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


    寧省政府宣布水痘疫情結束, 大廣播一天到晚的廣播著,蘇衛清發揮筆杆子能力,第一時間給省報投了稿, 將這次疫情形容成了一次‘戰役’, 老百姓們團結一致, 再一次在這一次‘人民的鬥爭’中,獲得了偉大的勝利。


    文章一經刊登,就走入了千家萬戶。


    老百姓們,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在得知水痘疫情消失後,都不由自主舒了口氣。


    雖然水痘很難死人,但那毛病難受啊。


    且不說發燒頭疼,全身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隻說最嚴重的時候渾身都是痘, 尤其臉上密密麻麻, 那時候又疼又癢,簡直難熬無比,關鍵還不能抓, 萬一將水痘抓破了,那可就破了相了。


    無論到了什麽時候, 顏值都是很重要的。


    比如出去說親,同樣的條件下麵,人家姑娘肯定更願意跟長得英俊的那個小夥子處對象。


    “忙死了, 這些人跟瘋了似的,一股腦兒都來了。”吳梨雖然嘴上抱怨, 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


    顯然, 商場裏麵的忙碌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黎善手裏捏著裙子, 頭也不抬:“都來了才好啊,都多久街上沒這麽熱鬧了。”


    “可不是嘛,三天功夫就把庫存清空了,昨天晚上又來了兩車供應,我瞧著都是好東西。”說起這個,吳梨就喜上眉梢,從包裏翻出兩件白背心來:“喏,你瞧我給你大哥買的。”


    “這料子真不錯。”


    黎善摸了兩把:“大嫂也給衛清帶兩件唄。”


    “行,我明天上班去倉庫看看去,要是有‘瑕疵品’就更好了,有多的再給爸帶兩件。”


    瑕疵品啊。


    黎善聽到這個詞,眼神瞬間充滿深意。


    如今雖然都拿固定工資,但當售貨員的,誰沒有一套自己尋找瑕疵品的辦法呢?這顧客不來,存貨不銷,瑕疵品都少了,如今顧客們的購物欲望大漲,再加上又來了一批新供應,光這幾天,吳梨就找了不少瑕疵品,還給黎善帶了一條裙子,又給倆孩子裁了兩套短袖短褲,算是一口氣將夏天的衣裳都給置辦全了。


    “對了小黎,你這周末迴娘家麽?”等收拾完一切,吳梨問道。


    “不迴,怎麽了?”


    黎善放下裙子,在許新蘭的問題沒解決之前,她都不會出藥廠門的。


    她很願意被劉大姐如此慎重的對待,與其在劉大姐心裏留下懷疑的種子,倒不如從現在開始公開透明,等許新蘭的事情解決了,她洗清嫌疑,劉大姐反而會更相信她,也更願意重用她。


    而她在這期間,隻需要努力學習就好了。


    更何況她還拿到了劉大姐的臨床手冊,這可是好東西,若不是因為這事她還拿不到呢,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劉大姐則是去省裏出差了幾天,再迴來時,身後就帶了兩個據說是‘采購人員’的男同誌,劉大姐介紹說是隔壁省的工作人員,他們是來采購蒲地藍的。


    因為他們省也發現了水痘。


    由於控製的及時沒有大批量蔓延開來,但為防止意外,他們還是決定到這邊來采購一批蒲地藍迴去備用。


    反正蒲地藍也不僅僅是水痘藥,也能治療感冒發燒之類,屬於日常用藥,他們采購迴去也不怕浪費,所以他們過來實地考察一下,等看完了流程,他就才會下單訂購。


    這樣的人藥廠並不少見。


    其他人習以為常,唯獨黎善知道,這倆人來的目的可沒那麽單純。


    “我這周末得去單位,你幫著帶小城和小軍一天唄。”百貨商店最近實在是太忙了,尤其休息日,所以這周末吳梨得去上班,蘇城雖然懂事但實在是太小了,吳梨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帶弟弟,所以才先來問問黎善周末有沒有空。


    要是沒空的話,她就隻能去找婆婆了。


    顯然在吳梨心目中,黎善比羅玉秀好說話。


    “行啊。”黎善點點頭,她倒是無所謂,畢竟倆小孩都挺聽話的,她也挺喜歡,隻是:“我可沒帶過孩子,要是帶的不好,你可別到媽那說嘴,提前跟你打聲招唿。”


    醜話說到前麵。


    黎善可不願意自己幫了人還落的一身腥。


    吳梨嗔怪地瞪了一眼黎善:“你這說的什麽話,我是那樣的人麽?”


