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惠和福沛兄弟倆跳下椅子,圍著蘇培盛轉了一圈才肯作罷。


    皇上故作高深地搖搖頭,“這是朕與你們額娘之間的秘密。”


    幾個孩子的目光瞬間望向年若瑤,尤其是福嘉,兩眼直放光。


    之前皇阿瑪給額娘準備的生辰禮,要麽是西洋那邊送來的從沒見過的稀罕東西,要麽是親手繪製讓造辦處做出來的東西。


    今兒額娘戴的這套頭麵,就是去年皇阿瑪設計的,上麵鑲嵌了十八顆藍寶石,還有乳白色的珠花做陪襯,福嘉眼饞了很久。


    後來,皇上又特意讓人按照額娘頭麵的配色,給她打造了一副項圈。隻要額娘戴那套頭麵,她都會戴上同色的項圈。


    這次,饒是福嘉和弘曜姐弟二人都開口詢問了,皇上和年若瑤都沒鬆口說出來一個字。


    本來貴妃生辰是個開心的日子,結果下午的時候宮外傳來消息,年大將軍操練兵馬的時候不慎摔傷大腿,躺在床上十來天了還不見好,這才把消息傳到京城。


    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貴妃生辰。


    蘇培盛見皇上打開那封從西北快馬加鞭送來的信,眉心擰出個川字,暗道大事不妙。


    原本下午皇上還要在養心殿召見戶部官員,繼續討論各地追繳欠款的進度,現在因為這封信全給推了,並命太醫院最擅跌打損傷的兩位太醫即刻趕去西北,並單獨給年羹堯帶了封密信。


    晚上,皇上照例在翊坤宮歇下。


    兩人躺在床榻上,皇上也沒有了白天的顧慮,“這些年你二哥勞苦功高,朕都看在眼裏。等太醫從西北迴來,無論如何朕都會給你兄妹二人一個交代。”


    年若瑤動了動身子往皇上身邊靠近,“二哥鎮守邊疆為大清效力,是他為人臣子的本分,皇上言重了。再者說,張太醫和鍾太醫這兩位都被皇上送去西北了,二哥的腿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黑暗中,皇上半晌沒說話,看來窈窈是沒聽懂自己話裏的意思。


    他認為,年羹堯摔斷的那條腿可能另有隱情。


    皇子生母裏,她的位份最高,家裏的兄長又是朝中權臣。弘曜過了年就十歲了,福嘉也十四了。


    若是在六阿哥還未成年之際,年羹堯因腿傷被迫從撫遠大將軍的位子上退下來,這將是幾方得利的好消息。


    對不是翊坤宮所出的幾位阿哥有利,對明裏暗裏惦記著西北軍權的朝臣更有利。


    罷了,給她說明白反而讓她擔憂。


    皇上把年若瑤摟在懷裏,嗅著她頭發裏的淡淡又好聞的香氣,想起來這是她前一段時間帶著福嘉和淑慎幾個小姑娘搗鼓出來的東西。


    “這是桃子味的發油?”


    年若瑤猛地抬起頭,驚喜道:“皇上也喜歡?”


