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穀啪地打開扇子,迴頭看了簡清一眼,“別過。”


    簡清略略點頭,“別過。”


    張婉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隻拉著簡清道,“時間尚早,不如現在就去看鋪子。”


    “好婉婉。”簡清按住她的手,“你當你走得能多快?你家門房的禁令又不管用了?”


    “老頭子,誰要管他!”張婉臉色一暗,哼了一聲,目光往街角一瞟,愣了一瞬。


    咦,那人剛走,怎麽影子都沒了?


    金穀在陳記門口與簡清告別後,三拐五轉,又迴了碼頭倉庫,一開門就見熟悉的麵孔候在裏麵。


    鳳溪城裏用慣的兩個地痞見他到了笑嘻嘻湊上來,“金爺,先去收拾哪家?”


    金穀丟下包袱,神色有些莫測,“先去打聽打聽,知州家大小姐何時出閣。”


    地痞臉上露出油膩的笑容,“您這是……”


    金穀冷了神色,“知州是什麽人,你們不曉得?有了變數,你來擔?”


    “誒喲。”外遣多日有了別樣心思的地痞一拍大腿,“您等好信兒吧!”


    ---


    簡清終是被出籠鳥似的張婉拉去了她最合心意的一間鋪子,裏裏外外看過倒是沒什麽問題,就是掌櫃和掌勺人員上麵缺口太大,兩人定了明天見麵時間,也在街邊分別。


    張婉玩了一天,鋪子的合作又有了方向,自後門溜進家門時,龍舟手們常唱的曲調都哼了起來。張府今日後門不知怎麽的,幾乎沒有人,倒給她偷溜行了方便。


    “……怠慢先生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越過假山,傳進張婉耳朵裏。


    是她爹!


    張婉和丫鬟臉色大變,後門處地勢開闊,無處可躲,此時推門逃跑已經來不及,她隻能眼睜睜看著人影轉出假山。


    走在前麵的卻不是她父親,而是一個陌生人。


    張知州看見後門的張婉,臉上猛然鐵青,“站著幹什麽,嫁妝繡完了?!”


    語氣重,但應是顧及著有客人在,相對往日處理已經是輕拿輕放。張婉低頭施禮,“多謝父親、先生,小婉告退。”


    張婉走出幾步,張哲平有些諂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女頑劣,衝撞了先生,還請不要見怪。”


    先生?哪家的先生?


    她爹什麽性格,張婉再了解不過。雖然媚上了些,但心裏也有衡量,要是在下麵的知縣們麵前,知州大人可是鐵麵無情得很呢。


    疑惑隻是一瞬,想想屋子裏要提前繡起來的嫁衣帕子等等物事,張婉頭都疼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茱萸烤雞,實際沒有這道菜,是簌簌改了川香烤雞的做法,按口味變更了一下下。腦洞做法是豬油炒飯填滿用茱萸葉揉碎擦過的雞腹,封口,然後掛爐烤,外皮刷醬,最後封蜜層。


    ---


    簌簌今天超想吃想吃烤雞烤鴨嗚嗚嗚,附近沒有好吃的店,隻點到一個怪味雞絲,怪味雞絲裏芝麻醬放多了差不多變成了麻醬雞絲,難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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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小可愛們的收藏評論呀,今天應該就夠發營養液的字數啦。(規則應該沒有研究錯,蒙圈簌簌.jpg)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簌簌會繼續努力噠。


    第97章 蛋烘糕


    船行一夜,又與張婉走了一路,等簡清帶著簡澈憑記憶繞迴途中看見過一次的緣來客棧,人都有些困了。


    自家小朋友看見客棧匾額,鬆了好大一口氣,“阿姐,你好厲害,第一次來達州就能認路。”


    簡清捏了捏他的鼻尖,“晚上想吃什麽?”


    二人背後就是宗家商行,門前幾輛馬車從他們身後駛過,一縷若有若無的豆醬味道隱入塵土之間,商行的夥計站在街邊一抖肩上蓋布,“簡記辣醬今日三壇售罄,各位請好嘿——”


    限量造勢這一手,宗午顯然玩得不錯。


    簡清按住聽到自家名號有些興奮地不住迴頭往去的簡澈肩頭,一起踏入客棧,“小二,一間房。你家店裏有什麽菜色,一路說與我聽。”


    夥計迎上來看兩眼二人,在前麵引路,“您可是簡家娘子嗎?宗掌櫃讓我們給您二位留了上房,一夜不貴,隻要一兩銀,請隨我來。小店旁的沒有,隻是粥水養人,晚上吃也妥帖。娘子要是想嚐大菜,碼頭的陳記和城北的芳齋都不錯。”


    簡清猜到有此一出,自然不會拒絕宗午留下的好意,聽夥計介紹完食單,點了兩碗粥和一碟醬菜算是晚食。


    達州城顯然沒有首邑鳳溪城餐飲行業熱鬧,夥計口中叫得上名字的食肆隻有兩家,但醬料作坊一點不少。光是在碼頭和商行門前兩處,簡清就聞見了日夜浸在作坊裏才會有的醬香,而夥計送完粥水,迴頭又拿了一小碟醬來。


    顯然,在達州,連粥都要配醬來吃。


    醬是普通的黃豆醬,簡清一聞便知,叫住夥計問道,“隻有這一種醬嗎?”