    黎善:“……”


    是不是的,自己心裏沒點兒數麽?


    吳梨見黎善拎著裙子半天也沒說試一試,立刻放下手裏的白背心,推著她往房間去:“你快去換了試試看,要是嫌大我還能去倉庫換。”


    瞧瞧這話說的,一看就知道這裙子不是瑕疵品。


    黎善從善如流地迴了房間,脫了身上的外套,換上這件淺黃色打底,印著橘紅色楓葉的布拉吉,換好後對著大衣櫃上的全身鏡照了又照,除了腰有些大之外,其它位置都很合身。


    她打開房門走出去,剛好一陣穿堂風。


    黎善連忙搓搓手臂:“這天還怪冷的,穿裙子有點扛不住。”她走到吳梨跟前,伸手拎起腰間的布:“腰有些大,但不妨礙穿。”


    她腰細,要是合身的話曲線就太明顯了。


    現在這年月不合適。


    “怎麽樣?”黎善挺喜歡這條裙子,在吳梨跟前轉了個圈。


    隻是吳梨卻沒反應,她疑惑地看過去,結果就看見吳梨視線灼灼地盯著她的身前。


    “你這……怎麽看起來那麽挺?”吳梨突然湊過來,臉頰有些紅紅的問道。


    她比較豐滿,比黎善的看起來壯闊多了,可她卻看起來有些平平的,她也是自己做的小內衣,難不成她和黎善的有啥不同麽?


    還真有不同!


    黎善帶著她迴房間,將自己做的小內衣遞給吳梨看了看。


    和她做的那種小背心不同,這是參考任務世界裏那些五花八門的內衣,要不是實在找不到,她甚至都想在內衣裏麵穿鋼絲了。


    “這難做麽?”吳梨自己縫個背心都費勁,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不難。”


    黎善看看身上的裙子:“這樣,我這還有個新的,你先拿迴去穿。”


    雖然罩杯不同,但穿的話,隻需要挪一下扣子就行,而不像以後那些內衣,還得看胸圍購買。


    吳梨看看黎善手裏小內衣,到底沒舍得拒絕,紅著臉就將小內衣塞進了蘇衛海的白背心裏麵,打算等會兒一起帶迴去,等收拾好了,才終於有空看黎善穿裙子的樣子。


    不得不說,黎善真是個美人坯子。


    穿上這樣一條裙子,長發鬆鬆的編了個麻花辮從右側肩膀上垂到胸前,整個人看起來愈發清麗,叫吳梨羨慕的不行:“我臉太圓了,去上班人家都以為我是小孩,那些客人老把我當軟柿子捏。”


    這年頭售貨員脾氣大,但要是太臉嫩,顧客也是會看人下菜碟的。


    不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黎善看著吳梨的小圓臉,這樣的臉型哪怕年紀大了也不顯老。


    吳梨又待了一會兒,就趕急趕忙拎著包迴家做飯去了,她過來就是特意送裙子的,順帶著詢問一下黎善的周末計劃,而黎善則換了衣裳也進了廚房。


    這些日子黃瓜有了供應,天氣也漸漸暖和起來,黎善涼拌了個黃瓜,煮了一大鍋大麥糊糊,又用玉米麵捏了幾個大麵疙瘩放鍋裏,再將年前醃的甜菜切了兩塊,這就是晚飯了。


    最近蘇衛清也忙了起來。


    自從他寫了一篇稿子投到了省報後,原本低調的藥廠在省裏可算是大大的出名了一把。


    遠在省城的工會主席尤主席似乎感受到了流量的美好,特意打電話迴來表揚了蘇衛清一把,並鼓勵他繼續加油,好好宣傳藥廠,尤其這個蒲地藍,無論療效還是應用範圍都很廣闊,最重要的是,這藥的口味雖然苦中帶甜,但好歹沾著個甜味兒,也確實是個可以宣傳的點嘛。


    多拉點兒訂單,說不定省級藥廠一躍成為國家第八大藥廠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那不如在現在的這些藥外麵再裹一層糖衣就是了。”黎善提議道:“咱們廠裏那些特別苦的藥片,外麵裹上糖霜,這樣在嘴裏的時候就不會那麽苦了。”


