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講台上,語文老師虞懿正聲情並茂地朗讀趙賀娜寫的一篇關於“時間”的作文,這經典的八個字開場白,讓顧運不禁略有些感慨。


    時間,好像確實過得越來越快了。


    在停止做夢以前,顧運的時間無疑是非常、非常緩慢的,因為隻要他過完一個白天,接著就會迎來兩到三段不同的人生,這之間少則間隔百來年,多則間隔兩三百年,如果半夜醒來撒個尿迴去再躺下,那可能又是百十來年。


    這無疑對他的記憶力是很大的考驗,比如一開始他往往記不住睡覺前的作業到底是做沒做,畢竟一個晚上過去對他而言已經隔了幾百年,再打開作業本時仿佛是在看文物,尤其看到上麵的老師批語總會有種“哦,原來他還沒死”的感慨。


    再往後,記憶力倒是開始進化了,每天早上起來隻要坐床上“讀檔”一分鍾左右,就能清晰地記起昨晚睡前的事情,隻不過由此大腦就被占用了大量資源,以至於精神越來越差,每每總在課堂上睡著——一睡又是幾十年起步,他的時間就顯得更漫長了。


    這也是為什麽他總會搞混夢境和現實的主要原因,因為兩者穿插的太頻繁了,有時候他還沉浸在夢中的人生,恰巧老師又點了他的名,他自然就會迴答“臣在”、“末將在”、“喚老夫何事”之類的。


    要是恰逢他正做帝王美夢,那很可能當場就會怒斥一聲“放肆”,弄不好還會起身喚左右拿下直唿自己名諱之人,身為顧運語文老師的小美女虞懿就遇到過這種事,當時就嚇得小臉煞白,差點就哭了。


    ……


    不難想象,在停止做夢以後,每一天都過得連貫順暢的顧運,無需再度過動輒幾百年的“副本”時間,這會讓他感覺時間過得有多快。


    講台上,虞懿放下趙賀娜的作文時,眸子裏已是微紅了。


    這是她教學生涯的第三年,這班學生也是她即將送走的第一批畢業生,或許對教齡長的老師已然習慣,但是對她而言卻是百感交集,那種強烈的失落感,竟比當年自己高中畢業時更勝幾分——畢竟,作為畢業生在離開時多少還帶著憧憬和放飛的喜悅,而身為老師的她隻有留守,迎接下一批那一張張陌生而年輕的麵孔,兩者的心境自不可同日而語。


    “同學們,時間對於我們每個人而言都有著同樣的意義,我們都沿著時間的軌跡在前進、在改變,但是又有著不同的意義,有人用它為理想努力,有人用它為錯誤埋單,也有人用它虛度一生。老師不要求你們人人都能成為時間的主人,但希望你們不要成為時間的奴隸,好好規劃好你們的人生,不要總是被時間推著走,總感覺自己在奔波、在追逐,最終卻在夜深人靜時,才發現自己卻一無所有。”


    “同學們,距離高考隻剩下一星期了,其實能講的老師都講了,沒什麽可講的了。老師不可能永遠都陪著你們,以後的路都要靠你們自己走。高考,就是你們自己前行的第一步,老師希望你們都能穩穩地走出這一步,希望未來再想起自己人生中的這第一步時,沒有遺憾。”


    虞老師說話總是很溫柔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感情。


    正是純情少年時,一群十**歲的少年,總有顆稚嫩而柔軟的心,在聽完虞懿的話以後,全班同時陷入了某種沉默。


    有幾個多愁善感的女生,眼圈也微紅起來,今天的範文作者趙賀娜甚至趴在桌上,小聲地抽泣起來。


    坐在蘇曉背後的趙誠,輕輕地踢了踢蘇曉的椅子,待蘇曉轉身後,他遞給她一包紙巾,然後指了指趙賀娜。


    蘇曉秒懂,接過紙巾,從桌子下邊遞到趙賀娜手裏,並且悄悄地告訴她,“趙誠給你的。”


