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去了,再見。”


    她說完轉身跑進了大院後門,進了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跑得太快了還是什麽原因,她的臉這會兒有點兒熱,心口在“砰砰”地跳。


    她深提了口氣,微微壓住心跳等了一會然後才往自家走,到了他們的院子時,看到大院裏有幾個人都在她家門口晃蕩,視線也都朝著她家門口看,像是在熱鬧。


    這時候有人看到她便道:“如意,你可迴來?”


    溫如意笑笑,“嬸子,怎麽啦?”


    那人手指著他們家,“革委會有人來你家催你報名下鄉呢。”


    溫如意愣住了,前幾天她去革委會問工作,那會兒工作人員就叫她下鄉了,她都把這事給忘了,沒想到今天他們竟然到家裏來催人了。


    她趕緊往家裏走,還沒到家門口時,就看到趙秀華跟兩個陌生的麵孔從屋裏出來,她叫了趙秀華一聲。


    穿著白底碎花襯衣女人就看著趙秀華就問:“這就是你閨女?”


    趙秀華點頭,“對,是我閨女。”


    溫如意看著那兩人也打了招唿,那碎花襯衣的女就看著她道:“你迴來得正好,我也跟你說一遍,你這工作沒辦法落下來,這兩天就趕緊去知青辦報名,別到時候我們又得來催一趟,多麻煩。”


    她的語氣不太友好,有點不耐煩的樣子,溫如意就直接問:“如果我要結婚了,也要報名嗎?”


    那女人擰眉道:“你要是這幾天結婚當然就不用去了,但我們這附近今年畢業隻要沒結婚的,沒有工作的畢業生最遲這個月底都得下鄉,誰也跑不了!早報名早分配,對你們都有好處。”


    溫如意聽出來了,不結婚最遲這個月底就得下鄉,留給她和秦致遠的時間不多了,她笑著點頭,“好,那迴頭我跟我對象商量一下婚期。”


    她的話落,身後有道詫異的聲音在問:“對象?什麽對象,溫如意你不是才退親嗎?哪裏來的對象?”


    這話一出,那兩個革委會的工作人員也看著溫如意,她原本不想搭理這聲音的,但一看到是張彩蘭在說,便冷道:“嬸子,我退了親就不能跟別人處對象嗎?”


    張彩蘭怔了下,趕緊道:“我可沒這樣說,我是擔心革委會同誌誤會你,說你為了不下鄉所以匆忙結婚,鑽政策的漏洞。”


    為了不下鄉而結婚的人多了去,革委會這些幹事也是普通人,一般這種情況沒有人故意去舉報他們也不會說,但張彩蘭現在這麽說,表麵上是擔心,可話裏卻是在提醒眾人,溫如意有可能會鑽政策的漏洞。


    趙秀華原本聽到她剛才那句話是很生氣的,但轉念一想,便笑道:“如果我們真要鑽這個漏洞,那之前還退婚幹什麽?直接嫁了不就好,還用得著退親?”


    她這麽說也沒錯,張彩蘭就直接哽住了。


    那兩個革委會的人也大概看得出來趙秀華跟這個人有些矛盾,但這不是他們想管的事,那碎花衣女人就看著趙秀華道:“既然你閨女要結婚了,那就趕緊落實清楚,別到時候我們又要來第二次。”


    她們說完話就走了,等她們一走,院裏的幾人便都湧上來,看著溫如意問:“你什麽時候有對象了,是上次你媽說的你哥同誌介紹那個嗎?”


    趙秀華雖然知道心裏有點數了,但這時候也看著溫如意,一臉的問號,她閨女今天出去一趟,迴來就已經跟秦誌遠確定關係了?這也太快了吧?


    溫如意點頭,既然她跟秦致遠已經確定了關係,她也不打算藏著掖著,隻看著趙秀華,眨了眨眼,“是啊,我們這兩天都已經相看過了,彼此都覺得挺合適的,所以就確定了關係,今天我們剛看完電影,我正迴來要跟我媽說呢。”


    趙秀華看著她俏皮的眼神,就知道她應該沒騙人,想到剛才張彩蘭說的那些話,她忍不住笑道:“你這孩子,迴來這麽早幹嘛,可以再多聊兩個小時啊。”


    溫如意一臉嬌羞,“媽,他還有事,所以我就先迴來了。”


    聽著兩人對話,眾人這下也有點相信了,畢竟這兩天溫如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是去約會的,便紛紛道——


    “你這找得太快了吧,這才幾天啊?對方什麽人啊,人品啥樣?”


    “是啊,他是哪裏人啊,做什麽工作,能讓你這麽快就點頭?”


    溫如意原本沒打算說秦致遠的情況的,但這時候就有個嬸子就突然道:“是不是昨天在我們大院門口那個跟你說話的軍人同誌?”


