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變法的始作俑者,白野太年輕了,資曆又太淺。


    曆朝曆代的變法者,似乎都沒有好下場。


    白野經曆山陰曆練後是必須要迴到朝中的,這樣一來,白野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政敵無限放大。


    何況他還是個“不拘小節”的性子。


    新法本身的錯漏並不大,或是說本就是利大於弊,秦檜以及江南一黨想要從新法上找問題阻撓,機會不大。


    既然無法阻滯新法,那就解決提出新法的人,等把人解決了,新法基本也就形同虛設,這又不是什麽新鮮手段。


    趙鼎,李光等人自然是不怕他們攻訐,而白野就不一樣了,還護不住。


    萬幸的是,當初文武交融的法子是白野提出來的,趙鼎便可依此順理成章的將白野塞入軍中。


    秦檜等人的爪牙隻在朝中,還伸不進行伍裏。


    宋金決戰,有嶽飛在,自然不會少了白野的功勞。


    如此一來,既有了變法之功,又有軍功,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白野在朝中的地位便穩如泰山。


    難怪剛才王庶要考校自己,原來在這兒等著。


    白野聽完理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辯駁,抿著嘴,“自家不通軍事,不善騎射,更是暈血,入軍中能幹什麽,給兄長添亂麽。”


    如果隻是隨軍參謀,那還談個屁的文武交融,所以,上戰場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主管後勤,可中原的後勤,也沒見得會比大軍更安全...


    趙鼎輕聲道,“嶽太尉曾讚揚你目光長遠,極善大局,至於騎射可學,操弩亦未嚐不可啊,暈血嘛,克服克服...


    何況,長風你生性悲憫,入軍中曆練,於你而言亦是有不少好處。”


    “那我迴山陰不行麽?又不是非得在軍中。”


    趙鼎見白野一直扭捏推辭,也是有些惱了,一拍桌案,“難道你能一輩子呆在山陰?你的抱負難道要為師來實現?為師還能活幾年啊,還能在相位幾年啊?”


    就差一句爛泥扶不上牆,語氣中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李光連忙勸解趙鼎,“趙相息怒,長風畢竟還年少。”


    白野不死心,目中尤有希冀,“官家已經同意了?”


    趙鼎搖搖頭,“未曾與陛下商議,不過...”


    確實,哪怕不給他趙鼎麵子,趙構又不是蠢人,怎麽會不理解其中的曲折。


    白野低著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略帶委屈,“先生,那我還成親麽?”


    趙鼎見白野終於不抵觸,稍稍鬆了口氣,“我大宋慣例是軍屬隨軍,不妨礙你成親。”


    不知怎的,白野目光濕潤,“若是我...算了,聽先生的。”


    在嶽飛手下有危險麽?那是肯定的,可軍中哪有不危險的,每次大戰,嶽飛都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活著,更何況他白野。


    不過,相比於其他幾路大軍,除了殿前的楊沂中,也確實隻有嶽飛的後護軍最安全,也最合適。


    一來本身就熟悉,二來,嶽飛擁軍十萬,還不至於讓白野衝鋒陷陣,也能有些照顧。


    李光指著下麵沉默的李孟博,“你也去!”


    李孟博瞪大了眼,吃瓜怎麽還吃到自己頭上了,悶悶的點點頭。


    隨即又給了白野一個眼神,兄弟,哥們我夠義氣吧,下次給錢大方些。


    白野都懶得翻白眼,大家難兄難弟,誰也別笑話誰了。


    第二天一早,白野一行人就等著入朝。


    當然,不可能一上來就輪到他們,白野百無聊賴的踢著腳邊的石子。


    李孟博輕輕撞了一下白野的肩膀,小聲道,“哎,你這暈血怎麽克服啊?”


    白野沒好氣的道,“能怎麽辦,戰勝恐懼的辦法就是麵對恐懼...”


    “話說,你怎麽會暈血的呀?小娘子都不如...”


    白野突然間麵色慘白,毫無血色,身形都開始搖晃,嚇得李孟博連忙說道,“我不問了。”


    接著嘴裏噔噔噔的打著拍子,就跳起了別扭的舞蹈,分散白野的注意力。


    白野幹嘔一聲,“快別跳了,怪惡心人的。”


    李孟博故作疑惑,“不好看麽?下迴我帶你去看看姑娘們是怎麽跳的。”


    陸遊也放開膽子,“世兄能帶我一起麽?”