    趙賀娜和趙誠在一起了,這件事蘇曉也是在兩天前才知道的,那天是趙賀娜給她打電話,跟她說趙誠和自己表白了,問她該不該答應。據說趙誠為了表示他追趙賀娜絕不是跟人打賭什麽的,還把家裏專門給他打生活費的銀行卡都給趙賀娜了,裏邊還有五千多塊錢呢。


    蘇曉自然不敢瞎給建議,萬一趙誠又是在玩套路怎麽辦,畢竟男生的套路太多,在這方麵出類拔萃的非顧運莫屬,而她隱約聽聞趙誠經常在向顧運請教這類問題,所以自是要勸趙賀娜謹慎了。


    蘇曉覺得憑自己的美貌與才智自是能降服大騙子的,便是他想套路自己也沒那麽容易呢,實在不行自己一生氣他就會乖乖投降,可是趙賀娜可未必能製得住趙誠啊。


    然而趙賀娜似乎是鐵了心,與其說她是來問蘇曉,還不如說她是來通知的,那言語之中洋溢的小甜蜜,蘇曉聽了都有點嫉妒。


    趙誠已經和趙賀娜約好了,趙誠去考津門體育學院,趙賀娜去考津門大學,兩座大學離得不遠,到了大學他們再好好談戀愛。


    想到這裏蘇曉就不禁迴頭看了顧運一眼。


    還有一周就要高考了,這半年好快啊……好像顧運搬來的那天還在眼前,那天他穿著白色的襯衫,理著短發,整個人看上去都很精神,又見人總是笑盈盈的,雖然笑得有點傻,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覺得很有趣,好想跟著笑。


    那天的陽光很好,幫他一起把行李搬進來時,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也灑在自己身上,那一刻很溫暖、很舒服。


    那天,還有從那天以後,每一天都是很溫暖的迴憶,而每一寸的溫暖,都有他的影子。


    原以為他隻是傻傻的家夥,隻知道跟在自己後麵,蹭自己吃的、蹭自己照顧,卻沒想到,這家夥竟然是個天才般的家夥,會讀書、會做菜、會打網球、會打架,又會騙人,有那麽多人喜歡他……


    大騙子!從一開始他就在騙自己,套路自己!


    哼,以為自己不知道嗎?


    可是他到底想讀哪所大學,為什麽到現在都不肯跟自己說呢?


    如果他不想去濱海理工或者濱海交大,那麽是不是等於說,他其實並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呢?


    是自己想太多麽,隻是因為和他在一起待久了,習慣了,才不想分開對麽?


    還是自己真的對他……


    蘇曉深吸了一口,一想起在高考後就可能分別,已經習慣了的生活就會被徹底打破,從此自己出門身邊不會再有大騙子逗自己開心,不再有人可以“欺負”,也不再有人像個保鏢似的護在自己身邊,喉嚨裏就忽然像卡了什麽東西,需要用力才能咽下去。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她很確定的一件事是,如果顧運從自己身邊消失,自己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到可能會夜裏偷偷的哭。


    大騙子,你要是敢考其他學校,我一定打你的!


    ……


    程微芸此刻趴在桌上,頭朝著顧運一邊,不時地看一眼顧運。


    雖然她有顆大心髒,很少多愁善感,但是一想起一周後大家就要分別,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如果有的選,她倒是願意再讀一兩年書,當然前提是還在這個班級,有顧運的這個班級。


    或許早知道這裏有這麽有趣的人,她應該早點迴國的。


    不知道顧運畢業後去哪所大學呢?高考完最好打聽下。


    程微芸想好了,反正自己在哪訓練都是訓練,隻要確定顧運在哪個學校讀書,自己就去那個學校附近買套房子。


    必須有個大廚房,這樣就可以讓他做小吃給自己吃了。


    至於顧運肯不肯來自己家裏給自己做吃的呢?


    程微芸覺得概率很大,畢竟他們兩個現在很聊得來,彼此有很多共同話題,光國際形勢就能聊很久。


    瞬間彌漫的離愁別緒讓王浩也陷入了情緒之中。


    “顧哥,你說畢業以後我們還能碰麵嗎?”


