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欣倏而睜開雙眼,眸光冷冽淡漠,無波無瀾。


    她猛地揣下脖子上掛著的鱗片,那是多年前那孩子送給她,是凝聚著它的力量,最重要的一片逆鱗。


    曾經的溫欣很是珍視,一直佩戴在身上,不願辜負它的心意。


    然而現在……


    她冷漠無情地將它往虛空縫隙的最深處擲去。


    本就無序的時空亂流在瞬間暴動了起來,一道道颶風從虛空縫隙的深處形成,仿佛要撕碎這片空間,眨眼間就席卷到了溫欣的麵前。


    她墨發和裙擺揚起,卻不閃不避,從容地立在原地。


    那些暴烈的亂流停在她的不遠處,再無法真的近她的身半分。


    須臾,那些亂流被一雙蒼白修長的手給直接撕開,一道紅色的身影從颶風中緩緩踏出。


    他有著人類的外表,身若修竹,風姿綽約,容貌精致到雌雄莫辨,一雙紫色的重瞳卻妖異無比,血色唇瓣微微翹起,笑容溫柔似水。


    那是一個猶如紅蓮般的男子,看似美得無害,其實深不可測。


    “姐姐。”


    他聲線華麗,輕輕呢喃時,似情人低語,又似乖巧溫順。


    紅衣男子站在颶風中心,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看著溫欣,眼裏滿是溫柔孺慕,隻是那捏著自己鱗片的手卻鮮血淋漓。


    然而他似無所覺,目光貪戀癡然地落在溫欣身上,不願移開半分。


    溫欣淡淡地看著他,嗓音冷漠,“好玩嗎?星冉。”


    星冉唿吸微窒,鱗片在他掌心紮出更深的傷口,但他依然溫柔地笑著,一字一頓間又似帶著刻骨的痛苦,“姐姐終於迴來了,我……很想姐姐的。”


    溫欣頓了頓,神色似沒再那麽冷硬,但也無半分柔色和笑意。


    她並沒有忘記這個對她述說著思念的乖巧男子,在自己大婚的那日,領著一群邪魔闖入大世界,攝去無數主神的神誌,血腥殘忍地掀起了諸神大戰,屠戮了數不盡的生靈。


    這個她曾經救下並教養著長大的孩子給了她永生難忘的新婚賀禮。


    當時的溫欣即使再震驚,但她那時忙著控製戰場,結束諸神大戰,避免戰爭蔓延出大世界,殃及無盡小時空,所以,沒來得及與他對峙。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


    “姐姐生氣了嗎?”


    星冉美得雌雄莫辨的臉上浮起絲絲痛色和不甘心,“我一直在找姐姐,一直都在找,可姐姐的氣息被隱藏了,我去了一個又一個小時空,輪迴了好多好多世,就是找不到姐姐……”


    “姐姐,不是我故意不找你的。”


    聞言,溫欣沒有感動,眸色沉了沉,也是這時她發現他身上的罪孽血光濃得幾乎凝為實質。


    他到底又殘害了多少生靈?


    那些他去過的小世界……


    溫欣忽然有點喘不過氣來。


    明知道不是她的錯,但想到他是打著她的名義去為非作歹,溫欣心裏還是一陣陣的窒息。


    她怒火難抑製,“星冉!”


    “姐姐果然生氣了,”星冉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隻一雙紫色的重瞳沉沉地盯著她,“姐姐,你知道我為何找不你嗎?姐姐一直把那人當成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可知祂有多卑劣嗎?”


    到這時候,他不僅沒有半分愧疚之心,還在糾結這些有的沒的。


    看著他臉上的恨意,溫欣怒到極致後,是詭異的平靜,或許是早有預料,所以再失望,也麻木了。


    她語氣冷了一分,“就算你找到了我,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星冉臉上的乖巧溫柔開始皸裂,“我根本沒想要傷害姐姐的,是那位九天之主,所謂的大世界統禦者,是他非要卑鄙地霸占姐姐,蠱惑姐姐,嗬嗬……姐姐真的以為,當初如果沒有祂的故意放任,我能掀起諸神大戰嗎?”


    “夠了!”


    溫欣眸色冷冽下來,“曾經你答應過我什麽?永不為一己之私,屠戮無辜生靈,而今呢?”


    她為他取名“星冉”,是想要他燦若繁星,冉冉升起,永遠光明璀璨,沒有陰霾。


    可他最終還是自甘墮落為邪魔,妄造殺孽,毫無悔改之心。


    果然,極魘邪靈就如諸神所說,極惡極孽,無法感化,隻會為禍天下,給生靈帶來血腥毀滅嗎?


    是她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以為能逆天改命,渡他正道,結果不過是放任一個兇殘的惡獸罷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溫欣再不懷疑自己,也無法抑製生出一絲後悔……救下他的後悔。


    星冉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猙獰扭曲,背後狂風大作,極致的豔色和極致的恐怖讓畫麵割裂又駭人。


    他低吼出聲,語無倫次地質問,“那姐姐呢?是你說過你永遠不會拋棄我的,可最後,你為什麽要選擇秦嶽?為什麽?”


    “明明我才是你最親的人,可你總是相信祂,維護祂……哈哈哈,對,我不過就是一個邪魔歪道,諸神殺之而後快,怎麽能跟人家九天之主相提並論呢?”


    “姐姐救我、教導我,不過是為了自己虛偽的私心,你就是個騙子!大騙子!”


    觸及他壓抑扭曲又絕望的感情,溫欣指尖一顫,心口有一瞬間抽痛得厲害。


    她很茫然,明明她當初隻是把他當孩子來教養嗬護,可什麽時候,他對她的感情會扭曲成那樣?


    溫欣也從未想過,星冉會對她抱有別樣的心思。


    更讓她心寒的是,他那一聲聲尖銳的質問。


    星冉那雙妖異的重瞳漸漸變成了猩紅色,可表情卻沒再那般歇斯底裏,重新變得溫柔乖巧。


    他舔了舔紅唇,執念成魔,“姐姐知道你離開後的未央秘境有多寂靜可怕嗎?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熬著,我謹記著姐姐說的每一句話,不造殺孽,證道成神,可當我拚盡所有去到大世界找你的時候,姐姐卻要嫁給別人,不再屬於我,你要我怎麽甘心?怎麽不恨?”


    溫欣閉了閉眼,再次睜眸時,嗓音冰冷刺骨,“星冉,我並不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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