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老頭這句話一出口,整個集市的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轉頭看著這裏,在紅燈籠和死寂的氣氛下,陳洛登和劉名釗都快緊張死了。


    可是王老頭卻全不在意,還在倒茶。


    不一會兒,一個女人的喊聲傳來,“哪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敢叫老娘的名字,踩了鴨脖子還是吃多了雞屁股!”


    這女子披了一件繡著海棠花的長衣長裙,卻隻有一支袖子套在胳膊上,另一隻袖子就那樣蕩著,把那一邊的肩膀全都露在外,盤在頭上蓬鬆的頭發也不牢固,隻有幾根筷子作為固定。


    她臉上的胭脂也是濃豔桃尖兒似的,不過她的樣子卻非常美,真的是細眉杏眼桃花麵,酒韻甘香海棠風。


    隻不過嘛,她兩手叉腰,一臉怒容對著棚子裏罵道:“是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敢叫老娘的名字,滾出來!”


    王老頭把籠屜戴在頭上,指著自己,“是這個嗎?”


    “好你個混蛋,看我田嬈不把你……”女子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看王老頭的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把身後跟來的一群人都吼了出去,然後笑嗬嗬地拿掉他頭上的蒸籠,“您怎麽來了,也不打個招唿!”


    陳洛登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因為他從王老頭叫出曹歡和田嬈的名字時就覺得要出事,可是真的來了人時居然是這麽個情況,他一時接受不了。


    這話要從這個地方說起,此地名為雙林坡。


    是江湖上有名的“無主之地”,因為此地正好處於幾個縣的交界處,又是一片貧瘠的土地,連個像樣的村鎮都沒有,所以誰都不管。而且此地北有兩片茂密山林,南有沼澤,隻有一條生滿雜草的羊場小路貫通東西,平常年景還好,一旦碰上天災,這裏就是一片汪洋。


    所以別說是官府,連當地人都當是無用荒地,避之不及。


    可就是因為如此,成了江湖中人交易的好去處。一些不好出手的東西,一些有價值的消息,都拿來交易,反正無人監管,也就黑白兼顧了。


    而曹歡、田嬈夫婦倆就利用這個地方,憑實力強行入主此地,不但開了他們自己的店,還成為雙林坡實際上的管理者和仲裁者。其中田嬈的火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人稱青花蛇。


    在江湖散人方麵也算是有名人士了,尤其是田嬈,她也曾憑借美貌在江湖上名噪一時,有人甚至說她是第五美人。


    就是這麽一個名聲不俗,還有實力的人,居然在這個來曆不明的老頭子麵前畢恭畢敬的。


    田嬈看看他倆,“前輩,這倆便宜貨你哪裏撿來的?”


    “曹夫人!”劉名釗說道:“我們終究是客人啊,還是客氣些好,和氣生財嘛。”


    田嬈一把抓住劉名釗的衣領,兇惡萬分地吼道:“你個小雞子算哪根蔥?敢和老娘這麽說話!”


    這時陳洛登也看到了她腰間的剔骨刀,這個田嬈是個用刀的好手,傳說她能用刀同時分解兩頭烤豬,分毫不差。雖然不知道那有什麽講究,但是不好對付是一定的。


    王老頭不動聲色地說道:“能在上天音山之前,和你們夫婦聊一下嘛,雖然是順便而已。”


    田嬈鬆開了劉名釗,緊張地咽口水後,她同意了。


    於是,田嬈帶著他們三個去了他們家自己開的客棧。在蠻橫清空了僅有的幾個客人、關了門以後,他們去了後廚。


    看著正在擦拭菜刀的心寬體胖且壯實、油膩的漢子,陳洛登知道那是曹歡,可再看看豔麗的田嬈,他小聲問劉名釗怎麽看,可是被曹歡看到了,“小兄弟是不是想問為何我夫人會嫁給我嗎?這個我也說不好啊,哈哈哈哈!”


    陳洛登聽他這麽說也就不想問了。


    而王老頭洗了根黃瓜就啃,完全不介意任何人。田嬈問他到底有何事,王老頭說道:“魔教的事已經鬧開了,你們知道的吧。雖然以年齡論你們也不知道多少事,可是也該聽說過才對。”


    田嬈在咬牙,而曹歡卻是一臉的苦惱,似乎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老頭繼續說道:“此外,你們就算選擇明哲保身我也不意外。”又一口黃瓜,“哪怕投奔魔教也不是不能理解。”


    “別逗了!”田嬈聲音都在顫抖了,“怎麽會呢!哈,哈哈哈哈!”


    王老頭冷哼一聲,“之所以來找你們,就是希望你們能散些消息出去,把魔教的事放大,哪怕是假消息也可以,我要的就是兩個字,造勢。”


    曹歡笑了,“前輩是希望引起注意,同時為接下來的正道會盟做準備,號召正道齊心合力,鏟除魔教嗎?”


