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分算什麽!


    不痛不癢罷了,得到實惠才是最重要的。


    藥廠也高興,不,藥廠痛並快樂著。


    第一季度的任務目標早就定好了,中間突然穿插蒲地藍生產,原來的目標還需要完成,藥廠工人們霎時間加入加班大軍,蘇維民體諒工人辛苦,要求食堂以午餐標準準備晚餐。


    有肉有菜還有主食。


    工人們更是幹勁兒十足,而這時候,李琳找上門來,希望黎善能陪她一起去一趟醫院,黎善也被李琳嚇了一跳:“你這肚子怎麽都有些大了?”


    這才懷孕兩個月吧,肚皮都有些鼓了。


    當然不是那種誇張的鼓,而是好像發胖了一樣,小肚子凸起來了,隻是如今的女同誌胖的很少,哪怕是黎善口中的時代美女吳梨,那也隻是臉盤子圓,身材屬於健美的那種,她這樣偏瘦的模樣才是常態。


    李琳比她稍微圓潤一點,但也是個清瘦的女同誌,以至於肚子很明顯。


    “我也不知道,我們線長說可能是雙胞胎。”李琳臉色有些白,自從肚子開始大,就有人懷疑她懷孕的月份,她心裏知道自己是領了證之後跟丈夫在一塊兒的,可到了那些碎嘴子嘴裏,她就好像不檢點似的。


    雙胞胎?


    黎善左看看右看看,還真別說,這肚子長大的速度確實有點像。


    她伸手摸了摸李琳肚皮,不是軟綿綿,而是微微發硬,還有點彈性,她又問:“你家那口子呢?去醫院他不陪著?”


    “別提了,這不是其它市也爆發水痘了嘛,他作為先進縣的人員去那些市做防疫指導去了。”這可是個刷資曆的好去處。


    深入疫區第一線,未來履曆上會很好看的。


    但疫區危險,一般沒感染過的人輕易不會申請這個危險的工作。


    “他小時候感染過水痘。”所以不會再感染了。


    更何況:“他說他根基淺薄,隻能多幹活,以後才會有晉升的路子,也希望給我和孩子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他這是為了他們倆的小家庭而奮鬥呢。


    她又怎麽能因為懷孕就拖他的後腿呢?


    甚至於,李琳都沒敢告訴丈夫自己有可能懷了雙胞胎,就怕丈夫擔心,沒辦法好好工作。


    “看來他對你很好。”


    李琳羞澀地點點頭,她丈夫確實對她很好,可他對她越好,就越發凸顯出她曾經對家人的誤解有多深,她曾經以為父母是愛她的,隻是單純因為房子小,住不小,才會讓她住到樓道下,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她才突然意識到,父母對她……很可能沒那麽關心。


    想到這裏,李琳垂下眼瞼:“也難怪小妹笑我是傻子。”


    “對了,你小妹……”黎善有點問不下去,哪怕用腳底板想,也知道那孩子肯定下鄉了。


    “她當知青去了,自己主動報名的。”


    而且報名的很早,去的也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在東北的一個公社:“她給我寫了信,說那邊雖然冷,但村子裏的人都很不錯,不遠處還有民兵,所以民風很是淳樸,雖然辛苦了點,但是有自己的宿舍,她說……她不打算迴來了。”


    說起這個,李琳就紅了眼圈。


    這個妹妹雖然脾氣古怪,跟家裏人都不親近,但到底從小一起長大,真得知日後要相隔千裏,很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麵,她的心情便沉重的無以複加。


    “人各有誌吧,你要實在放心不下,等以後有機會親自去看看去。”


    至於現在就算了,別說動了心思,挺著大肚子過去再出事了。


    李琳點點頭,也覺得以後有機會一定得去看看去。


    兩個人約好了周五去醫院,那天黎善剛好不太忙,李琳也可以請一天假,然後李琳便迴了車間,一進去,線長就來關心她:“已經決定好哪一天了麽?”