    夥計道,“茱萸醬還有不少,我給您送來?瞧您就是會吃的,外地來達州的客人許多都覺得拌醬吃奇怪,卻不曉得好吃呢。”


    簡清擺擺手,“不必了。”


    仔細一想,簡清也明白了這嗜醬的習慣因何而起。


    達州氣候濕潤、溫度適宜,據說一年裏溫度變化也不大,對於釀醬來說再合適不過。又地處靈越江邊,醬料走水運十分方便,運送到旁的地方還要算損耗和路費,但在本地就沒了這個限製,費用相對低廉。


    辣椒醬和豆瓣醬的出現,恰好適應了這習慣,也變動了原有市場局麵。宗午先前試探醬料生意的問話背後很大可能就是達州這些醬料作坊坊主,對簡清來說,交給別人代加工自己隻提供原料不可能,像查記一樣來做合夥才是最佳選擇,就是不知道坊主們之後如何抉擇了。


    而醬料不僅食客自己吃,也有一半市場在食肆酒樓。想來她先前留下的那壇辣椒醬此時已經被人瞧見,等明日再去達州備受推崇的陳記看看,就知道宗午這位銷售人員做得如何了。


    畢竟雙方合作剛開始不久,信任和利益捆綁是一迴事,手段如何,還是要細細去看,簡清來達州的原因之一也是這個。


    正想著事情,簡澈筷子尖蘸了一點豆醬放進簡清碗裏,“阿姐,快吃飯。”


    “好。”簡清點了點他的額頭,“阿澈也快些吃,我們早睡早起。”


    ---


    陳記早上開門的消息是客棧夥計來通知的,簡清又問了他之前說的芳齋在城中哪裏,這才出門向碼頭而去。


    說是早上,其實時間已近正午,簡澈在船上沒有睡好,早上總是醒一會兒睡一會兒,好不容易有了個不晃的床鋪,一夜安眠睡到了日上三竿。


    姐弟倆洗漱後直接出了門,達州主街街邊小攤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鳳溪城街邊賣涼粉和糖油果子的多些,這裏卻是蛋烘糕的天下,一條街上就有三家賣糕的。


    木車上金燦燦的半圓小餅一個挨一個地摞在一起,甜香飄了一路,又有旁邊餡料炒製出的榨菜鹹鮮和糖紅豆的糯甜味道烘托,不僅勾走了小孩子們的目光,連身旁的大人都不自覺摸著錢袋上前買兩個。


    各家餡料各不相同,做法用料上也有細微差別,簡清早看見簡澈往小攤上飄的眼神,順著氣味仔細嗅聞辨認片刻,拉著小朋友在一個攤子前站定,“兩個蛋烘糕,加紅豆餡。”


    簡清沒在酒樓吃飯,就是留著肚子吃路邊小攤。簡澈揣著自己小荷包的手一緊,仰頭望過來,“阿姐?”


    “放心吃,沒幾個錢,吃不窮你姐姐。”簡清說著付了錢,順手揉了一把簡澈腦袋。


    觀望的小孩子多,真正吃到的少,看見簡澈拿了一個蛋烘糕,紛紛羨慕地望了過來。


    簡澈低頭一咬,酥脆外皮破開,內裏柔嫩如糯米糕團似的口感帶著溢出的糖紅豆湧入口中。


    嗯,甜的。


    簡清在現代時吃過不少蛋烘糕,此時這個不舍得放雞蛋和糖的普通點心並沒有帶來什麽驚豔感覺,三兩口吃完後,簡澈還在一口口嘬裏麵的餡料吃。


    等陳記招牌在望,簡澈手裏最後一點脆皮殘渣才被拍進風裏。遠遠能看見送客人出來的青年幫廚手上拎著食盒,簡清眼前微亮,略略加快了步速。


    陳記裏沒有一位客人,隻有被吃空的餐盤和滿桌子雞骨頭說明曾經有些饕餮客來過。小丫頭比昨天神色還困倦得多,擦著桌子剛看見簡清進來,就喊出聲來,“你們昨天有壇子落下了!”