    “那當然,隻要有心怎麽不能碰麵?”


    “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考電大嗎?我覺得那是咱倆最有可能的歸宿。”


    “耗子啊,我跟你說了,我考倒數第二隻是玩玩的。”


    “好吧,如果這麽說能讓你感覺開心一些的話……”王浩歎了口氣,又問,“顧哥,畢業禮物你買了麽,我給你和蘇曉都買了,但還是沒想好給程微芸買什麽。我跟你說,其實咱們都看走眼了,程微芸那天曬的根本不是毛筆,而是粉餅刷!”


    “是嗎?”顧運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粉餅刷啊,那我也……看走眼了,我以為是刷鞋用的。”


    王浩一臉深沉地問,“你說程微芸為什麽突然想學打粉底了?其實以她的皮膚根本用不著那東西,對吧?那她發這個幹嘛?你有沒有想過這背後的玄機?”


    玄機麽?


    顧運頓了頓,又說道,“這個年紀,是個女生都會對那些東西好奇吧?”


    “我總覺得我們對女生的了解實在太少了。”王浩又發愁道,“那你說我到底該送她什麽呢?”


    “自己想去。”顧運被問煩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對嗎?”


    “對。”


    王浩登時莫名地一笑,又道,“顧哥,既然我們都想不到,那你有沒有想過除了禮物之外,還有沒有別的方式能給彼此留下美好印象的?”


    “比如呢?”


    “比如這周是我們高中生涯最後一個周末,我們一起去山裏玩怎麽樣?我家的養雞場又出了好多小雞,嗬嗬……”


    顧運轉過頭,看著王浩期待而卑微的笑,也是有點拍案驚奇。


    合著說來說去,前邊那麽多又是鋪墊?


    這貨的執念不是一般的深啊。


    怎麽總感覺他家養雞場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似的?


    “顧哥,你看到底行不行?我覺得隻要你一句話,蘇曉和程微芸肯定會去的。”


    顧運長歎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說道,“耗子,你不是第一次套路我了。你有這套路,踏踏實實去追個女孩子,我相信一定有得手那一天的,就不要再糾結程微芸了。”


    王浩終於知道自己的計劃大抵是徹底沒戲了,他張了張嘴,仿佛還想再爭取下,但終究還是放棄了。


    他訕訕地笑了笑,眼神裏卻閃過一絲落寞,在這一刻,或許他正式已經在向自己的高中生涯告別了。


    這個他費勁心思構築的未竟計劃一定會藏在他心裏很久,在未來很多夜深人靜的時候,或借由一支煙,或借由一瓶酒,又或者是借由陽台上微涼的風,而不由自主地浮現。


    那時的他或許會曬然一笑,或許會沉默低頭,但無論怎樣,終究會遺忘在時間的長河裏。


    這,就是青春啊!


    ……


    周六,高考前的最後一個周末。


    晚飯後,王秀琴忽然問蘇曉和顧運,“你們說,最近我是不是胖了?哎呀,好多衣服都穿不上了,真是……”


    蘇曉和顧運對視了一眼,秒懂。


    蘇曉當即笑道,“媽,胖不胖的無所謂,主要是咱得買新衣服,是吧顧運?”


    顧運當時就義正言辭地批評了蘇曉,“蘇曉,怎麽跟阿姨說話呢?阿姨這身材還叫胖?我倒是覺得阿姨的身材越來越好,以前的衣服已經不襯她了,所以得買!”