    “星期五。”李琳應道。


    “那好,我跟你一塊兒去,我也想帶我小智去看看,哎……”許新蘭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愁緒:“醫院裏沒個熟人著實是不方便。”


    李琳愣了一下,心下覺得有些不妥。


    可看著許新蘭那憔悴的麵容,發絲間夾雜著的白發,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大約是自己懷了孩子,才更加能夠體會到許新蘭的心情,她的女兒已經沒有了,這唯一的一個孫子,就是她所有的心靈寄托了。


    若是這孩子再有個好歹,恐怕許新蘭也堅持不住了。


    不過幸好……之前大規模出水痘的時候,這孩子沒有被感染到。


    周五那天,黎善去辦公室將手裏的活兒迅速忙完,跟劉大姐說了一聲便先走了,到了院子外麵,就看見一臉遲疑的李琳,黎善慢下腳步:“怎麽了?”


    “我們線長也來了。”


    李琳覺得不好意思極了,本來她就是求人辦事,結果還帶了另外一個人,遇到那些計較的,說不定會甩臉子迴頭了,她考過去,語氣裏滿是無奈:“她想帶她孫子去醫院看病,之前醫院沒熟人,她覺得那些醫生不肯說實話,所以一聽說我們要去醫院,她也要跟著一起去。”


    “那就去唄。”


    黎善倒是無所謂,她聽到許新蘭的時候,以為她又想讓她給孩子看病呢。


    “你不介意麽?”李琳生怕黎善心裏存了氣。


    “這有什麽可介意的,醫院本來就是看病的地方,她不管是跟咱們一塊兒去,還是自己去,醫生都不可能隱瞞病人的病情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做那個惡人呢?


    李琳見她真沒有介意,才鬆了口氣。


    兩個人到了藥廠門口,就看見帶著孫子等著的許新蘭。


    許新蘭的孫子張智今年八歲,長得很不錯,白白嫩嫩,牽著許新蘭的手,十分靦腆的喊她們倆‘阿姨’,若不是知道他的情況,恐怕真以為是個正常孩子。


    黎善一點都沒有為難的模樣,甚至還挺和氣的,叫許新蘭心底鬆了口氣。


    三個人帶著孩子上了公交車,直奔醫院,今天剛好是範東來的班,聽說黎善來了,範東來剛好不忙,就過來幫著忙前忙後,這年頭還沒有b超,一切全靠婦產科大夫的經驗,李琳將自己的症狀一說,她基本就能斷定是雙胞胎了。


    不過,是不是雙胞胎也不需要太擔心:“等過了三個月,你肚子會大的很快。”


    到時候就算說閑話的,恐怕也說不出閑話了。


    雙胞胎和單胎的生長速度不一樣,尤其到了後期的快速生長期,就更不一樣了,到那時候,就算有心說李琳不檢點,恐怕旁邊的人也要啐說閑話的人嘴上積點德。


    “雙胞胎難生呢,容易有危險。”李琳憂心忡忡。


    “不行咱就去省裏的醫院,那邊可以做剖腹產。”


    剖腹產……


    李琳聽到這三個字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知道的剖腹產就是大夫用刀把肚子剖開,把孩子從裏麵拿出來,那場麵不用看,隻想想都覺得血淋淋的恐怖極了。


    “再說隻要胎位正,肯定能順利生下來。”


    李琳還是有些擔心,但再擔心也沒用,孩子都到肚子裏了,總不能因為害怕就不要了吧,隻能孕期好好養,正如黎善說的,大不了去省裏生,那邊好大夫還是有的。


    李琳這邊檢查完了,另一邊的許新蘭臉色卻不大好。


    縣城的大夫給孩子檢查完了,也給不出更好的治療方法,這孩子本就是先天癲癇,更不容易根治,但大夫看孩子麵容,卻覺得他的病情並沒有那麽的嚴重,雖然會抽搐,卻也隻是局部抽搐。


    看的出來,這些年孩子的病情控製的很好。


    許新蘭又聽到熟悉的診斷,整個人心情亂糟糟的,從醫院裏出來就哭了,張智手足無措地站在許新蘭的身邊,看向黎善她們的眼神裏都透著濃濃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病了。


    也知道這些年奶奶為了他找過太多的大夫,更知道這病是治不好的,隻是奶奶不相信,一直帶著他到處尋醫。


    “許大娘,你就別傷心了,你瞧瞧小智,他都給嚇著了。”李琳安慰許新蘭。


    許新蘭一聽孫子嚇到了,趕緊抹掉了眼淚。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黎善點點頭:“我就是一時沒控製住,你說這孩子,還這麽小,要是不治好了,這輩子可怎麽活?”