    後廚裏菜刀聲音一頓。


    簡清笑道,“你還記得我?”


    小丫頭嘟囔道,“還不是你讓阿爹半宿沒……”


    “小鱔!”一聲嚴厲的斥責打斷了小丫頭的話,中年人挑開後廚門簾走出來,目光在簡清二人身上一停。


    簡清望見他的第一眼就能確定這是陳記掌勺,上前道,“陳師傅。”


    陳師傅從櫃台後麵撈出小壇,沉聲道,“這是你的?”


    “正是。”


    陳師傅打量簡清幾眼,目光在那雙隻有一點油星疤痕、繭子隻有薄薄一層的素手上停了一瞬,臉色不大好看,問道,“宗家賣的辣椒醬,也是你做的?”


    簡清有意攤了攤手,“陳師傅莫要言此為小技,一通百通,這醬料品質如何,您當是看得清的。”


    “哼。”陳師傅把小壇重重放上桌麵,再開口神色卻緩和下來,帶著簡清走出門外,自己掏出一杆旱煙槍在地上敲敲,吐出一口氣,道,“方便船運,也方便打出名聲,這可不是小技。你我相稱就行了,老了,以後該是你們年輕人出頭的時候了。簡老頭和氣了一輩子,你倒是一點都不像他。”


    簡氏酒樓做過那麽長時間的劍南府首邑第一酒樓,要說簡父的名聲在旁的州府一點都沒人知道,簡清是不信的,這不,陳師傅就是一個。


    “陳師傅為廚壇長輩,我自當敬重。”簡清陪著站在屋簷陰影下,給他帶了個高帽,接著問道,“昨日烤雞用的還是茱萸,看來宗先生的醬料生意不曾做過來?”


    陳師傅搖頭道,“味道不對,你那辣椒要是願意賣,我倒是想買幾斤迴來試試。”


    每個人對廚藝鑽研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試探到了宗午的執行力之後,簡清無意去強行改變陳師傅的想法,隻道,“如今辣椒苗圃初建,產量不高,但是陳師傅願意買,等我迴鳳溪了遣人送來些就是。”


    “你這丫頭。”陳師傅清了清嗓子,板起臉,“說吧,有什麽事要我幫忙?”


    和純粹的人講話不需要繞什麽彎子,簡清笑道,“酒樓重開,副廚幫廚和之後掌勺的人選一概沒有,還請陳師傅教我。”


    陳師傅一撇嘴,“心大。我還能給你變出來不成?”


    簡清做出調侃神色,道,“我瞧著您店裏新來的幫廚不錯,不知他還有沒有一同學藝的師兄弟姐妹,給我也搭條線?”


    陳師傅被小輩把話說到麵前,臉上全是沉思之色,但仍下意識迴絕了一句,“他?他不行。”


    和昨天宗家讓龍舟轉向的長哨聲相似的哨聲響起,不遠處碼頭上的喧鬧聲更上一層,中氣十足的歌聲響成一片,龍舟手們三三兩兩往外走,連正往碼頭走的馬車都被堵住了去路。


    “讓讓,讓讓,我們是第一酒樓迎仙樓來給大家送點心來的。”


    婢女從馬車中探出身子,大聲驅散人群。


    套了件褂子的龍舟手一抹汗,也跟著喊了起來,“誰?哪家的吃的?兄弟們別走,又有店家送吃食來了!”龍舟賽前後,參賽的商行和沒參賽的店鋪掌櫃們都會來送吃喝用度,以期自家名聲傳得更遠更好聽,迎仙樓不是第一家,也不會是最後一家。


    簡清聽見迎仙樓就忍不住翹了翹唇角,陳師傅蹲在門檻前,一敲煙杆,突然翻臉瞪向後廚,大步起身走去,“兔崽子,做完事了嗎,就來偷聽,還是太閑了是不是?!”


    迎仙樓的馬車在龍舟手們的幫忙下駛入人群,婢女叫喊著“鮮花餅、鮮花餅,人人有份,不用急”越走越遠,在前一架馬車後不遠的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宗午拎著袍子躍下,在簡清眼前站定。


    鮮花餅讓簡清想起酒樓那走之前還有些微澀的花醬,一時有些神遊,都沒發現宗午的到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宗午略一挑眉,“多好的時機,怎麽不去爭?”


    簡清收迴目光,笑道,“我又不是龍舟手,哪有鮮花餅吃。”


    顯然的答非所問讓宗午嗤了一聲,簡清足尖碾開陳師傅留下的煙草灰,輕聲道,“送禮的那麽多,有什麽好搶的,第一酒樓的席麵,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


    正說著,成為人群中心的迎仙樓馬車那邊,爆發出一陣劇烈的質疑聲。


    “少胡說了,你們哪是第一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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