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雯還重新算了一遍宋濤十幾年的工資,大幾千塊,就算宋二花隻有一半,宋豐宋香兩人花錢大手大腳,也不可能花到隻剩下七百多塊。


    “雖然你不讓我上學,但我哥還是送我上完小學,我會算數。”宋清雯平靜地看著宋二花的眼。


    宋二花隻是跟她對視一瞬,立刻移開視線。


    宋清雯:“正好你先提起,還省了我找你說,你手裏有多少錢,我大概能算出來,我哥寄迴來的工資,是我跟你平分,我隻要一半。”


    宋二花:“我沒錢,這些年家裏吃吃喝喝不要錢啊?我養你到十九歲,你怎麽不算算你花了我多少錢?你欠我的又怎麽還?”


    宋清雯:“如果你真要這麽算,可以,但我記得,我是大哥養大的,我從出生起,你就放任我自生自滅,我餓了,小時候是我大哥想辦法找糧喂我,我的衣服是大哥跟人換的舊衣服,上學是大哥出的錢,從我會走開始,我就給家裏幹活,這十幾年更是給你全家當牛做馬,吃得少幹得多,工分全是你領,請問,我花了你多少錢?你又花了我多少錢?”


    宋二花張張嘴:“……”


    宋清雯又問:“我給你宋二花這個地.主當下人這麽多年,你是不是要付我工資?”


    “是我生了你,給了你住的地方!”宋二花怒吼。


    宋清雯點頭:“是的,你生了我,給我一條命,但這些年我有多少次要死了,又掙紮著活過來,我現在還活生生站在這裏,是我命大,至於住的地方,那更好說,現在這屋是我大哥蓋的,以前住的你宋家破屋,你可以算算租金,想必住那破屋子要不了多少租金。”


    宋二花被說得反駁不能,因為這些都是事實,而且不是宋清雯說說而已,整個小宋村都可以作證。


    最後,宋二花放棄讓宋清雯交出火車票的錢,但宋清雯必須跟她一起去瓊島!


    第7章


    到底怎麽才能從宋二花手裏把剩下的錢摳出來?宋清雯猜測宋二花至少還有幾百塊,但第一次她能輕易拿到錢,不代表第二次也這麽容易,尤其是在宋二花有防範的情況下,隻要宋二花咬死自己沒錢,想再分錢難上加難。


    她的七百多塊在現在是一筆巨款,能養她和宋嘉澤好些年,但誰會嫌錢多呢?


    所以宋清雯揣好自己的小心思,嚴詞拒絕跟宋二花去瓊島,繼續搞宋二花。


    宋清雯越是拒絕去瓊島,宋二花態度越是強硬,最後搬出宋濤和宋嘉澤才讓宋清雯不得不答應。


    宋二花像是拿捏住宋清雯的弱點一樣,滿懷惡意說:“你用宋豐宋香威脅我,但你自己也在乎濤子和嘉澤。”


    宋清雯嗬嗬一笑:“是啊,我就在乎大哥和小澤兩人,不過大哥不在了,你不想養小澤,隻想打著他的主意多拿撫恤金,柳玉芳肯定也不會放棄爭奪更多錢,所以小澤最後很大可能就是跟著柳玉芳,我關心不到他,我連自己都不在乎,還有什麽好在乎的?像我現在住家裏太爽了,爽到我想一直跟你們住下去,一家人一輩子相親相愛,美啊~”


    宋二花臉上的笑一頓,宋二丫連自己咋樣都不想,但卻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想法。


    現在宋濤死了,剩下一個宋嘉澤,內心裏宋二花非常不願意養宋嘉澤,但為了爭撫恤金,她必須做出要養大宋嘉澤的樣子,如果孩子跟柳玉芳這個親媽走,部隊那邊肯定會傾向於多照顧柳玉芳,撫恤金怎麽分成了大問題,她不管宋嘉澤,等她拿到錢,把娃隨便往城裏柳家一放,柳家能拿她怎麽辦?柳家自詡書香家庭,愛麵子拉不下臉,還不是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宋二花算盤打得好,沒想到算漏一個宋清雯,搞得她現在束手束腳,甚至之前被拿走的七百多塊也很有可能拿不迴來,這兩天宋二花不是沒悄悄找過宋清雯最可能藏東西的地方,但都沒有找到錢和那份保證書。


    她那個兒子真是連死了都不讓她省心!