    盡管寢殿一片漆黑,皇上也能感受到貴妃現在提到喜歡的東西時,亮晶晶的眼眸。


    “朕很喜歡,你身上的所有味道,朕都喜歡。”皇上把年若瑤緊緊摟在懷裏,白天的時候他就聞到了,隻是介於幾個孩子都在,沒法開口。


    這些話隻能兩個人私底下說。


    比如現在,年若瑤因為皇上這句單純又不單純的話,瞬間漲紅了臉。


    兩人在一起那麽多年了,對那事的熱情一絲都沒有減少,即便不‘舞槍弄棍’,皇上也能手口並用地讓她得到極致的歡愉。


    --


    雍正四年十一月,皇上授封年羹堯嫡次子一等男世職,第三子年斌授封一子爵,而年羹堯本人的一等公爵位,由和發妻所出的嫡長子年熙承襲。


    一等公是大清異姓功臣的最高爵位,年家有貴妃阿瑪和二哥這兩個一等公就罷了,如今年家這些後輩也冒出頭了。


    對六阿哥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


    除卻這一個令朝野震驚的消息,還有一個更是在前朝和後宮都激起了千層浪。


    皇上降恂郡王允禵為固山貝子,令其留守景陵,不得返迴京師,並命總兵範時繹監視允禵的一切行動。


    慈寧宮,太後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立刻暈厥了過去。


    等她悠悠轉醒的時候,身邊隻有自己的親信宮人。


    “哀家暈倒的這些時候,皇上沒來過嗎?”太後不死心的問。


    董嬤嬤大氣兒都不敢喘,對著太後搖了搖頭。


    “從前沒看清她的本事,是哀家眼拙。”太後的聲音漸低,一字一句透露出對年若瑤的無限怨恨。


    如果皇上的心都是向著她的,自己有何勝算能在皇上麵前用孝道替允禵討一個說法?


    “把鏡子拿來。”太歐突然道。


    “不要銅鏡,拿西洋鏡。”


    太後不太喜歡西洋的東西,慈寧宮大殿裏的座鍾一直是個擺設,上到主子下到宮人平日都不會多看它一眼。


    董嬤嬤心底詫異,還是聽話拿來。


    太後接過那麵精致小巧的西洋鏡,舉於自己麵前。鏡子裏的老夫人麵露灰白之色,隻有一雙眼睛還帶著一絲活氣兒,能看出來她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喝再多補藥也於事無補。


    這,大概就是命吧。


    皇上和年氏安排給自己的命運。


    太後頹然閉上雙眼,伸手把鏡子遞給董嬤嬤,“把它拿出去砸了。”


    董嬤嬤隻當是西洋的鏡子太清晰,能清楚地照見太後臉上的每一條皺紋溝壑,才令她這般不喜。


    等她從外麵迴來後,煎了幾個時辰的湯藥孩砸原地,太後一滴都沒碰。


    董嬤嬤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


    --


    太後娘娘的身體不好,時常召烏雅貴人和四阿哥的側福晉烏雅氏來慈寧宮陪自己說話。


    烏雅貴人見到太後形容枯槁,麵色蠟黃,就知道太後時日無多了。側福晉烏雅氏跟在烏雅貴人身後,心中惶恐更甚。


    自己能和四福晉瓜爾佳氏平分秋色,無非是仗著四阿哥對皇瑪嬤很是敬重,自己有太後撐腰。


    烏雅氏的男兒不爭氣,自己的阿瑪和兄弟們都指望著自己將來能有一番作為。可現如今自己在四阿哥後院還沒站穩腳跟,最大的靠山太後就要離自己而去了。


    將來的路隻會更難走。


    她和烏雅貴人四目相對,深深地感受到了唇亡齒寒的悲涼。


    雍正四年,十二月,太後病重垂危,和碩淑慎公主同月嫁給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觀音保。


    年底,仁壽皇太後烏雅氏崩逝於慈寧宮,次年五月,隨先帝附葬景陵。


    第96章


    按照大清律例,年滿十五歲即可授封爵位。四阿哥等了又等,皇太後的孝期過了,也不見皇阿瑪有封自己和弘晝的意思。


    皇上對朝事看得緊,自然對三個已經入朝參與政事的兒子要求極高,若是明日早朝,露出疲態,難免會被人非議。


    “爺,夜深了,早些歇下吧。”瓜爾佳氏勸道。


    四阿哥坐在書桌前,不為所動。


    他迴想皇阿瑪在自己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是貝勒爺了,如今自己還是個光杆阿哥。皇阿瑪的心思,他這些年也猜出來了幾分。


    這樣拖著自己和弘晝的爵位,無非是要等著六阿哥成年,弘曜今年十四了,明年的選秀就是為他挑選嫡福晉準備的。


    “嗬!”


