽喝足想起某了?


    在李斯文的要求下,紅拂女很快就端來了一盆清水放在桌上。


    接著,李斯文小心取出一個布包,打開露出裏麵的一小包精鹽,將鹽倒入水中,攪拌均勻。


    隨後,和孫紫蘇一同,以洗手七步法仔細清理手上殘渣,不漏掉任何角落。


    “彪子,剛才姨娘就想問了,紫蘇將銀針泡在酒裏,還有你們現在特意用鹽水洗手,這是為何?”紅拂女忍不住問道。


    “哦,張夫人說這個呀。”


    李斯文甩了甩手,拿起提前備好的帛巾擦淨,解釋道:


    “某師門曾對此有研究,發現空氣裏有很多以人眼看不見的小蟲子,它們要是進了傷口會影響傷口的愈合,甚至引起傷口發膿。”


    “而用高度白酒或鹽水清洗,可以有效的滅殺這種小蟲子,更利於傷口後續恢複。”


    紅拂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隻覺得李斯文的說法甚是離奇,天地中如果真有蟲子,那他們天天吸氣唿氣的,不是早就因為感染病死了。


    但她還是選擇閉口緘言,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惑,藥師的腿還要依仗他們兩人,要是因為這等小事惹惱了他們,屬實不智。


    而久在軍中,為大唐開疆擴土的李靖聽到這話,心中突然一震,他當然知曉軍隊最大傷亡並非廝殺,而是戰後傷口感染導致的死亡


    如果李斯文說的是真的,那麽未來將會有多少同袍兄弟,能幸免於難!


    “接下來是耳針。”


    突然一道清澈的話語喚醒了沉思的李靖。


    此時的李斯文已經再次走到他身前,等著孫紫蘇取完針,這才將李靖扶起,幫他用袍子圍住下身。


    “等一下彪子,某有點問題需要...”李靖抬手試圖阻止他的動作,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斯文打斷了。


    “衛公要是想問白酒或者鹽水的問題,可以想想當初某給翼國公治病時的場景,翼國公可曾傷口感染。”


    李斯文早有預料,提前預判了李靖的發問。


    “嘶,這麽說來!”李靖突然拽住他的手,激動的說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咱們以後再說,現在某最重要的任務,是給衛公治病。”


    李斯文歎了口氣,他今天帶來唯一一瓶高度白酒,也不乏想讓幾家合作的想法,就現在的世道,他家根本玩不起高度白酒!


    如今正值荒年,他家又長時間的施粥濟民,餘糧供全府日常生活沒問題,但用來釀酒,過於奢侈了。


    至於為什麽不用現品蒸餾?


    那時詢問過徐建後,李斯文才知道。


    大唐現在所謂的白酒壓根就不是後世的高粱酒,是米酒,隻是以原料為名,用白米做的酒就叫白酒。


    而且市場上的米酒以濁酒為主,濃度低甜度高,買來蒸餾隻能說是得不償失,遠不如自己買來糧食自己做。


    聽到李斯文的婉言拒絕,李靖還想勸說什麽,但見他臉上難色,也識趣的閉上了嘴。


    從陛下嘴裏聽到精鹽、煤炭生意都是皇室持股的消息後,李靖便自覺看清了李斯文的為人。


    雖然行事是有些荒唐放肆,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調戲公主,和陛下對罵...但他卻是沒有辜負武勳的名聲,是個為國憂民的少年英才。


    此等利於軍隊的大好事,要是沒有什麽難辦的地方,他不會這麽猶豫。


    想到這裏,李靖心中一定,輕聲承諾道:


    “彪子,若是此事有什麽難處,盡可來找某,就算是鬧到了陛下那裏,也是你有理,想做什麽盡管去做,某和叔寶他們幾個都會支持你!”


    閉上眼的李靖,像是夢話般含糊不清,隻有離得最近的李斯文能聽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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