    宋二花暗自琢磨宋清雯說的話,如果真的像宋清雯說的那樣,那最後家裏豈不成了她獨霸的天地?


    宋豐宋香還等著找對象成家生子呢,不成,不能留宋二丫這個禍害在家裏,而且人沒顧忌的東西,最會生事發瘋,她不想養宋嘉澤,柳玉芳又恨不得倒貼她以前的老相好,那個女人肯定不想帶著拖油瓶改嫁。


    把宋嘉澤丟給宋二丫養!


    宋二花心裏自然而然冒出這個想法,然後不禁為這一想法叫好,這次去瓊島更得帶上宋二丫,等見到宋嘉澤,宋二丫絕對會心軟,到時候就是她拿捏宋二丫,看她還敢怎麽狂?


    宋清雯還不知道因為自己處處逼人兼帶點瘋勁的話和行為,把宋二花整得主動想到了名為“解決”實為“助攻”她的辦法。


    在宋二花的迅速行動下,第二天淩晨三點宋清雯就被她拍門叫醒。


    宋清雯揉揉眼睛,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無奈爬起床,把自己收拾幹淨,然後去吃昨晚她特意點的早餐——白粥和水煮蛋,是宋二花煮的。


    宋清雯吃得噴香,還不忘又來一句感歎:“先有宋豐宋香幫我這個姐姐幹活,然後是媽你親自給我煮早餐,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媽你竟然對我還有真情,我會一輩子銘記在心的,太令我感動了,雞蛋真香。”


    宋二花:“……”


    白粥水煮蛋這麽好的早餐,宋二花一年都不會吃上幾次,但為了帶宋二丫去瓊島,她真下血本了。


    聞著香味醒來的宋豐宋香來到灶房,直接看到這一讓他們眼睛通紅的畫麵,兩人紛紛就著火灶口的光看向宋二花:“媽,我也要吃!”


    宋清雯:“很遺憾,沒你們的份,剩下的水煮蛋我要帶著路上吃,我中午吃,晚上吃,三餐吃水煮蛋。”


    宋豐宋香眼更紅了:“媽!”


    宋二花下意識嗬斥:“二丫,他們是你弟妹,你——”


    “嗯嗯,說啊,怎麽不往下說了?”宋清雯吃完蛋黃有點噎,又連吃了幾口白粥,“本來我還想留點白粥給你們的,但我覺得倒去喂雞更好,起碼雞吃了能下蛋,你們不行,吃了屬於浪費糧食的行為,我不能浪費糧食。”


    “媽,白粥涼了,你趁現在有空先去喂□□。”宋清雯毫不客氣地指揮。


    宋二花不動,忍得額頭青筋直跳,連宋豐宋香都憋紅了臉。


    宋清雯眼睛一轉,桃花眼裏盈滿笑意:“哎呀,我突然身體不舒服,不想出門了。”


    宋二花:“……”


    “宋二丫!你為什麽偏要跟我們作對?你為什麽不像以前那樣!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家好好的!”宋香看著她媽端著白粥出去喂雞,突然崩潰衝宋清雯大喊,很有宋二花發瘋的模樣。


    宋清雯佯裝歎氣:“是啊,為什麽你們偏要跟我作對十幾年呢?我也想不明白,你能給我解釋嗎?”


    她萬分真誠地看著宋香,桃花眼映著跳躍的火光,耀眼灼目。


    宋香狂噴:“誰管你?我隻要跟以前那樣!”


    宋豐跟應聲蟲一樣狂點頭:“就是,宋二丫你跟從前那樣聽話,家裏什麽事都沒有,你快點變迴去!”