    四阿哥這聲冷笑讓瓜爾佳氏噤口不言,再也沒有勇氣說出讓四阿哥早些歇息的話。


    上個月,側福晉烏雅氏診出了喜脈,這是四阿哥成婚幾年來後院傳來的第一個好消息。


    瓜爾佳氏的心情自然是複雜的,她知道爺的心思,極想要一個子嗣來穩住現如今的地位,不光是宮裏熹嬪明裏暗裏的提醒,她的娘家也在催促她早些為四阿哥開枝散葉。


    這是她不想嗎?


    兩人成婚沒多久就遇上了太後駕崩,孝期內後院所有人的肚子都不能有動靜,她也乖乖喝著避子湯。


    沒想到,太後孝期剛過,烏雅氏便懷上了。


    原本四阿哥對後院雨露均沾,誰知太後她老人家撒手人寰後,烏雅氏就變了路數,曾經還端著幾分驕傲矜持,如今變得格外柔順依人。


    從前,四阿哥還顧忌著她身後有太後撐腰,現在對沒了倚仗的烏雅氏倒是放心大膽地寵愛起來。


    而自己背後有瓜爾佳一族,四阿哥對自己是敬重居多,愛意卻不顯。僅靠著夫妻情分一天到晚和四阿哥也說不上幾句話,倒不如烏雅氏嬌滴滴一句肚子不舒服更能吸引四阿哥的注意力。


    自己沒有子嗣,在四阿哥心裏就薄了幾分。


    --


    雍正十年,九月十二日,六阿哥弘曜成婚,嫡福晉出身沙濟富察氏。


    六福晉出身沙濟富察氏,說起這一支富察氏,不管前朝還是後宮,認真數起來能圈出來一堆人。


    清太祖的第二任大妃富察袞代,履親王允裪的嫡福晉是六福晉的堂姐,還有皇上的兄弟們,後院都有富察氏的身影。


    皇上給弘曜定了這樣一位嫡福晉,幾乎是認定了他為自己的繼承人。


    次日一早,年若瑤早早的起來洗漱,坐在正殿等著六福晉富察氏的到來。


    六福晉先是到景仁宮給皇後請了安,接著一刻也不敢停地趕往翊坤宮。皇後是六阿哥的嫡母,貴妃是六阿哥的生母,哪一個都不能怠慢。


    見到貴妃的那一刻,六福晉忍住心裏對貴妃容貌的驚豔,恭恭敬敬地給年若瑤行了禮。


    “快起來。”年若瑤話音剛落,春玉和紅泥就一左一右地把六福晉攙扶起來。


    看到六福晉白淨稚嫩的麵龐,年若瑤忍不住心生憐愛,語氣溫軟地問了她在宮裏可住得習慣,若是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可以想法子給她弄進宮來。


    六福晉見貴妃話音剛落,就有人呈上來一碟子綠豆糕放在自己身旁。


    “你進宮前,我曾讓人打聽過,你喜歡吃的東西,嚐嚐這個可合你胃口?”年若瑤含笑道。


    自從六福晉進門後,她用的都是你我,而不是本宮。


    六福晉愣了愣,沒想到外麵傳聞盛寵多年的貴妃,私底下竟然是這樣好相與的脾氣。


    昨夜,新婚夫婦親密後說了不少話,六阿哥說貴妃性情好,她還當這是場麵話,沒想到今日就碰上了六阿哥描述的那般溫柔有趣的貴妃。


    發覺額娘已經看出來自己方才走神,六福晉情不自禁紅了臉,拿起一塊綠豆糕就小口吃起來。


    這是長輩的心意,不能推拒。


    “額娘,這……”六福晉瞪著圓溜溜地眼睛,這糕點的味道和她家裏的廚子做的一模一樣,隻可惜,他們家那個師傅在她成婚的前一個月,迴老家伺候長輩去了。


    宮裏的東西都是膳房師傅做的,自己家怎能和皇宮相提並論。六福晉壓住心裏的想法,時刻提醒自己不能逾越,衝撞了宮裏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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