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載憂,身無一日閑。


    陳六來報,說是肥皂已經做出來了。


    一頭豬的肥膘大概能熬出15斤的油,每塊肥皂重約一錢。


    差不多就是200塊。


    白野埋頭核算著成本,以便定價。


    而陸遊三人則給肥皂設計圖樣,用來印刻。


    陸遊拿起自己的畫作,“白榆,你看我畫的這朵荷花好看麽?”


    白榆敷衍了看了一眼,“嗬。”又低頭繼續畫自己的小公雞,荷花哪有雞好看,還香呢,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


    唐婉則是畫起了鴛鴦,臉頰微紅,神情專注。


    “兩位小娘子畫的真好,不過啊,不用畫的太細致,匠人刻不出來。”陳六在一邊提醒。


    非要細刻也不是不行,但沒必要,目前準備賣的都是普通肥皂,而加了香精的,白野準備送人。


    陳六不明白,有錢為什麽不賺。


    宋代肥皂,主要以皂莢和豬脂為主要材料,而香皂,就是混入一些中草藥,多的可達十餘種,乃至數十種。


    製作繁瑣,去汙能力相對一般,外觀也是一言難盡。


    白野抬頭,伸出三根手指,“老六啊!一塊定價30文如何?”


    陳六如同被割掉二兩肉,本就隻剩下一隻眼,差點瞪出來,扯著嗓子道,“多...多少?”


    “那25文?”白野有些心虛,定高了?默默收迴半根手指,見陳六都開始抽冷氣了,又改口道,“20文,不能再少了。”


    陳六連連搖頭,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止住白野話頭,“阿郎,咱家確實稍有家資,可也得掙錢啊,50文,少一個銅板都不賣。”


    “會不會太貴了?百姓負擔的起?”


    “阿郎有所不知,普通人家用的本就節省,買上兩三塊就夠用一個月了,你看咱莊子上,普通幫工一月都能得錢一貫。


    那幾個老師傅一月掙的比周縣丞的俸祿還多。前些時候賣磚窯,幾個老窯頭都避著人走。”


    “哦。”白野摸摸下巴,“那佃戶呢?”


    “夏糧不是種下了嘛,農閑時去工坊揀些零頭碎腦的活計,一家子也有一兩貫的進項。”


    哎呀,說不得,說不得,再說下去,陳六感覺自己的大限都得往前提幾年。


    白野最後拍板,“也好,50文便50文,對了,白丙他們迴來了麽?”


    現在剛起步,還是不要招惹太多糾葛,起了衝突又是麻煩事,避開市麵上的廉價產品,或是說倒逼質量不行的降價,百姓照樣得著實惠。


    陳六一臉幽怨的從三人手中接過畫稿,“沒呢,估摸著還得三五日,昨個白老三還抱怨,說縣衙的書吏不堪大用,還不如白榆呢。”


    白榆感覺有被冒犯到,抿著嘴,皺著疏淡的眉頭,突然不太喜歡陳六叔了。


    “哈哈。”陳六在白榆臉上捏了一把,“好好跟著阿郎讀書。”


    白野懶得理那混人,擺擺手示意滾蛋,又對陸遊幾人說道,“你們自去頑吧,看看書也行。”


    對於稅法,白野還沒有理清頭緒。


    現在大宋的稅製主要還是雜稅太多,各地收稅的名目也是五花八門。


    徭役反倒是其次,宋代很多修橋補路的活,都被廂軍幹了,但是,這免役錢又還是照樣收。


    收稅的類目一多,官吏們的可操作空間就大,上下其手,那還能剩多少。


    白野看著宣紙上寫著的一條鞭法,以及攤丁入畝,默默推演著有幾分可操作性。


    還有一個商稅,原先沒細想,一腦門紮進去,誰曾想是個泥沼。


    千頭萬緒的,拾不起線頭。


    哀歎一聲,脖子一仰,閉眼躺在椅子上。


    忽然感覺有雙小手,在輕輕的給他揉著太陽穴。


    “嗯哼...”白野舒服的呻吟一聲,“還是自家的丫頭體己,白榆啊,要不,郎君給你漲些月錢?”


    “哥哥也該歇歇了,前日裏,還被姐姐數落,若是再累出個好歹來,姐姐又該怪罪了。”


    這動靜不對啊!白野猛然睜開眼,正好和唐婉四目相對,連忙端坐。


    兩顆腦袋好巧不巧的撞在一起。


    “哎喲。”一聲嬌唿。


    白野下意識撩起唐婉額前的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已經紅了一塊,“抱歉,抱歉,可撞疼了?”


    唐婉連忙後退一步,紅著臉,疼啊!怎麽不疼,抱歉,那倒是抱一下表述歉意嘛...


    “不疼,哥哥還是迴屋小憩一會兒吧。”


    對於現在的唐婉,白野實在有些麻爪,“啊,也...也好,讓白榆去給你拿個熱雞子敷一敷。”


    “婉兒曉得的。”


    ......................


    此時,完顏宗弼的大軍已經來到開封城外。


    與前鋒軍匯合之後,入了內城,分兵把守各門,僅率兩騎親衛入宮。


    完顏宗弼於馬上,隨手拎起一名宦官,跟拎小雞仔似的,“劉齊王何在?”


    那宦官以為金人天降,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


    宗弼隨手將那名宦官丟在地上,厲聲喝道,“自家問你,劉豫何在?”


    宦官跪倒在地,顫聲道,“迴...迴稟四太子,小人隻是看守宮門,不知皇上去處。”


    完顏宗弼一路尋到後宮,引得沿途的宦官,宮女們驚聲尖叫,四處逃竄。


    行至後宮,一鞭子抽在窗欞之上,“劉齊王在嗎?”