    溫如意微微怔了下,但轉念一想也不驚訝,畢竟昨天那個時間點那個地點他們能被人看到也正常,“嬸子,你都看到了啦?”


    那嬸子點頭,“對,我看到你倆一起上了小車的,我以為哪個部門領導找你呢,原來是你對象,你對象是個軍人啊?”


    既然這樣,溫如意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反正過兩天秦致遠也要登門的,“是,昨天我們是去吃飯了。”


    眾人聽到這兒就徹底不淡定了,要說是個軍人就算了,畢竟這時候找軍人也正常,但那個軍人竟然還是開著車來的,那不就是軍人中的領導了?隻有領導才有車子開的吧?


    張彩蘭也不淡定了,這溫家是什麽成分?那可是資本家,溫父現在還在下放,軍人能找他們這樣成分的家庭嗎?


    不能!要是那個男的真找個資本家的孩子當對象,那就是自掘墳墓,自毀前途,除非他腦子有病!


    還開車的軍人呢,八成是假的,要是真的,那溫家肯定也對對方隱瞞了一些事情,要不然這天大的好事能輪得到他們?


    當然了,她隻是心裏這麽想的,但卻不敢說出來,畢竟趙秀華在大院裏人際關係還不錯,她要真罵了那可就惹眾怒了。


    張彩蘭就清了下嗓子,看著溫如意笑道:“那真是恭喜你啊,這麽快就找著對象了,什麽時候把人帶來讓我們看看啊?”


    到時候他們沒把軍人帶迴來,這天大的謊言可就揭穿了!


    其他人也被她帶偏了,也跟著道:“是啊,如意,離月底也就隻有十天了,你得把人帶迴來把婚期定下,要不然革委會那邊肯定還會過來催你下鄉的。”


    溫如意知道張彩蘭是在陰陽怪氣,不過其他人卻是真擔心她,所以她並不生氣,隻笑道:“知道了嬸子,等他這兩天忙完了就過來,到時候請你們過來一起吃個便飯。”


    跟大夥說完了事情,趙秀華拉著溫如意就進屋,別看她剛才很得瑟,但是進了屋,她心裏就打鼓了,趕緊問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跟秦同誌確定關係了?”


    溫如意點頭笑道:“是啊,他讓我做他對象,我答應了,剛才就是他送我迴來的。”


    趙秀華直接就瞪她,“那你怎麽不叫人家進屋坐坐?他人要是來了,看張彩蘭還能那麽神氣?”


    溫如意也沒想到今天革委會的人過來,“媽,他四點後還有事情要做呢,要不然我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趙秀華微微哽住,“那他剛才跟你說這兩天是什麽時候過來?”


    溫如意頷首:“大後天,不過可能下午才來。”


    趙秀華之前還擔心他們兩個堅持不下去,但沒想到進展得這麽順利,連登門拜訪的時間都說好了,她這下徹底算鬆了口氣,她閨女終於要有好歸宿了!


    確定了秦致遠會來之後,第二天趙秀華就拉著溫如意把他們十幾個平方的屋子裏裏外外都打掃了,這屋子雖然有些小破舊,但一直都是挺幹淨的,溫家也習慣了講究,所以除了打掃之外,她們還把屋子裏的東西也都重新擦好擺放。


    溫如意也得驚歎,有些人不管去到哪個環境,都能做到堅持以前的好習慣,而趙秀華就是這樣的人。


    母女兩人這忙得跟過年一樣,大院一些人也看在眼裏,甚至還有人問他們要不要幫忙。


    雖然還沒見過這個好歸宿的麵,但趙秀華覺得他確實挺不錯的,自從在眾人麵前提起他之後,她感覺大院裏的人似乎對他們又熱情了點,但她也不是那種登鼻子上臉的人,所以都拒絕了他們的好心。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的趙秀華就去買了菜迴來,她今天打算多做一些好菜,除了請秦致遠之外,也給大院裏平時幫她們忙的幾戶人家送去。


    母女兩人也忙了一上午,把該醃的肉都醃了,該做的都做了,就等著人來了就把菜下鍋,可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七點了,溫明康和周美青都迴來了,他們也跑了兩迴院門了,也沒見到秦致遠的人影。


    溫辰安餓了,就先吃了點東西。


    趙秀華有些急,有點後悔這麽高調地收拾了,就看著溫如意,“他不會不來吧?”


    溫如意堅信秦致遠是會來的,“媽,他肯定會來的,現在天還亮著呢。”


    這時候白天比較長,這個點了,天確實還是有點亮的。


    但等著看溫如意對象的一些人就忍不住問趙秀華:“你們家軍人同誌什麽時候來?之前不是說兩天後嗎?是今天沒錯吧?”


