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野迴到自己的軍帳,一頭便倒在床上。


    李孟博抬頭看了一眼,又繼續核算賬目,“吃了麽?”


    白野接過大牛遞上的溫潤的毛巾敷在臉上,“不吃了,我先眯一會,晚課的時候叫我。”


    “嗯。”李孟博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軍屬已經到了大半,這兩天有的將士偷偷把肉省下,帶去隔壁營舍,自家看來也算不得什麽大事,都是窮苦人家,情有可原。”


    白野一把扯掉毛巾,坐起身子,“不是大事?”


    李孟博也沒想到白野會有這麽大反應,不就是幾塊肉麽,現在全軍都能吃上了,“是...有何不妥麽?”


    白野跳下床,“這是哪兒?這是軍營!若是在山陰自然不是大事,大牛,去集合全軍。”


    “諾!”


    李孟博忙勸道,“哎呀,你還是歇著吧,靜氣,何必大動肝火,我去說一聲就是了。”


    白野搖搖頭,“這是規矩,規矩就不能壞,這道理你懂,我懂,但是不夠,他們也得懂。”


    “哎...”李孟博歎息一聲,腹誹一句累死你算了。


    校場燃起了一圈火盆,白野咳嗽兩聲,有些嗆人,集結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訓練的已經有模有樣。


    白野站在台上,將鐵皮小喇叭舉到嘴邊,語氣一如往常的平和,“聽說你們其中有人把軍中的夥食帶給親屬,他們可有說一句好吃,美味?”


    一眾將士憨笑起來。


    又一指李孟博,“李參議可有克扣爾等的糧餉?若是有,自家替你們做主!”


    下方連說沒有。


    白野突然提高嗓音,厲聲道,“那你們可知,你們犯了竊國之罪?”


    不就是給家人帶幾塊肉麽,怎麽還能扯到竊國了。


    “怎麽?不服?自家問你們,那肉是哪兒來到,是朝廷花銀錢買來給你們補身子,長力氣的,是要你們將來在戰場上拿命來還的!怎麽的,是你魏勝的爹能上陣揮刀,還是你齊上路的兒子能下馬作戰那?”


    “是,你們每日少吃一兩塊肉不打緊,可來日沙場之上,可能就是因為爾等少吃的那幾塊肉,而少揮兩下手中的刀槍,就可能導致一場戰鬥的勝敗,還要再來一次國破家亡?”


    白野越說越來氣,身子都有些搖晃,“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趨小利而忘大義,你們也配從軍?!”


    “若有官吏將朝廷賑災的銀錢用以肥私又該如何?該殺對吧,那你們的行為又與那些貪官汙吏何異?自己去領20軍棍,若有心存僥幸者,逐出軍營,我龍衛軍不要渣滓。”


    白野指著最前麵一人,“齊副統製?”


    齊上路低頭抱拳,“末將甘願領罰。”


    “魏勝?”


    “魏勝知錯。”


    白野打手一揮,“你們呢,服不服?”


    “服!”


    白野再也撐不住困意,當啷一聲,手中的小喇叭掉落,一屁股跌坐在台上。


    大牛一聲驚唿,“東家!”


    李孟博忙上前扶起白野,“大牛,你來監刑。”又往台下指了指,怒其不爭,“你們啊...”


    大牛雙眼冒火,第二次了,這是第二次,抄起一根軍棍,恨聲道,“誰先來?!”


    翌日,白野第一次缺席晨練。


    魏勝的背後還都是是血印子,走路都有些變形,扯了李孟博的袖子,“李參議,東家怎麽樣了?”


    李孟博沒好氣道,“怒火攻心,還不是被你們氣的,他身上壓著多少事啊,哎...”


    一群人沒由來的就紅了眼。


    這年頭,文人能把武人當人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至少在白野之前,他們沒遇見過。


    說怒火攻心倒也沒錯,主要還是累的,等李孟博跑了一趟迴來,白野還在睡著。


    李孟博搖醒白野,“起來,吃些東西。”


    白野捂著頭,眼睛還沒睜開,口齒不清,“幾點了。”


    “十一點多了。”李孟博將餐食端到床邊。


    白野先漱漱口,“這覺睡得舒服,可有人偷奸耍滑?”


    李孟博有些歎息,真的已經夠掏心掏肺了,“有7人,已經當著全軍刺麵,逐出軍營。”


    白野手上一頓,“在所難免。”繼而又說道,“過些日子要修路,梳理河道,給他們留份差事吧。”


    李孟博有些氣惱,“你呀,就該去廟裏供著,不是沒給過他們機會,不中用啊,還管他們死活作甚。”


    白野打個哈哈,“山陰可有消息?”


    “鞋墊子已經過了廬州,再有個三五日便到了。”


    “那就好...”


    這自然也是要花錢買的,這是原則問題,弄不好就是被攻訐的理由。


    隻是青甸園僅僅收了材料的錢,至於做工,運輸,都是自己倒貼。


    量地進行的格外順利,不光是因為全是趙構培養的書吏,還有主戰的大佬盯著。


    等大致的數字出來,監察司又出動了,事先並不告訴監察司的人此地主事是誰,隻是讓他們完成監察核對工作。


    趙構正和趙鼎幾人在禦書房商議白野以及陳規的提案呢,忽然從外麵又遞進來一道秘折。


    看到最後一個數字,趙構唿吸粗重,雙眼爬滿血絲。


    “陛下?”趙鼎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事能讓這位已經當了十餘年皇帝的人如此失態。


    趙構聞言,將信件交給趙鼎,“趙卿看看吧。”


    趙鼎接過,看完後又麵無表情的交給李光。


    秦檜看完,知道大勢已去。


    王庶驚唿出聲,“六千萬石?”


    趙鼎撫須,笑容含蓄,“隻是預估,而且隻是稻穀,若是都舂成大米,這就得減三四成,再轉運至各大城,又少兩成,其中還有麥子,估摸著也就能剩一半。”


    李光搖頭道,“即便隻得三千萬石,也非常驚人了。”


    三千萬石大米是什麽概念,現在的米價是每石3貫,也就是九千萬貫,這還僅僅是半年的農稅,若是一年,就得翻倍,再加上商稅,榷場,鹽鐵等等,能輕鬆超過兩億。


    北宋巔峰熙寧元豐年間,歲入六千萬貫,加上實物稅,也就將將過億。


    半壁江山尤勝往昔,趙構此時前所未有的自信,揚了揚白野和陳規的兩道劄子,“眾卿以為?”


    王庶斬釘截鐵道,“修!”


    “複議。”


    這還有什麽可猶豫的,有錢!


    僅存的半壁江山就已經如此,禦書房中除了秦檜和趙鼎,餘下三人都開始兩眼冒綠光。


    一年,隻要再有一年時間。


    趙構下令,“那政事堂就盡快簽文督辦吧,待秋收完畢之後,論功行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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