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紅嘟了嘟嘴。


    她其實一直都不太喜歡玉真子——這家夥是皇後派來害六殿下的呢!


    隻是知道六殿下早有計劃,此時自然也不會說什麽掃興的話。


    倒是全貴妃心頭微動,想起了先前兒子交待自己的事情,當下卻也不顯露異色,隻柔聲道:“我這兒沒什麽需要你掛心的,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嬴政便知道她是懂了自己的意思,躬身行個禮,走了出去。


    ……


    年輕的六皇子神情寡淡的到了丹房。


    他沒有急著去見玉真子,而是先往偏室去更衣。


    再度出現時,卻是玉簪束發,寬袍大袖,飄飄然有神仙氣概,加上縈繞在周身的那股冷寂之氣,倒真像是個看淡浮世繁華的仙人了。


    打從他進門開始,玉真子就不露聲色的在打量他,待見到六皇子往偏室去更衣,一顆心更是跳的飛快。


    目光迅速環顧左右,見四遭無人——這原也是六皇子往常的習慣,修道之時,不許那些個仆從入內。


    按捺住心頭忐忑,玉真子自袖中取出一張紙包,打開之後露出裏邊的紅色粉末,迅速將其拌在了煉丹用的朱砂裏。


    一整套動作完成,他的心髒都險些從喉嚨裏跳出來,強忍著掏出手帕來擦一擦額頭的衝動,靜心等待六皇子過來。


    嬴政緩步到他身邊去,如往常一般朝他微微點頭,繼而兩人便默不作聲的到各自丹爐麵前坐定,按部就班的開始了每日的煉丹流程。


    玉真子眼看著六皇子如先前數日一般取用了丹砂,胸腔裏那顆忐忑不定的心髒霎時間就安穩了,手上動作平穩的進行著煉丹步驟,待到最後丹成,先前他在丹爐上動的小手腳也發揮了作用。


    嬴政但見麵前有耀眼的金光閃過,繼而竟散發出一陣異香。


    他為之怔住,向來冷凝的麵孔上浮現出一抹激動:“先生,您看見了嗎?方才——”


    玉真子作大喜過望之態:“這正是成就仙丹之後,仙人降下的吉兆啊!”


    繼而俯首拜道:“殿下修道之心,感天動地,終於有今日功成之時,小道在此為殿下賀!”


    嬴政欣然領受,又親手將他攙起:“這都是先生的功勞啊!”


    打開丹爐,但見內中那粒丹丸飽滿圓潤,香氣清幽,見之可喜。


    嬴政用器具小心翼翼的將其取下,在玉真子看似平淡,實則隱約顯露灼熱的目光中將其送到嘴邊。


    然而將將要觸碰到嘴唇的時候,他卻停住了。


    玉真子的心髒因此漏跳了一拍。


    “殿下,”他強行讓自己微笑起來:“您怎麽不服用呢?”


    嬴政卻不言語,對著那枚丹藥端詳幾瞬,忽的肅聲道:“來人!”


    戍守在外的侍衛聞聲入內,手持兵刃,殺氣騰騰。


    玉真子膽戰心驚,眼皮都開始跳了。


    卻聽六皇子歎息一聲,繼而道:“我尚且年少,壽數未盡,即便吃下這枚仙藥,又哪裏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呢?倒是博陽侯是我同道,且年事已高,天壽將近——”


    他將那枚丹藥置入盒中,遞交給那侍衛,再三叮囑:“這是由玉真子先生教導我煉製而成的仙藥,不是凡俗之物可以比你的,你與玉真子先生一道走一趟,一定要親手送到博陽侯手裏,看著他服下,切切不可遺失!”


    玉真子聽聞此言,卻是後背生寒,瞬間毛骨悚然。


    這藥原本是針對六皇子製的,他年少體健,尤且能夠支撐一段時間,但若是換成博陽侯,隻怕立時就會沒命!


    到那時候……


    六皇子涉案,未必需要擔責,但他這個方士,卻一定要死!


    就算是皇後,隻怕也不能保住他!


    玉真子的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兒,儼然已經感知到了即將到來的不詳命運,然而六皇子壓根沒給他想應對之法的時間,便把他給安排上了:“先生,這叫這些庸人去,我不放心,到底還是您這樣的同好去送,博陽侯才能相信啊。”


    “且您又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倘若博陽侯覺得此物過於貴重,不肯收下服用,您也一定要勸服他才好!”


    玉真子:“……啊?”


    他尤且在慌亂,那邊嬴政將丹爐的門關上,將搭在屏風上的濕帕子取下,微微垂著頭,有條不紊的擦拭雙手。


    那侍衛半請半拉的帶著玉真子走了出去。


    中途忽然想到一事,卻又停下,恭敬問道:“殿下,今日是國丈的壽辰,博陽侯隻怕也會前往祝壽……”


    玉真子終於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個枕頭,馬上強裝鎮定道:“是啊,今日隻怕是尋不到博陽侯了。”


    “這有什麽?”