    趙秀華點點頭,“是,可能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要是咱們這兒有電話就好了。”


    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再問,就當那個軍人同誌是在路上耽擱了。


    張彩蘭知道後心裏卻笑了,什麽耽擱,說不定就是他們溫家騙人的,壓根就沒有一個軍人同誌,得虧他們最近這幾天還這麽高調,現在人不來,真的要笑死人了。


    不過她沒有當著溫家人的麵吱聲,隻端了個粗瓷碗裝著碴子粥跑到垂花門石桌邊上聽別人聊天,等大夥說到溫如意的軍人對象,她就故意插話,“軍人同誌是好啊,可溫家這成分,以後怎麽樣不好說啊。”


    大夥被她這麽一提醒,有人也覺得有點不妙,“對啊,還有政審呢,這萬一不過,他們兩個不是得黃了?”


    “那這軍人同誌今天不會不來吧?”


    馬上就有人反駁,“不可能吧,不是說好了嗎?”


    “可從下午等到了現在還沒見人影呢……”


    這時候,張彩蘭又幽幽插了話,“唉呀,這軍人同誌再不來,這黃花菜都得涼咯。”


    她話剛說完,就有一道低沉的聲音傳過來——


    “請問,各位嬸子,溫如意同誌住的是哪間房子?”


    第012章


    眾人當即轉頭循聲看過去,這時候天還沒全黑,石桌上方又掛著一個小路燈,光線明亮,大夥隻見一個身穿綠色軍裝的男人,手裏提著一堆東西站在他們身後方。


    他濃眉大眼,鼻梁高挺,五官看著格外的英俊,身姿高大挺拔站在那兒,配著那著軍裝,一看就讓人感覺到軍人那英姿勃勃的風采和陽剛威武之感。


    有人率先反應了過來,語氣帶著幾分詫異:“你是溫如意的對象?那個軍人同誌?”


    秦致遠點頭,“是的,嬸子,我叫秦致遠,能告訴我溫家在哪兒嗎?”


    眾人當即吸了口氣,當初他們覺得楊國平長得不錯,斯斯文文的,雖然是二婚,但好歹還是副主任,但現在一看麵前這位同誌,別的先不說,從身姿外貌上都直接比楊國平比了下去。


    再看看人家那手裏提著那一堆東西,除了肉不說,其中有幾個網兜,裝的都是一堆水果和糕點,其中還有個網兜裝的還是酒,他們百貨大樓最貴的那種,可不像楊國平,第一天登門,就帶了兩斤肉。


    張彩蘭也傻眼了,看著男人那一身軍裝,好像特別的正規,而且還有四個口袋,溫如意還真找了個軍人對象?她這是走了什麽好運,竟然能找個這麽好的對象?


    她正想問這個男人部隊是哪個番號好迴去辨別真偽時,就有人直接朝溫家方向大喊了聲,“如意,你對象來了。”


    喊了人之後,大夥又將驚訝的目光對準溫家這位準女婿,紛紛八卦起來——


    “小秦同誌是吧,你今年多大啊,家是哪裏的?”


    “家裏都有什麽人,你是在哪兒當的兵啊?”


    “你結過婚嗎?有孩子嗎?”


    “今天是開車過來的嗎?”


    眾人七嘴八舌,頓時就讓張彩蘭插不上話了。


    秦致遠也有點懵逼,他就是想問個路而已,他們大院的人都這麽的“熱情”嗎,而且一下子問題太多,他一時不知道先要迴答哪一個,正愁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就插進來,“嬸子,你們可悠點,可別把我對象給嚇著了。”


    男人抬眼,便看到溫如意朝他們這兒走過來,她旁邊是個長得跟她有幾分相似的婦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們兩個是母女。


    突然以這樣的形式見到未來的丈母娘,他突然有點緊張了,趕緊放下手裏的一些東西,待人到了跟前,下意識挺直了身子敬禮道:“嬸子好,我是秦致遠。”


    說完,看了溫如意一眼,“我是如意的對象。”


    溫如意看著男人有些拘謹,沒了幾日前找她理論的那樣硬氣,偷偷笑了聲。


    趙秀華原本對他的遲到還是有點不爽的,但看他長得劍眉星目的,那眼神堅毅,臉龐棱角分明,一副俊俏好後生模樣,手上還提著不少東西,心裏的那點不悅瞬間消失殆盡,趕緊道:“好孩子,來了就好,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


    秦致遠笑了笑,“都是一些吃的,也不值幾個錢。”


    溫如意有些不滿地跟他抱怨:“你怎麽這麽晚才迴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秦致遠還沒應著,趙秀華就趕緊道:“你這孩子,軍人同誌一天到晚那麽多事兒要做,遲到就遲到了。”


    溫如意頓時被她這話給噎住了,心想著,剛才趙秀華在家還抱怨著秦致遠遲到,這才開始見麵,就已經開始向著他說話了?


    秦致遠知道自己遲到理虧,哪能讓對象受委屈,隻道:“伯母,如意說的對,是我不守時,我原定是昨晚迴來的,但車子半夜在路上壞了,又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們早上才報了維修,所以就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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