    王秀琴很高興,笑道,“那要不,咱一起去樓下超市看看?阿姨給你們也挑幾件。”


    “樓下超市那衣服,可配不上阿姨。”顧運認真道,“咱怎麽的也得去銀泰看看,挑品牌的,啥好看咱買啥。”


    “嗨,阿姨這麽大年紀了,還買那麽好的衣服幹啥。”王秀琴立即擺擺手,說道。


    蘇曉立即接話,“媽,什麽這麽大年紀,你看著才四十而已,要是再買一身好看的衣服,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顧運點頭補充,“頂多就三十二三的樣子吧,不能再多了,說出去都沒人信。”


    兩人一唱一和當時就讓王秀琴樂得合不攏嘴,連碗筷都沒收拾,直接就被顧運和蘇曉拉著去了銀泰。


    到了銀泰,兩人就帶王秀琴一家店一家店地試衣服,先試知道名字的品牌,然後再試一堆英文卻沒什麽名氣但還很貴的品牌,一口氣就試了十多家。


    不得不說王秀琴在這個年齡段確實出類拔萃,身上幾乎沒有什麽贅肉,皮膚保養的也很好,當然有蘇曉這麽漂亮的女兒,長得自然也不差,幾乎穿什麽都看上去不錯。


    說她看著二十出頭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她穿上設計感強點的衣服,看著像四十不到的女人,倒是一點不虛。


    蘇曉和顧運跑前跑後好一通忙活,最終好裏挑好,選了兩件很顯王秀琴身材和襯她膚色的兩套衣服。


    一件是白色的韓款短袖紗織衫,配棕色過膝裙,另一件則是灰黑格子英倫風的打底連衣裙,都在同一個品牌店買的。


    王秀琴確是喜歡這兩套衣服,不過臨結賬前看了看價簽,登時皺了皺眉。


    兩套衣服總共8000多塊,即便對於有三套房子的王秀琴來說,也屬實有點小貴了。


    猶豫了一會後,她就說道,“哎呀,這個衣服我覺得還沒之前那個好。”


    之前在另一家店,兩套衣服才3000多。


    “不對,明明是這兩件好看。”蘇曉笑了笑,又問顧運,“你說呢?”


    “嗯,就這兩件了!”顧運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對蘇曉說道,“去,結賬!”


    “好嘞!”


    蘇曉利索地收起衣服,然後歡快地跑向收銀台,放下衣服後,又從包裏拿出一疊百元大鈔,豪氣地往上麵一拍。


    “結賬!”


    一套動作一氣嗬成,又不由地迴頭,笑靨如花地看著顧運。


    出門前顧運就跟她說好了,拿之前他那兩萬給王秀琴買衣服,什麽貴買什麽!


    蘇曉一開始還有些猶豫,心想這可是拿來給顧運上大學用的呢,怎麽可以用來買衣服?


    但是後來一想,顧運要是上大學沒錢,難不成自己還不管了麽?


    都是一迴事呀!


    難得開心,就拿上了那筆錢,不過想想兩萬是有些多了,就隻拿了一萬。


    沒想到還真差不多花完了。


    雖然有些小心疼,但是蘇曉卻有種莫名其妙的傲嬌感。


    哼,我就花大騙子的錢了,怎麽滴吧!


    顧運看著開心地像隻小兔子的蘇曉,也不禁衝她笑了笑,然後比劃了個“耶”的手勢。


    如果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顧運此刻確有種衝動。


    努努力,為蘇曉造一個城。


    造一個她無論怎麽買,都不會心疼的超級城。


    可離別在即,或許自己眼下能做的真的不多。


    ......


    王秀琴看到那疊錢就知道那是顧運的,但是她也知道既然蘇曉會拿這錢來買衣服,u看書.uuansh肯定是顧運要求的,她知道自己女兒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


    王秀琴沒對顧運說過多,隻是笑著摸了摸顧運的頭,說了句,“小顧,阿姨沒白疼你。”


    卻是有些眼眶微紅。


    她越來越有種顧運就是自己親兒子的感覺了,現在就好比是親兒子掙了錢想給自己買衣服,如她這般內心柔軟的女人,又怎麽會不敢動?


    也正是基於這種感情,她才不會過多的推辭。很顯然,無論顧運夠不夠錢上大學,她肯定都包了的。


    這不是現在才決定的,而是早就已經決定的。


    話說買好衣服,三人又在銀泰吃了點小吃飲料,便高高興興地迴家了。


    迴到家,顧運就接到了顧建新的電話,他這才明白為什麽王秀琴今晚突然說要買衣服了。


    顧建新明天要來濱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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