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香啊!馥娘這新吃食是做來賣的?”


    聚過來的街坊都是看著馥娘從小長大的,那個與她搭話,馥娘都笑眯眯的迴應。


    “不炸果子,炸油豆腐,這鹵的是香豆幹,賣倒是沒打算賣,等做好了給各位叔伯嬸子都嚐嚐,今天家裏也多添一個菜。”


    馥娘會說這話,到不是因為她傻大方,而是這來的街坊都是幫扶著她長大的叔伯嬸子,幾乎戶戶人家的嬸子都給她洗過澡,洗過衣裳,給她喂過飯。


    這是她記得的,她不記得的還有錢嬸子、方嬸子、花大娘、謝大娘,這幾個嬸子大娘當初和她娘一同生產,她娘身子弱,出了月子一口奶都沒給她喝上。


    阿爹說當年就是他抱著才滿月的她,風雪夜裏敲開這幾家的大門,厚著臉皮給她求一口奶喝。


    街坊們與她與阿爹有這般恩情,馥娘自然不會吝嗇這點吃食,左右耗費銀錢的也不過隻是幾兩油和這些大料罷了,原料豆腐都是自家做的。


    所以這新鮮吃食,馥娘從一開始就打算大分量的做。


    一家一碗,他們街坊人家也不少。


    家裏做豆腐的,爐灶肯定少不了,馥娘家露天的院子裏就有兩口大鍋,她也不怕自己的新吃食配方被泄露了,直接就在街坊麵前做活。


    聽馥娘說要一家分上一碗,瞧著隻是豆腐炸的,豆腐鹵的,除了那一鍋油和大料。


    油和大料剩下也還能繼續用,其他都是豆腐也沒啥特別值錢的,街坊鄰居便也不推辭了。


    留下幾個幹活麻利的,公認是灶房好手的嬸子幫忙馥娘,其餘聞聞香味也都散去了。


    有人幫忙,馥娘這下便輕鬆了不少,教了兩個嬸子炸油豆腐,馥娘就去拌香豆幹的調料了。


    她打算做兩個口味,一種五香的,一種香辣的。


    還有油豆腐,雖然剛炸出來的時候,直接吃也好吃,但還是少了些滋味。


    大娘們來了之後,原本燒火的湘榆也被擠得沒了活,馥娘忙完手頭的事,見著湘榆圍著大娘們轉悠,就悄悄衝著她招招手,讓她過來。


    “去鄭屠戶那兒切五斤肉,有五花最好。”她在湘榆耳邊說悄悄話,又在她懷裏塞了一角銀子,“迴來的時候從後院門過來,別叫嬸子們看見了。”


    馥娘打算做一道油豆腐紅燒肉,這五斤肉聽著雖然多,但她這菜要分的人家也多,勻勻最後肯定也是油豆腐多,紅燒肉少,算不了什麽。


    但若是讓嬸子們瞧見她額外買肉,定然是不願意再收她了這菜的,所以這才吩咐湘榆背著嬸子們悄悄行事。


    宋兆巍歸家之時,遠遠便嗅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是誰家做了燒肉?仔細聞聞,味道好像又不像,是鹵貨?


    食物的香氣激發了他津液的分泌,迴想起閨女做菜的手藝,更是口齒生津,腳下步伐都快了幾分。


    他家馥娘廚藝頗有天分,沒準這誘人香氣就是從他家飄過來的。


    宋兆巍十分樂觀地想。


    當然,若是迴家隻有粗茶淡飯,隻要和閨女一家人在一起,他也甘之如飴。


    不過他這次隨趙大人下鄉已有月餘未歸家,中午又未在家,晚上這頓,閨女怎麽也會做些好吃的犒勞犒勞他吧!


    越是這般想,宋兆巍越是被美食勾的心癢癢,三步並兩步,若不是還顧忌著在外的體麵和穩重,怕是要同個少年人一般奔跑起來了。


    第2章 第二餐飯


    小小的豆腐坊內,身若蒲柳的少女拆開襻膊,時不時瞧一眼天色。


    湘榆剛去給最後一戶街坊送完油豆腐紅燒肉和香豆幹迴來,就瞧見了馥娘姐姐在院門口翹首以盼的模樣。


    她跟在馥娘身邊也有一年了,宋伯伯在外邊給人當師爺,十天半個月才能迴家看馥娘姐姐一次,每次迴家的時候馥娘姐姐總是這般在院門口等著。


    當即也不顧自己跑了七八趟給街坊鄰居送菜,放下籃子便道:“宋伯伯快迴來了吧,我去上街口瞧瞧。”


    馥娘見小姑娘剛迴來,頭上還冒著細汗,又想著跑出去,又思及她今日替自己跑了這麽多路,心中也是憐惜她辛苦,她知她是想出去提她找阿爹,為她分憂解難的心思,讓馥娘心中更加軟和了。