    “可裹了糖霜,藥片的藥效就慢了。”


    糖霜融化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而且:“有些含片類的也不適合裹糖霜。”


    蘇衛清沒有反駁黎善的話,而是說著說著直接思考了起來,他也嫌棄現在的藥很苦,可病了總要吃藥,也就是身在藥廠才能這麽奢侈,真到了外麵的醫療站,藥品供應不上,不少病的不嚴重的,都是拿止疼藥硬扛的,但是現在的老百姓本來就能扛,能到醫療站的,多是病的起不來身,到了急需用藥的時候。


    可藥廠產能就這麽大,哪怕工人們日夜不休,也沒辦法做到及時鋪貨,這也造成了各個醫療站隻能開紅藥水和止痛片,簡直是惡性循環。


    本身做藥片程序就繁瑣,若再加上一道裹糖霜的手續,那可就更耽誤時間了。


    “但有些格外苦的,還是可以加一道工序的。”黎善據理力爭:“而且裹了糖霜,也能讓銷量更好。”


    同樣的藥效之下,味道顯然就成了最有競爭力的點。


    再說了:“尤主席不是想要當第八大國有藥廠麽?咱們好歹也得努努力把銷量提上去啊。”


    “蒲地藍無論是用料和工藝都比較複雜,尤其原材料,如今沒有穩定的供貨源,以後想要長期供應還是有些難的。”這次若不是水痘疫情,省裏也不可能這樣大力支持,全國範圍內的收集中藥材,可等疫情結束後,沒有了省裏的支持,就隻能靠藥廠自力更生了。


    這倒是,生產簡單,但原材料卻很難。


    由於這些年對中醫的各種抵抗,中藥出產也變得不穩定起來,全國範圍內拿到藥農指標的村子卻很少,這年頭全國老百姓都一門心思隻奔糧食,可實際上,有些村子是不適合種糧食的,相反,那些地方卻很適合種藥材。


    隻可惜:“咱們省好像沒有藥農名額吧。”


    “但咱們廠有啊。”


    黎善迴想著寧省的情況,寧省是平原地貌,冬天雖然冷,但至多零下一兩度,一旦進了三月,溫度就會達到十五度左右,氣候溫暖濕潤,雖然有雨水,但土壤蓄水力強,不會形成澇災,著實是個適合藥材生長的好地方。


    當然,這樣優秀的自然條件,也昭示著這是個適合糧食生長的地方。


    一年兩熟,總有一次是豐收的,所以寧省的糧站其實都是滿的,老百姓們手有餘糧,平日裏省著點吃,也足夠他們吃一年的了,再加上土壤好,牆角跟上種根遊藤絲瓜,掛在屋頂上都能吃上好長時間,更別說圍牆圈起來的院子裏,種的那些蔬菜了。


    這麽一想,寧省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富裕省了。


    若在這樣的富裕省裏找一個偏僻些的村子種植中藥材……那豈不是能成為藥廠特供點?


    “就專門種藥生產蒲地藍?”蘇衛清蹙眉。


    那樣的話可就太浪費了。


    如果要大批量的種植中藥材,那肯定是要劃區域建種植藥場的,到時候就跟農場一樣,隻有一兩個村子在規劃範圍內,日後種植藥廠的供應也需要藥廠來出,那對藥廠來說,也算是一個重大負擔了,且不說其它的,隻那麽多人口的口糧就是一個很大的數量。


    “也可以種植一些其它的常用藥,類似於茯苓,三七,桔梗,黃精之類的,一年生和多年生都要種植,咱們眼光得放長遠,且還要開發其它的藥物。”


    光一個蒲地藍也沒辦法扛起一個大藥廠啊。


    這麽一想,黎善就想到了板藍根。


    就這麽個小小的板藍根衝劑,會在未來直接扛起一個大藥廠,到了幾十年後,這個藥企更是蟬聯好些年的藥企龍頭企業的位置。


    而這個藥廠當初發家,也不過是個鎮上農機廠廢舊倉庫改成的小車間,攏共十幾個工人而已。


    “其實蒲地藍的藥效還是有些強了,咱們可以隻用板藍根,製出板藍根衝劑,板藍根適應力強,生長速度也快,大批量種植的話也容易,且板藍根這種藥物對肺熱胃熱有奇效,還清熱解毒。”


    蘇衛清搖搖頭:“不是那麽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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