    宋清雯笑容很燦爛:“抱歉,辦不到呢,等我從瓊島迴來,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在家裏做,你們要先等等了,哎,如果不是媽突然逼我去瓊島,我真不想去,留在家裏看著你們挺好,畢竟你們是我弟弟妹妹,媽以前常說,長姐如母,要我好好照顧你們,這話很對,我是姐姐,很該好!好!照!顧!你們。”


    宋豐宋香兩人突然覺得後脖頸涼颼颼,此時此刻在他們眼裏,宋二丫臉上的笑成了不懷好意,她簡直是個惡鬼。


    嚇跑兩個慫蛋,宋清雯還在後麵追著說:“對了,宋香,我的房間是我的,一旦我迴來發現你住過的痕跡,別怪我會做什麽連我自己都預料不到的事,我控製不住自己。”


    宋香:“……”我的房間!


    “你就拿這點行李?”宋二花見宋清雯隻帶著一個軍用挎包,又上下打量她的衣服,眼神充滿探究。


    宋清雯:“一套換洗衣服,路上要是缺了東西,媽你幫我買,反正你有錢,不用白不用,還有,別看了,我沒把錢帶在身上,還是因為你有錢嘛。”


    宋二花差點沒被這三言兩語氣死,什麽叫“她有錢?”


    宋清雯認真點頭:“是事實。”


    宋二花:“……”


    “你也別想著去告訴宋豐宋香還有劉大貴,趁我不在家偷我錢,要是他們能偷著,那錢我也不要迴來了。”


    宋清雯的話真真假假,宋二花要掉頭迴去的腳到底沒有迴去,因為宋濤藏東西的本事十分厲害,宋二花沒找到過宋濤藏東西的地方,就像那份保證書,肯定被宋濤藏在很隱秘的地方。


    “走快點,要趕不上牛車了。”宋二花冷聲道。


    “反正你有錢,可以讓牛叔多等一會兒,今天也隻有我們上公社。”宋清雯決定跟宋二花的錢過不去。


    “閉嘴!張口閉口錢,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有錢?”宋二花怒氣暴漲,她懷疑宋二丫多說一句,她要折壽一年。


    宋清雯煞有其事地晃晃頭:“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你有我哥寄迴來的工資,又不是隻有你知道大哥的工資多少,村裏會算數的人不少呢。”


    小宋村不止宋濤一個當兵的,另外還有兩人在外當兵,甚至村裏還有老革命,當年宋二花爹也是打過鬼.子的老革命,所以宋濤的工資真不是秘密,村裏人知道這些也沒什麽眼紅嫉妒,就是人性好八卦,還是關乎錢這個東西。


    因為宋二花爹和宋濤,其實村裏是很關照宋二花一家的,即使宋二花潑辣囂張,不好相處。


    “媽,你怎麽不說話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宋清雯笑嘻嘻。


    宋二花拉著一張黑臉,不想說話,不想聽,但耳朵捂是捂不住的。


    一路上,宋清雯嘴巴叭叭叭沒停過,宋二花忍無可忍,隻能繼續忍,不然宋清雯就要喊不舒服,要迴家。


    “牛叔,您早。”宋清雯見到坐在牛車上等待的牛叔,很是乖巧地打招唿,連聲音都是甜甜的。


    牛叔一笑:“二丫看起來精神了不少,在家歇幾天,都長出點肉了,好啊,這樣濤子也能放心。”


    宋清雯點頭:“可不是嘛,我都想通了,我哥說得對,身體是自己的,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讓他擔心,我決定好,再不能讓他擔心,所以,我要好好過日子。”


    牛叔沉默一瞬,說:“你能聽濤子的話很好。”


    “好什麽好?一點都不好!你少點氣我,我才能好!”宋二花怒噴。


    宋清雯眨眨眼:“哎呀,媽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我哥說了,讓我不要太順著你,我聽話你就會狠心壓迫我,不顧我死活,我聽我哥的,我以後一定說到做到,不順著你。”


    宋二花:“聽你哥的?你怎麽不說你全部跟我反著來?”