    “迴來。”她抓住小姑娘手臂,把她拉迴來按坐在了板凳上,又把桌上井水湃過的西瓜取了一牙給她。


    “你在這歇會兒。”


    “我不累。”湘榆悄悄咽口水,她雖然想吃,但並不伸手接,急著站起來,不願歇息,還想替馥娘跑腿。


    她知道西瓜,從前娘在的時候,也吃過舅舅送來的,聽說是好幾兩銀子才得一個,她不敢吃。


    馥娘如何不知她心思,直接把這牙西瓜碰了碰小姑娘的嘴皮子,這下她不吃也得吃了。


    “馥娘姐姐!”小丫頭著急,她嘴巴都碰過了,還有誰吃啊!


    “快吃吧。”馥娘笑眯眯看她,“這就是專門為你留的。”


    “那我吃完去接宋伯伯。”還想著給馥娘分憂呢。


    馥娘拿出帕子給孩子擦了擦汗濕的小腦袋瓜,她說:“阿爹我去接,他瞧見我出家門迎他,定然高興,我們小湘榆就在這裏替馥娘姐姐看家吧。”


    聽到馥娘如此說了,湘榆才安分坐下,雖然沒接到接人的活,但是得了一個看家的活。


    七八歲小孩的城府,哪裏懂的這不過是馥娘姐姐讓她在家歇息的“心計”,平安坊左鄰右舍幾代的熟人,進個臉生的都要被門檻坐著納鞋底的嬸子幫們瞧上個半天,哪裏需要人看家呀!


    做了好吃的,湘榆又是個懂事可愛的好孩子,馥娘心情頗好。


    午後下了一場雷陣雨,小巷子裏的青石板路高低不平的幾處有積水,馥娘踢著裙子,嘴裏哼的是“丁香花”,憂傷的歌也因為她的心情透出了幾分歡快。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它……”歌才唱了一半,馥娘便瞧見了不遠處一個瘦瘦高高的熟悉身影,立即放下了提裙子的手,朝著那方向揮了揮手:“爹!”


    宋兆巍也瞧見從小巷抄近路過來的馥娘了,上前幾步:“閨女,你怎麽來接阿爹了?”


    顯然是沒有料想到迴家還有閨女接,宋兆巍臉上都是欣喜。


    他身旁幾步遠之處還有幾個穿著華貴的,眼神也沒多往這邊看,揚州口音,應當不是阿爹的熟人,隻不過是過路的外地人罷了。


    不是阿爹的朋友,馥娘自然是不會理會的,但不知怎得,阿爹似乎神色有異,一點不想讓她靠近這幾人一般。


    “快家去吧!阿爹肚子要餓的咕咕叫了!”閨女大了,宋兆巍也不會像小時候一般牽著她的手,隻不過拉住了她一邊衣袖,急著帶她家去。


    這般反常,倒是讓馥娘好奇心起了,腳步更慢了些。


    外地人這邊來,他們父女倆那邊去,雖要分道揚鑣,但還是有數息的時間能讓馥娘聽幾耳朵他們說的話。


    “餓了,餓了,快些走罷!”宋兆巍微微皺眉,拽著閨女袖子的手又緊了緊,本就是怕閨女聽見這幾個揚州人說的話,多生口舌,又讓閨女心裏難過。


    “知道了,阿爹,我們家去,晚上燒了排骨,還新做了油豆腐紅燒肉,阿爹你定然喜歡,對了,還有香豆幹,佐飯吃也成,空口當零嘴吃也成,阿爹明日走的時候都帶上。”


    “阿爹是大人,哪用的著吃什麽零嘴,閨女自己留著吃!”


    宋兆巍見馥娘神色未變,隻當她沒聽見這幾個揚州人說的話,心放寬了些,聽到閨女嘰嘰喳喳像個小雀兒一般說著關心他的話,心中欣慰又自豪。


    他的女兒,那些揚州人知道些什麽!


    歸家路上,馥娘與宋兆巍閑話家常。


    宋兆巍月餘未歸家了,昨日深夜到家,馥娘早早睡了就未打擾她,晨起,馥娘要磨豆子點豆腐,宋兆巍最多也就幫她磨幾圈豆子,送兩趟豆腐,天亮還要同趙大人去做事,也無時間與馥娘閑聊。


    現在能在歸家路上與閨女說上幾句話,哪怕隻是聽她說那家貨郎送來的豆子好,後街的貓娘生了小崽,若不是家裏要做豆腐,就抱一隻迴來養這類再小不過的事情,宋兆巍心中也十分慰懷。


    他家馥娘如此之好,溫柔賢淑、宜室宜家,他都舍不得她出嫁,做的豆腐也是天下頂好吃的豆腐,那幾個揚州人有眼無珠,還什麽不過如此!


