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牆後。


    接過密折的百騎隊正,目光飛快的掃視著其上的一條條罪狀,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聚眾鬧事、打架鬥毆、擾亂治安、逼良為娼......


    這上邊的那一條單列出來或許都是小事,賠錢或按程度笞二十至五十,但合在一起,就成了杖八十,發配充軍的大罪。


    不是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麽,怎麽這侯爺說一套做一套?


    “怎麽,隊正覺得某寫的很過分?”李斯文抬頭注意到隊正臉上的不對,淡淡的問了句。


    “沒有沒有,某覺得侯爺寫的簡潔明了,實事求是。”


    隊正正眯著眼琢磨著,陛下看到了密折會是如何反應,聞言打了個激靈,趕緊擺手搖頭否認道。


    但看隊正結巴的緊張樣子,李斯文便知道他誤會了自己,沉吟片刻,解釋道:


    “陛下自登大寶,便對功勳之後十分優待。”


    “而此事雖談不上什麽大事,但處理不當就會影響深遠,畢竟其中涉及到了兩位國公和幾位郡公的名聲。”


    “但即便如此誇大上報,陛下也會念舊情,從輕發落。”


    “某與陛下這一漲一消,得到的便是這群世家子應得的懲處,就算被好事人傳出去,知情的也要承陛下的一份情,不會覺得陛下這是在苛責功臣之後。”


    “至於民間不知情者,則會讚歎陛下高義,即便是對世家子也會秉公處置。而對這些受到嚴厲處罰的鬧事者,自不好再過多斥責。”


    “而對於禍從天降,遭受無妄之災的國公們,無非是花錢辦事。”


    “但如此一來既能保住好名聲,也堵住了悠悠眾人之嘴,不過損失些許錢財,這些黃白之物對他們而言實在不值一提。”


    “就是......這群鬧事的,等迴家後少不了皮肉之苦。”


    隊正聽完解釋佩服不已,素聞藍田侯心有九竅,做事滴水不漏,今日見此果真名不虛傳。


    但李斯文其實還有句話沒說,那就是陛下一旦將密折公示給諸國公,隊正就要遭了老罪......


    至於這些二世祖的口供是否會和密折對不上號?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了,諸國公手裏的鞭子,一定能閉上他們的嘴。


    ......


    次日一早,遠方天際剛出現一條白線,王順山的小路上,便出現了十幾隊穿著各異的人馬。


    他們擁護著最中央的精致馬車,向著藍田境內的玉山行宮趕去。


    山間小路多陡峭,一向精力過剩的紈絝們,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策馬揚鞭,而是和死了一樣,將頭埋進馬鬃裏安睡,任由駿馬自行。


    這讓一眾家仆看的提心吊膽。


    那群天殺的百騎竟然晚上不睡覺,輪班看著他們。


    連閉目養神都不行,更不要說是累了導致跪地姿勢變形,他們根本不聽解釋,上去就是一刀鞘,打的他們是敢怒不敢言。


    而被重點照顧的賀蘭越石,心中更是極其不爽,不僅是對多管閑事,橫刀奪愛的李斯文,對武元爽尤其有怨。


    要不是他天天在自己耳邊誇讚妹妹武順多麽漂亮,身材多麽好,自己哪裏會鬼迷心竅的跑來深山裏找打。


    哪怕他沒說謊,武順確實長得人如其名,但自己可半點便宜都沒占上,不僅挨了頓毒打,還要眼睜睜的,看著本該屬於自己的寵妾,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自薦枕席。


    昨夜冷風吹已愁,更難耐,杏眼春意,雨打琵琶幾時休!


    賀蘭越石念著有感而發的小詞,心中越發悲戚,莫名生出一種既生斯文何生越石的感慨......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武元爽,則是對阻攔他的武如意恨得更深。


    要不是她從中作梗,他們一行人早就得手了,哪裏輪得到李斯文來橫插一手。


    想到這裏,武元爽不禁咬牙切齒,揪著馬鬃厲聲道:“該死的婢子,竟害得某落到如此田地,定不輕饒你!”


    作為嫡係次子的他,自然是清楚武如意實際為女身,雖然被父親耳提麵命要與她交好,他和兄長未來的錦繡前程,就落在武如意身上。


    但他心中還是止不住的怨恨。


    與其父莒國公唐檢,性格一脈相承,同樣混不吝的唐家四子唐河上,騎馬路過武元爽身邊,頭埋在馬鬃裏,雖然有氣無力,但還是選擇擠兌武元爽:


    “我說武二你啊,大話誰都會說,但某就賭,你絕不敢再欺負武姑娘。”


    武元爽心中一驚,還以為是自己的牢騷被好友聽到了,但微微一想安下心來,自己的嘟囔聲音不大,又有馬鬃阻攔,旁人應該聽不清楚。


    而聽唐河上的語氣,也應是覺得自己在不爽武順,他也樂得承認,並借此隱瞞武如意的身份。


    武元爽故作不忿,冷哼一聲道:“不就是憑美色傍上了藍田侯麽,隻要不嫁過去,她還是區區的繼室生女,某有何不敢!”


    “武二你可拉倒吧,下次出門可把眼睛擦亮嘍,人家藍田侯都快自報家門了,你還傻不愣登的,質疑人家是不是冒充了百騎。”


    崇拜父親許洛仁,一向自詡文雅的許行本也難得爆了粗口:“要某說,這場無妄之災全特麽都是因為你,你個不帶腦袋出門的二愣子!”


    “就是就是,要不是天殺的武二起哄,非要帶咱們看武順長啥樣,咱們擱家裏小酒喝的美滋滋,憑啥要來這荒郊野嶺的逗樂子。”


    “不僅得罪了藍田侯,還無故挨了頓毒打,我爹都沒這麽打過我!”


    一聽武元爽說到‘繼室生女’,本來都快忘了這事的賀蘭越石頓時急了,指著他張嘴就罵:


    “彼娘的武二,就是你特麽的陰我是吧!繼室不也是正妻?正妻生的怎麽不是嫡女?你特麽就不張張腦子能換個人欺負,害某誤會白白挨了頓毒打。”


    聞言,眾人看向武元爽的眼神滿滿都是憤恨。


    麵對大家的聲討,武元爽連連賠笑,直到答應等眾人養好了傷,他請客去平康坊聽曲兒,眾人才心滿意足,饒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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