    “好了,就別想那麽多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小智好好養大,大夫不是說了麽?小智的情況還是可以的。”


    許新蘭吸了吸鼻子,絮絮叨叨地說著小孫子吃過的苦頭。


    她的女兒難產而亡,女婿卻在他們家出事後就直接一刀兩斷,不僅對她女兒的死不聞不問,對孩子更是連見都不見,張智這麽大了,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沒見過。


    她是個普通的女人,當初會嫁給張憶國也是因為她的賢惠溫柔會照顧人,上級領導才介紹她跟張憶國認識,婚後夫妻感情也很一般,兩個人隻生了一個女兒,張憶國就一心撲在研究上麵,很少迴家。


    她的女兒,她的外孫,就是她的命根子。


    可命運卻總和她開玩笑。


    “恐怕是因為我命不好,所以才連累了我閨女還小智。”許新蘭自暴自棄的,甚至開始說起這樣的喪氣話。


    “可不能瞎說。”


    李琳嚇了一跳,感激朝四周看看,生怕有人聽見了跑去j報去。


    許新蘭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緊閉了嘴,三個人原路返迴,黎善一路上都沒說話,無論許新蘭說什麽話題,她都隻是靜靜的聽著,沒發表任何言論。


    而許新蘭則總是試探黎善。


    最後連李琳都覺得奇怪了:“善善,你今天怎麽這麽沉默?”


    “沒什麽。”


    黎善也不好說自己不想跟許新蘭過多接觸,於是便另找了個借口:“我就想著,你肚子都鼓起來了,我這還沒動靜……”


    說著,她低頭摸摸自己的小腹,一副心事沉重的模樣。


    李琳瞬間就信了,趕緊安慰道:“嗐,我家女人都好生養,特容易懷孩子,你也別太著急了,再說了,你和小蘇同誌才結婚幾天啊。”


    黎善勉強地勾了勾唇,又扭頭看向了窗外。


    許新蘭想再說些什麽,隻是看黎善那樣拒不合作的樣子,心下又是一陣悲憤。


    明明蒲地藍就是蘇維民這個小兒媳婦弄出來的,她明明就是懂醫的,為什麽就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孩子病下去呢?


    她難道就沒有心麽?


    黎善當然不是沒有心,但她也是真的無能為力。


    癲癇這種神經疾病,不是她能徒手治療的,別說這個年月了,就是幾十年以後,這種毛病也沒辦法徹底根治,況且她並不知道張智父親那邊的情況,萬一是遺傳的呢?這種遺傳性癲癇,那簡直是刻印在基因裏病症。


    所以黎善更不可能因此暴露自己會醫術這件事。


    迴到廠裏,許新蘭率先告辭,帶著張智就迴去了,而李琳則扶著肚子,一路小心翼翼的換了一趟車,往政府家屬院而去,黎善則先去食堂繞了一圈,這會兒還沒開飯,但後廚已經忙碌起來了。


    看了看菜色,居然是毛豆燒雞子。


    “小黎來啦。”食堂的白大廚是認識黎善的,畢竟是副廠長的兒媳婦。


    “白大廚,今天吃的時新菜啊。”


    這時候的毛豆最嫩了。


    “我也是意外,今年毛豆上市的早,供應來了咱就得做,這東西擺不住,一晚上的功夫就能起鏽了。”說著,白大廚將大勺子放進盆裏:“這會兒剛出鍋,還燙著呢,小黎你要不要打一份?我給你挑些雞腿肉。”


    “行,那就打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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