    宋清雯激動拍掌:“對的,我哥說,全部跟你反著來,我就會過得很好,我聽我哥的,我哥說的話就是對的!”


    她宣布,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哥寶女!


    第8章


    “聽你哥的?那你怎麽不跟著他一塊下地住去?”宋二花每每被宋清雯氣個半死,依然頑強地罵人。


    宋清雯一臉很可惜地搖頭:“媽,我是很想跟我哥一塊住地下,但那不是你把我從河裏救上來,然後又跟劉叔硬生生把我氣活嗎?哎,說起來,全都要怪媽你啊。”


    宋二花一口氣不上不下,這一次,她被氣到連話都想不到要說什麽,隻是怒目瞪人,全身發抖。


    坐在牛車上的牛叔嚇得嘴裏叼著的草根啪嗒掉了,這是他能聽的嗎?


    “牛叔,我跟我媽這兩天在家就這麽吵架,不礙事,咱可以出發了吧?哎喲,說起來,我長這麽大,一次都沒去過公社,就隻能在咱小宋村附近隨便走走,要不是媽你不讓我跟大哥去隨軍,我也是去過瓊島的人,哪會等到現在才出個遠門,我還是被逼著去的,沒媽疼的人,連根野草都不如,淒淒慘慘哦。”


    宋清雯小嘴一張,唰唰唰往宋二花身上又射了幾箭,把人傷得實在不輕。


    牛叔尷尬地幹笑兩聲,不知道要說什麽,也沒法說什麽,隻能說:“成,你們坐穩,咱現在可以出發。”


    “媽,你還沒付車錢。”宋清雯好心提醒正在憤怒中的宋二花。


    宋二花嘴唇猛地抖了一下,掏出五分錢交給牛叔,牛車是村集體的,坐牛車一人交一分錢,但現在算是包車,多出來的車錢宋二花全付,五分錢是很優惠的價格。


    牛叔把錢收好,笑嗬嗬地說:“坐好啦,送你們去公社,迴來我直接去公社辦公處接這迴下鄉的知青,你們選的時間真是巧了。”


    宋清雯好奇:“叔,這迴到咱小宋村大隊的知青有幾個?”


    牛叔:“聽大隊長說是三個,希望這迴分到咱村的人是能幹活的,不會幹活咱老農民也能教會他們,不過他們不願意也沒法子,肚子餓了,自己就會主動幹活,咱村可不養閑人。”


    這幾年有幾批知青下鄉到小宋村,除了剛開始那三批知青充滿建設農村的熱情和誌氣,後來的知青都老老實實挽起袖子褲腿下地幹農活,有再多的誌氣都被日複一日幹不完的農活消磨掉,哪還有精力想著搞建設?用小宋村人的話來說,知青們不給他們添麻煩,不搶他們口糧才是對他們有大大的幫助。


    繼承原主所有記憶的宋清雯清楚這些事,原主不覺得整日幹活辛苦,身為旁觀者的她僅僅隻是看著都覺得累,如果讓她去種地,估計比剛下鄉的知青也好不到哪裏去。


    宋二花對宋清雯翻白眼:“這些城裏知青身嬌肉貴,都在城裏享福,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麽活,他們是城裏人,但下鄉後,那可由不得他們不種地,二丫你沒他們那麽好命,別整天想東想西的不去上工,你勤勞能幹能吃苦,才是好姑娘,人家才願意娶你,不然就是懶姑娘。”


    宋清雯作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


    宋二花以為自己說到她心坎裏,也對,不管咋樣,二丫年紀大了,總是要嫁人的,隻是還沒等宋二花高興多久,宋清雯又給了她狠狠一刀——


    “宋香上工時磨洋工,在家時貪吃偷懶啥也不幹,她就是媽你口中說的懶姑娘,難怪媒婆都不願意幫她介紹好對象,宋豐也差不多,偷奸耍滑,整天不幹正事,沒有好姑娘願意嫁他,媽,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放縱他們,你放縱了十幾年,把宋豐宋香害得太慘了,以後他們一個娶不到媳婦,一個嫁不到好人家,咋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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