    嬴政語氣輕鬆:“你們隻管往國丈府上去尋他便是,我與博陽侯是至交,何必在意這些外物俗禮?而國丈乃是儒雅長者,更不會同我二人計較這些小事。”


    侍衛應聲,馬上便同玉真子一道往外走。


    那門檻眼見著越來越近,玉真子心裏邊的火焰也愈發洶湧,後背裏衣幾乎已經被冷汗打透。


    去博陽侯府上給博陽侯送毒藥,這已經足夠炸裂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炸裂的事情嗎?


    有啊。


    去國丈府上在他做壽的時候把博陽侯毒死。


    玉真子敢打賭,世界上絕對不會有比這更炸裂的事情了!


    這哪是是送丹,這是去送死啊!


    玉真子起初幾步走得還算穩當,越往外,兩條腿便越是不聽使喚。


    能夠做方士,出來招搖撞騙,又被皇後選中,到六皇子身邊來做間諜,他自然是個頭腦靈活之人,短暫的驚慌無措之後,他福至心靈,終於反應過來。


    掙脫了那侍衛的鉗製,連哭帶嚎的轉過身去,跪在地上,膝行著上前,連連叩首。


    “小人該死,小人有罪,殿下英明天授,目光如炬,就請您高抬貴手,饒了小人這條賤命吧!”


    說完,又是咚咚咚接連叩首,毫不吝嗇於氣力。


    嬴政居高臨下的覷著他,倒不跟他賣關子,當下開門見山道:“皇後用什麽來鉗製你,確保你不會背叛她?”


    玉真子哭道:“小人的高堂家小,悉數都在皇後娘娘手裏,她有吩咐,小人豈敢不從?隻得與博陽侯聯合設局,引殿下入彀,不曾想您英明絕世,早就窺破了奸計,反而將計就計……”


    嬴政笑了下:“你倒是乖覺,肯說實話。”


    繼而他臉上笑意消失無蹤,自懷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金錢,擲於地上:“方才你若是敢說半句假話,我立時就送你們全家去地府相會!”


    玉真子爬行上前,搶過那枚金錢,定睛一看,便辨認出那是懸掛在自己女兒脖頸上的那枚,曉得自己家人此時已經到了六皇子手上,不由大覺慶幸。


    幸虧自己方才孤注一擲,留了下來,如若不然——


    他沒敢替自己求情,隻是哀求道:“我知道涉事其中,殿下必然深恨於我,不敢求活,隻是我的家人的確不知道這件事,還請殿下寬宏大量,放他們一條生路吧,小人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結草銜環,報答您的恩情!”


    嬴政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意圖以煉丹為名給我下毒,即便事成,也多半不能脫身免死,你可知道?”


    玉真子麵露苦澀:“怎麽會不知道?這麽大的事情,換成我是皇後娘娘,隻怕也不敢留下活口。”


    嬴政忽然道:“我可以保全你的家人。”


    玉真子眸光猛地一亮。


    卻聽他繼續道:“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玉真子聽到此處,便料到此事必然不很好做,然而話趕話到了這兒,又豈容他拒絕?


    當下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狠下心來:“但憑殿下吩咐!”


    嬴政道:“你常日在我這兒,皇後如何同你聯絡?”


    玉真子不明所以道:“小人身上有皇後與的信物,中宮的人一看便知。他們聯係小人,也是如此。”


    嬴政“噢”了一聲:“那麽,你還是走一趟國丈府上吧。”


    玉真子:“……”


    玉真子小心翼翼道:“您是鐵了心要毒死博陽侯嗎?”


    嬴政詫異的看著他:“他也配吃我煉的丹?”


    玉真子暗鬆口氣。


    然後就聽六皇子道:“你帶著這枚丹藥去國丈府上,毒死皇長子。”


    玉真子:“……”


    啊這。


    《去國丈府上在他做壽的時候把博陽侯毒死。》


    《玉真子敢打賭,世界上絕對不會有比這更炸裂的事情了!》


    ——尼瑪啊,居然真的有!


    玉真子硬著頭皮道:“可是小人聽說,皇長子日前騎馬摔傷了腿,不能行走……”


    嬴政耐心道:“那是他嫡親的外祖父,他又向來講求孝道尊卑,所以,他會去的。”


    玉真子:“……”


    玉真子:“我跟他素不相識,他也不會吃我給的丹啊?”


    嬴政耐心道:“你不是有皇後給的信物嗎?給他看看。”


    說到這兒,他禮貌的笑了笑,安撫玉真子道:“放心,他跟皇後不一樣,並不聰明,會相信你的。”


    玉真子:“……”


    嬴政危險的眯起眼來,幽幽的道:“玉真子先生,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出事吧?”


    第210章 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24


    玉真子頭上的冷汗,流的像河水一樣。


    在國丈的壽宴上把人家外孫毒死,怎麽想都很炸裂吧!


    等等,皇長子也不一定會原地暴斃啊。


    他跟博陽侯又不一樣,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


    玉真子轉念又想:可那要是別的地方也便罷了,偏生是國丈家裏,他這麽一動,皇後娘娘隻怕立時就會得知,且迅速做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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