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教授驚訝了一瞬:“你還在呢?”


    聞縱:“……”


    合著我就是傳說中的意外?


    林雲和抬手給了聞燁一個腦瓜崩,用的力氣不大,聽上去格外清脆,她剛見到女兒不久,現在正稀罕得不行,哪輪得到聞燁在她麵前欺負人:“怎麽說話呢。”


    “我錯了,”聞教授舉手投降,對自家閨女說道,“聞縱同學,可否給你老父親一個機會享受二人世界?”


    聞縱被那一記腦瓜崩崩得神清氣爽,手捧著一顆剝好的橘子,一邊唱一邊退出房間:“世上隻有媽媽好,有爸的孩子像棵草。”


    “嗒。”


    病房門關了上來。


    林雲和看著聞燁,這個男人已經不複二十年前的意氣風發,歲月將他打磨成現在的模樣,可是在見到她的時候,已就像是二十年前的毛頭小子。


    有些人,時間隻能將他的身體變老,卻不能風化那顆永恆的赤子之心。


    聞燁摸了摸自己的臉:“為什麽總是盯著我,是不是覺得我比二十年前帥了很多?”


    林雲和毫不猶豫地承認:“確實是。”


    聞燁被這一記直球打中,耳朵尖有些泛紅,他取下眼鏡,漆黑的眸子似有水光閃動:“阿和,有一句話我想對你說很久了……”


    “我愛你。”


    在那些不為人知的夜晚,他反反複複看著林雲和留給他的視頻,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愛你”。


    林雲和的眼淚頃刻而下。


    這句跨越了二十年的情話,在經曆了生離死別和無數風霜的侵蝕之後,終於不朽。


    下午的時候,榮容在得知林雲和恢複記憶之後不請自來。


    十二個身穿統一製式軍裝的姑娘英姿颯爽,肩章靠下的地方上繡著纏繞的荊棘薔薇,在病房內整整齊齊站成兩排。


    林雲和看著她們。


    這裏十二個人,她卻隻認得榮容,那些熟悉的麵孔有的已經永遠沉睡、有的成功轉業有了自己的小家,在迴來看她的時候還會迴憶往昔,明知道她記得不多,依舊固執地說著。


    剩下十一個人看上去都是年紀差不多的姑娘,眼睛裏帶著仿佛永遠不會熄滅的光芒。


    真好。


    榮容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顫抖:“荊棘薔薇全體隊員,迎隊長迴家!”


    “敬禮!”


    刷——


    十二個人齊刷刷舉起右手,以無比標準的姿勢,將敬意獻給了荊棘薔薇的創始人。


    林雲和輕輕笑了一下,示意她們放下手,她看向榮容,似乎有些無奈:“你啊,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會哭鼻子呢?”


    榮容似再也忍不住,撲到林雲和懷裏放聲大哭。


    她自認從來不是一個做隊長的料子,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初代荊棘薔薇隻剩下了她一個人。不會再有阿和給她兜底、不會再有一個人在戰後給她一隻手扶她起來。


    原本任性的小姑娘,在這二十年的時間裏,抗住了所有壓力,隻為不墮荊棘薔薇之名。


    隊員們麵麵相覷,然後悄悄離開了病房。


    ——夭壽哦,第一次看到隊長哭,不會被殺人滅口吧?


    聞縱第二天就要迴一院銷假,一家三口商量了一下,決定下午就出院迴家。


    林雲和一直對自己的墓碑很感興趣,聞燁就帶她去了烈士陵園。


    熟悉的位置上,軍部已經派人將墓碑上的字和照片做了處理,上麵光滑一片。


    聞縱也是第一次見自己差點住進去的小窩:“這個是我的嗎?”


    聞燁看著母女倆同樣的表情,默默走到另一邊:“這是我的。”


    聞縱想象了一下排排坐那畫麵,從左至右依次是聞爹、聞媽、她自己,不由得感歎:“壯觀啊。”


    林雲和對自己的墓碑不是太在意,反而看著聞縱那塊有些生氣:“聞縱同學,小小年紀怎麽沒有點忌諱呢?”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聞縱輕輕倚在自己曾經住過的墓碑前,一本正經地反駁,“封建迷信要不得。”


    林雲和活動了下手腕,準備撿起自己作為母親的威嚴:“寂靜之地,不能喧嘩,出去走兩手?”


    聞縱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林女士,不是我欺負你,現在的你我一根手指就能按趴下。”


    默不作聲的聞燁站在林雲和旁邊:“男女混合雙打怎麽樣?”


    聞縱:“……”


    行,破案了,我就是那個意外!