    王老頭吃完了黃瓜,把手裏剩的瓜屁股隨手一丟,拍著手說道:“是啊,就是這個道理。”


    陳洛登和劉名釗麵麵相覷,這個王老頭到底要幹什麽?你說他是魔教的吧,要用這個辦法防範魔教,你說他是正道吧,莫名其妙地擄走他們還打傷了花飛燕,而且他還會魔教的掌法,真是撲朔迷離啊。


    另外,在雙林坡這種地方居然備受尊敬,曹歡和田嬈都不敢招惹他,看起來也不像作惡多端的賊人。


    陳洛登問道:“前輩,這個問題我們都已經煩了,你還是直接說了吧,你到底是誰,到底要做什麽?”


    王老頭笑了,“上了天音山你們就知道了。”


    曹歡笑道:“說來前輩這麽多年還是如此脾氣,雖然不知前輩此去天音山為了什麽,可也多少能想到些什麽。”


    王老頭:“吃你根黃瓜就要揭我的短,小氣。”


    數落了曹歡以後,王老頭又笑了,“行了,要說的已經說了,做不做,怎麽做已經不是我要關心的了。小子,我們該去天音山了。”


    劉名釗問道:“前輩,這麽急著趕路,讓我有些不安啊,能知道您到底有何打算嗎?”


    “打算?”王老頭笑道:“就隻是領你們開開眼而已。而且趕夜路也很有趣哦!”


    曹歡笑道:“前輩!你這樣會嚇壞他們的,其實也不急於這一兩天,不如就在此暫住一夜,我們可以……”


    “在專開黑店的雙林坡過夜,”王老頭笑著說道:“你們心真大。”


    此話一出,不僅是曹歡,連田嬈也不敢再留他了。


    打開店門後,在一眾趕來的兇神惡煞麵前王老頭帶著他倆從容而去。看他們走了以後,那些人去找田嬈,質問她為何不動手,田嬈怒斥道:“你們這群白癡,腦子都用來裝糞了嗎?和他動手,他一隻手就能平了整個雙林坡,你們是嫌我們夫婦命長是怎麽著?給老娘滾迴去幹活!”


    夜涼如水,可是也要繼續趕路,好在要配合王老頭的腳步,走著走著身體也暖和起來,沒有那麽冷了。


    陳洛登一邊用輕飛術提高邁步的速度和頻率,一邊看著在前麵馬不停蹄的王老頭,他居然一點放慢速度的意思都沒有。而他們倆也隻是做到了不掉隊而已,追上他那是完全做不到的。


    就這樣整整走了一夜,眼看天光放亮但太陽還沒出山的時候,陳洛登已經覺得自己快要虛脫了,雖然身上熱熱的,可是一抹額頭卻是冷汗。一旁劉名釗的情況也差不多,而且喘的比他厲害一些。


    “前輩,就算不歇一歇,也給口水啊。”


    王老頭卻麵不改色氣不長出,“你們光顧著趕路可不行,要記得方位方向,還有一路上的景色啊。”


    陳洛登想罵人,可是沒力氣和他爭辯。王老頭又說道:“而且再堅持一小下就成功了。”


    陳洛登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劉名釗指著前方,“那就是答案吧。”


    陳洛登抬頭一看,前麵果然有一座巍峨高聳的大山,u看書 .ukns.co山勢延綿起伏,四周還有其他的山互相對望,薄霧環繞其間,主峰上山高林密,大山腳下溪水潺潺,還有果林和桑林分布四周的小山坡上。


    “這,就是天音山。”王老頭說道。


    “我的天,我們一夜間居然陪著你走了上百裏!”陳洛登佩服自己的同時,也覺得自己的腿實在有些不堪重負了。


    這時有一隊人排著整齊的隊列,他們每個人都綁著沙袋,舉著扁擔,扁擔的兩邊各有一隻盛滿的水桶,喊著整齊的號子跑過來了。


    他們見到了一行三人也沒有停下,而是直接從他們麵前通過了。劉名釗說道:“他們是……玄壹教的俗家弟子?”


    陳洛登笑道:“這麽早就出來練功,公孫一點也沒說錯,這玄壹教真夠嚴格的。”


    “戒律嚴格是應該的,但並不代表什麽。”王老頭說道:“你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就沒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看待事物呢?和我上山!”


    陳洛登哀嚎道:“前輩,哪怕隻有一炷香也好,歇一歇……”


    王老頭眼神陰狠地說道:“你們不想心口上那紅斑的內傷發作,就給我乖乖上山。”


    王老頭一步不停地在前麵走,陳洛登和劉名釗無奈地在後麵跟。


    所謂望山跑死馬,看著天音山就已經很高大了,走在上山的路上,陳洛登就覺得心慌難耐,看看劉名釗,他也已經汗流浹背了。


    “這老頭,真的有五六十嗎?”


    王老頭正要開口說他們,一個聲音從高處傳來,“哎呦,是你啊,什麽風把你吹上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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