    宋兆巍攔的便是這個。


    那幾個揚州來的外地過路人,便是中午去宴香樓點了一桌豆腐宴的客人,方才路過討論的便是,聞名豆腐西施的豆腐而來,今日嚐過了也才不過爾爾,空有虛名罷了。


    宋兆巍一聽便知道這幾個揚州人說的是他家馥娘做的豆腐,當即心中便不快起來,但他幼年家逢巨變,外人前喜怒不露麵上,況且也不願在這街頭與人起口舌之爭。


    本想快快走了,歸家他自己多誇誇閨女的手藝,沒想到還未抬腳,便瞧見了個娉婷聲影從小巷深處嫋嫋而來。


    正因如此,宋兆巍從馥娘一來便急著迴家,不過肚子餓了也不算借口,他早早聞見飯菜香味,確實腹中空空。


    見馥娘笑容未改,宋兆巍當她沒聽見那幾個揚州人的話,或聽不懂那揚州人口音濃重的官話。


    其實馥娘聽見了,也聽懂了,她上輩子處於信息爆炸的時代,各地方言都能聽懂一些,別說揚州話了,粵語她都聽的懂,這幾個揚州人說話雖然和現代揚州話略有不同,還本朝官話,揚州話夾著說。


    但馥娘心有玲瓏七竅,隻聽懂幾個關鍵字眼,也能猜透這幾人談論的是什麽了。


    自己做的豆腐被貶低了,其中一人還作了詩,從豆腐升華主題到世間沽名釣譽的現象。


    馥娘生氣嗎?


    她不生氣。


    這幾個揚州人說的也沒錯,豆腐再好吃也就這樣了,這幾個揚州人還算懂禮之人,沒在街頭議論“豆腐西施”,隻論豆腐。


    馥娘覺得自己也沒啥立場去指責人家,更何況後邊人家說的已經不是豆腐,而是世間沽名釣譽的現象了。


    再者說了,那豆腐宴也不是她做的。


    氣什麽?


    迴家和阿爹和和美美吃一餐團圓飯不好嗎?


    沒到家前,宋兆巍說:他這麽大個人了,還吃什麽零嘴啊!


    到家之後,宋兆巍嚐了一片馥娘做的香豆幹,然後就停不下來了。


    本來隻是想在馥娘最後一個素菜炒好之前隨便吃點墊墊肚子,沒想到反而停不下來了。


    馥娘端著菜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她家阿爹就站在裝辣味香豆幹的食盒前,滿手的辣油。


    再瞧一眼本來裝著打算讓阿爹明天帶走的香豆幹食盒,已經下去小半了。


    “阿爹。”馥娘哭笑不得,“飯前零嘴都吃飽了,還吃不吃你閨女做的好菜好飯了?”


    宋兆巍聽到閨女清淺一聲“阿爹”的時候,渾身就是一抖,老大年紀了,偷吃零食被閨女發現了。


    他老臉一紅,也舍不得擦掉指腹上沾染的辣油,迅速放進嘴裏吮幹淨——閨女做的小食實在太好吃了。


    “吃的,吃的,阿爹肚子可餓了,這才忍不住……”忙小跑過去,接下閨女手上的最後一道炒時蔬,放到飯桌上。


    湘榆早就盛好米飯,擺好碗筷了,看到宋伯伯被馥娘姐姐“製住”,藏在心裏偷偷的笑。


    他們兩家三口一起吃飯,夏日炎熱,也不悶在屋子裏吃了,飯桌就擺在小院裏,腳下點燃驅蚊的艾草幹。


    飯菜香味、艾草清香還有不知何處傳來的知了鳴叫。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夏日傍晚。


    宋兆巍拿起筷子之後,嘴巴就沒有停下過了,一句話都不說,倒不是他們家有什麽食不言的規矩,而是馥娘做的飯菜是在太好吃了。


    一盤皮蛋拌豆腐,嫩滑清爽,佐著醬油澆汁,是夏季必吃涼菜!


    再夾上一片用白糖醃出水的黃瓜,清甜脆口,夏季的燥熱仿佛都隨著這一口下去了。


    一口平平無奇炒時蔬,沒有過多的調味,隻有簡單的鹽,隨著嘴裏的米飯一同咀嚼,那純粹的菜蔬的味道,再加上咀嚼出微微甜味的米飯,兩個味道在嘴中纏綿,簡直欲罷不能。


    米飯咽下,盛一勺絲瓜蛋湯,清甜的絲瓜滑嫩的蛋花,溫熱但不燙的湯水順著食管滑向腸胃,整個人仿佛都被激活了,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終於到家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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