    有一女子撥開窗帷,怯生生的說道,“在講武殿。”


    宗弼又拍馬直驅講武殿。


    此時已經有人向劉豫做了通報,劉豫慌忙往殿外跑,丟了隻鞋尚且不知。


    出了大殿,瞧見那顆大光頭,趕緊垂手而立,“四太子不期駕臨,失敬,失敬。”


    完顏宗弼勒住韁繩,“自家此來,是有一件緊急公務要與劉齊王商議。”


    劉豫愣了片刻,什麽事急到縱馬入宮?便想著先拖一會,“自家先去更衣,請四太子稍候。”


    金兀術翻身下馬,一隻大手如同鐵鉗般抓住劉豫的胳膊,“更衣就不必了,公務要緊,事急從權。”


    此時,劉豫的身邊有持刀侍衛數十人,可在完顏宗弼麵前,連個大氣也不敢出。


    眼睜睜的“目送”劉豫在金兀術的拖拽之下,一路出了宣德門。


    三日後,完顏昌抵達開封府。


    由通事宣讀,以大金皇帝名義頒發的罷劉豫為蜀王的詔書。


    同時頒布命令,大齊創立以來的一切重法,全部廢除。


    行伍軍卒,願歸農者自便,一應宮人宮女,各歸各家,甚至大赦監舍囚徒。


    這日,完顏昌正在辦公,收到手下來報。


    “將軍,府外有人自稱是將軍舊友的信使。”


    完顏昌放下公文,“哦?可有通報姓名?”


    “隻說姓秦。”


    “帶他進來。”


    秦興入府,見著完顏昌,立馬大禮參拜。


    “原是秦興啊,你家相公可好?”


    秦興受寵若驚,從懷裏掏出書信,“相公安好,這是相公書信。”


    完顏昌從侍女手中接過,抽出信箋,還是讚一聲好筆力。


    隻是,漸漸的,眉頭開始緊皺。


    以戰議和?好大的口氣!


    可如今貿然開戰,朝廷又會有諸般動蕩。


    不要中原之地?嗬,自家還偏偏就要給你。


    自家過不得河,你便能過?


    於是,完顏昌開始手書,一封,派人送往趙構,告知劉豫已廢,另一封則令秦檜暗中配合。


    翌日,完顏昌便離開了開封,前往祁州駐地。


    而也正是從這時起,北地開始傳出一些風言風語。


    言說朝廷有奸佞當道,欲棄北地於不顧,如今偽齊被廢,正是休養生息之時,此人又蠱惑君上臥薪嚐膽,欲再掀戰事。


    甚至還妄圖變法,變本加厲盤剝百姓。


    而矛頭,無一不指向白野。


    開封城外一座無名小廟,殘破的大殿中生著一堆篝火。


    篝火旁圍坐著十幾條壯漢。


    為首一人說道,“有確切消息,說那白野,如今是山陰知縣,弟兄們說,怎麽辦?”


    “殺!”“殺!”“殺!”


    忽然傳出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有些刻意的壓低嗓音,“山陰縣在哪裏?”


    “曉不得。”“我也知不道。”


    “阿九,你別打岔!我已經著人去打聽了。”


    “哦,反正我跟著大哥。”


    “好,就這麽定了,等我打探到地點,立刻動身。”


    ...............................


    各路大軍也很快察覺到偽齊發生了變故。


    偽齊前沿的要塞明顯加強了防守力量,頻繁調動兵馬,且多為金兵。


    這一舉動無疑引起了各路斥候的高度關注。


    嶽飛獲知這一消息時,正在江州。


    酈瓊叛變之後,朝廷見淮西空虛,令嶽飛親率一萬五千人馬,以及大部水師江州駐防。


    紹興七年,除了頭裏倆月,嶽飛的心情一直不佳。


    先是左護軍並統未成,繼而又發生了淮西兵變,嶽飛不止一次搖頭歎息。


    多次上書朝廷,借淮西兵變之機北伐。


    可這奏疏送走後,便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聽說,自己的參謀官還被貶去給一知縣當副手,那知縣更是年未弱冠。


    就更顯鬱鬱。


    “相公!”幹辦公事於鵬大叫一聲,興衝衝的從外麵跑進來,“相公,斥候來報,逆賊劉豫被虜人廢了。”


    嶽飛在書房正捧著一份《民報》看三國演義,聽說此報刊為一女子所創,委實是巾幗不讓須眉。


    聽到於鵬的稟報,嶽飛放下報紙,抬起頭,目光炯炯的問道,“虜人廢了偽齊?”


    “正是!”


    劉豫被廢的消息很快傳開,不多大一會兒,嶽雲等人紛紛來到嶽飛書房。


    眾人對劉豫的廢黜都表現出極大的興奮,尤其是後護軍諸將,都曾親眼目睹河南境內的慘狀。


    嶽飛一言不發,對於斥候送上來的軍情報告都沒仔細研究。


    他在思慮劉豫被廢之後,該如何進兵。


    嶽飛估計,偽齊被金廢黜,勢必大舉南下,而金人的戰力要遠高於偽齊。


    此時偽齊剛廢,人心惶惶,加之金兵初至,立足未穩,正是朝廷大舉北上之時。


    想到此處,嶽飛打聲吩咐,“取紙筆來!”


    眾人不知所措,嶽雲問道,“阿爹,取紙筆作甚?”


    嶽飛精神昂揚,“上奏朝廷,全麵進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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