    三年後。


    星曆2496年10月,帝國以雷霆之勢,揭露了聯邦奴役尤裏斯人、非法進行人體實驗、暗中支持星盜等數十項違法犯罪行為,可以說聯邦發展到現在,每一步上都流淌著無辜人的血液。


    全星際震怒,一時間,製裁聯邦的唿聲在星網一浪高過一浪,甚至聯邦內部也出現了請求製裁之聲。


    同年12月,帝國聯合第三和平組織強行施壓,給予聯邦製裁,所有參與犯罪行為的人員必須羈押候審,僅僅一個月,聯邦幾乎淪落到解體邊緣。


    次年8月,帝國科學院宣布攻克空間技術,表示會以最快的速度推廣民用,並將新的安檢技術同時應用。而在此之前,軍部已經配備了機甲空間鈕。


    帝國風頭一時無兩。


    星曆2499年7月1日,第一軍事學院第275屆畢業典禮暨授銜儀式。


    禮堂後台,聞縱穿著合身的軍裝,肩膀上並沒有軍銜,隻是稍微靠下的地方繡著纏繞的荊棘薔薇。


    祁修遠正在幫她排練即將到來的演講。


    自海倫收迴以後,聞縱就安心在一院上課,直到大五畢業考核,一不小心又立了一功。


    軍校內表現突出,軍校外戰功一層一層往上摞,縱觀一院建校史,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啥都別說了,優秀畢業生妥妥的,一院名人堂的負責人早早就要了聞縱的簽名,鄭重放在了裏麵。


    帝國的晉升方式不太一樣,軍校生畢業就是少尉,校級以下不會將軍齡加入考核範圍。


    三年前海倫的那次任務就足夠聞縱升一次銜的了,軍部壓了下來,加上考核中的立功,準備在聞縱畢業的時候直接授予上尉軍銜。


    祁修遠也正式加入了第一軍團,一步一步走得特別紮實,現在也是上尉,隻不過他是作為往屆優秀畢業生代表迴來觀禮的。


    沈烈和齊昭臨時接了個任務,暫時來不了。


    梁嘉文和沈寧在畢業後投入了科研事業。


    聞縱腰背挺得筆直,將演講稿流利背出,最後結尾的時候鏗鏘有力,一氣嗬成。


    祁修遠鼓掌:“非常好!”


    聞縱鬆了口氣:“演講真的不是我的強項。”


    祁修遠若有所指:“但是熬雞湯你非常在行。”


    聞縱輕輕挑了下眉。


    想當年,齊昭同學還在自閉的時候,聞縱臨場發揮,字字珠璣,一語驚醒夢中人。


    “學長你真的很擅長挖掘我不為人知的一麵啊。”


    祁修遠看著她,沒有正麵迴答:“典禮結束後一起走?”


    聞縱眯著眼笑:“我沒意見。”


    畢業典禮很快開始,聞縱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發表講話。


    “……我始終相信,和平花會盛開在星際的每個角落。”


    “我們曾為了同一個夢想來到這裏,也將為了同一個夢想砥礪前行,與君共勉。”


    “祝一院繁榮,祝帝國昌盛,祝星際和平,謝謝大家。”


    現場瞬間響起熱烈的掌聲。


    聞縱最後敬禮退到後台。


    畢業典禮結束後,祁修遠在後台門口等了兩分鍾,聞縱戴著嶄新的肩章,跟他撞了一下:“我表現怎麽樣?”


    “最後一句神來之筆。”


    聞縱一邊跟同學打著招唿,一邊說道:“如果不是你提起三年前,我還想不起這句話呢。”


    這三年裏,聞縱專心軍校,祁修遠專心軍團,兩個人時不時地在光腦上聊兩句,有時候聞縱趁著寒暑假那幾天去軍部特訓,他們幾個人也會在老地方聚上一聚,說說近期的情況,吐槽沒有任務的時候是多麽無聊。


    尤其是聞縱過生日的時候,祁修遠不管多忙都會給她做一碗麵,長長一根,仿佛看不見盡頭似的。


    第一軍事學院的校門近在眼前,出了門去,就再也迴不到無憂無慮的軍校生歲月了。


    校徽中的鷹隼張開羽翼,遲早會翱翔於天空,任何人都不能阻擋。


    “行,我幫您轉交給她……等等,聞縱!”


    聞縱順著聲音轉過頭,隻見季秋同學站在傳達室裏,將一個方形的盒子扔給她:“接好,你的快遞。”


    “啪!”


    聞縱將盒子接住,快遞包裝用了特別樸實的紙盒子,隻有拇指高,寬度有一個巴掌大小,信息隻填了她的名字和一院的地點。


    “我買東西不會將地址填成一院啊……”


    祁修遠說道:“既然能進傳達室,說明東西沒有問題。”


    也是,無論是人還是物,進一院之前先得接受掃描。


    聞縱徒手將包裝撕開,露出了裏麵東西的真麵目。


    那是一本紙質書,黑底封麵,印了三個白色大字,《厚黑學》。


    聞縱將包裝盒扔到傳達室旁邊的垃圾桶裏,差點笑出聲,她揚了揚手中的書,放進空間鈕裏:“是一位老朋友。”


    祁修遠似乎是想到了誰,但沒有說出來,於是順理成章轉移了話題:“聞上尉有沒有興趣去我家吃個便飯?”


    聞縱歪過頭看著他。


    祁修遠似乎有些緊張,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打了補丁:“聞叔叔和林阿姨也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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