    李孟博揮揮手,“滾滾滾,小孩子逛什麽青樓。”


    這時,眾人瞧見從殿內走出一個內侍,想來是到他們了,幾人連忙再整理一下衣冠。


    “陛下宣幾位官人進殿。”


    白野行禮,“有勞大官,這兒的幾口箱子是山陰進獻陛下的禮物,需要一同上殿,煩請大官差人搬運。”


    那內侍笑容含蓄,“既是百姓獻上的禮物,理當如此。”


    甫一跨入大殿,無數雙眼睛齊齊看了過來,至於所含之意,就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待幾人行過臣禮,趙構心情不錯,笑著開口道,“昨日渡口的盛況,朕已經知曉,方才聽聞,白卿還帶來了禮物?”


    “非是臣之禮物,是山陰百姓。”


    接著,白野將箱子一一打開,朗聲道,“這是山陰獻給陛下的萬民書,總計個簽名或是手印。”


    殿中一片嘩然,萬民書隻是個概念,百餘人的也算萬民書,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萬民啊。


    趙構也有些震驚,快步走到近前,拿起一件還帶有泥點子的粗布麻衣,放下,又拿起一張床單。


    “來人,全部展開!”


    殿外其實隻有一隊侍衛,加上內侍也還不夠,有些機靈的官員也跳出來幫忙。


    有的字一看就是讀書人寫的,有的是小家碧玉,有的是粗陋農人,也有什麽小烏堆,小兔嘰這類的稚童玩樂。


    哪個皇帝會不希望被歌功頌德,更何況是這種“自發”性質的。


    秦檜眼神複雜,王成原本還想彈劾白野在山陰濫殺無辜,見到趙構的神情,也清楚事不可為。


    這種情況下,誰敢攔,誰死,新式農稅已經是勢在必行。


    趙構迴坐龍椅,平複了一下心情,“這一年辛苦白卿,眾卿以為該如何封賞?”


    趙鼎越眾而出,“啟稟陛下,白少卿曾言我朝文不知武,武不通文,更是提出文武交融,不如就讓其入軍中再曆練一些時日。”


    秦檜剛抬起的一條腿又收了迴來,皺眉思索。


    這倒是把趙構弄懵了,“這...白卿以為如何?”


    白野能怎麽辦,行禮道,“但憑陛下差遣。”


    趙構更懵了,這師徒倆是怎麽迴事?好端端的從什麽軍那?


    秦檜很快就想通了關鍵,怪不得昨日讓自己先走,這是想將白野再次脫離朝堂的視野,隨即,嘴角微微翹起,想從軍?從軍好啊...


    上前一步,“臣附議。”


    這下趙構才迴過味來,原來趙鼎是要保護白野啊,再想想農稅,想想白野早早的就讓自己準備好精通算學之人,從軍委實可惜了啊。


    可是不從軍還有更好的法子麽?


    眼神複雜,“那該授予何官職,安置何處?”


    秦檜搶先開口,“臣至今記得當初白少卿在殿前揮斥方遒的神態,不如就入中護軍,獨領一軍,受張太尉節製。”


    趙鼎皺眉,好狠,淮南是宋金最前線,再加上張俊本就與自家幾人不對付,並且貪財,白野若是去了淮南,自家閨女就得守寡了。


    “白少卿終究年少,恐難擔此大任,臣提議後護軍,嶽太尉與白少卿有舊,還可多加指點。”


    趙構也糾結,如果說非得從軍的話,殿前龍神衛最合適,離自己也近,可兩個宰執,一個說東,一個說西,還都有各自的道理。


    秦檜見趙構躊躇,轉而對著白野開口道,“既然意見不一,不如折中,白少卿可願入劉太尉麾下?”


    白野納悶,這秦檜又整什麽幺蛾子,如果嶽飛軍中去不了的話,去劉錡那兒也不是不行,稍作猶豫,還是同意下來。


    趙構見白野點頭,劉錡如今為權主管侍衛親軍馬軍司及殿前司公事,統管重建的三衙軍,隻是三衙軍數量不多,有名無實,正好也可以讓白野統領一軍。


    三衙軍正是趙構的親衛軍。


    最後趙構拍板,“既如此,擢升太常少卿,右司諫白野為觀文殿學士,中衛大夫,騎都尉,去山陰知縣,兼侍衛親軍馬軍司副都指揮使,重組龍衛軍,一應差遣,由樞密院議定。”


    ???


    白野茫然的看著滿臉急切的趙鼎,樞密院?自己是不是挖坑把自己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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